医院, 梅拾挂了号,在门诊室外签到等待叫号。
腺体热持续了好几天,扎了抑制剂也只能保证一天的效果。
今天上午没有她的戏, 全是姜宜在学校和同学们争执的戏份。
“梅拾!”护士在门口喊:“梅拾来了没有,人在不在?不在就过号了!”
“来了!”梅拾起身,快步走向护士,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护士:“进来吧。”
医生看模样四十多岁,忙得昏天黑地,时间快中午, 复诊的人渐多, 患者家属全都围着医生,一人说一两句,梅拾根本插不上嘴。
护士催赶:“好了好了, 你们先出去,一会进来, 一会再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问。
梅拾:“梅拾。”
“嗯,哪里不舒服?”
“腺体发热,我还不到发情期的时间。”
医生哦了声,“第二性别omega,最近有没有和alpha有过亲密接触?”
周围目光变得暧昧,梅拾浑然不觉,自然回答:“没有。”
“没有?”医生上下打量梅拾, 朝她确认, “真没有, 不要不好意思,告诉我就行, 家长来了吗?”
梅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接戏的校服,顿时哭笑不得,脱下外套捞在手里,“我已经二十多了。”
医生一愣,确认了下信息,将病房里的人全都轰出去,让梅拾撩起后颈的头发,触诊腺体。
“你这个腺体怎么这么小?”医生问。
梅拾道:“移植的种子,只能发育到这个程度。”
医生唷了声,“胚芽”工程已经在国内开展三年,这个稀有病受国家扶持,不仅手术费用报销力度大,成功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腺体确实是长不了多大,但调节人类的激素平衡已经没问题了,只要手术后没有太大的排异反应,已经基本不影响正常寿命了。
“移植的种子这个大小也偏小了,跟胚芽发育完成一样,”医生敲着键盘,打下病历详情,随口问:“你这个胚芽是什么时候移植的?”
胚芽?梅拾蹙眉,继而道,“六年前。”
医生:“……”
“六年?”医生猛地转头看向梅拾,“你你你,你是哪里人?”
梅拾:“平阳人。”
六年前,国内第一起胚芽手术,就是在平阳,由现今的平阳第一医院院长和他的学生郭袅一起完成的。
医生:“……”
梅拾:“怎么了?”
医生手微微颤抖,“你、你再仔细跟我说说,说说具体有哪里不舒服?我我我我护……小张!去把郭主任叫来!说01号病历来了!”
梅拾:“……”
“什么零号病人?”梅拾诧异问,想到什么,“你是说,我是国内第一个手术对象,所以……”
医生哐哐点头,一看腕表,激动的不行,“你等着啊,郭主任是当年跟过手术的人,你们那次手术,给业内带来了多大的研究价值你知道吗?”
梅拾:“……”
医生激动抹脸:“这就对了,你移栽的胚芽,所以这个大小正常,种子在术后发育的三个月里,成功的话可以长到正常腺体的大小。”
“胚芽?”
“胚芽就是从活株上移植已经成型的小苗,种子呢,是保存得当,栽种遇水可以发芽成长的那种,这下懂了吗?”
“笃笃。”
病房门被敲响。
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眼镜三十多岁的女人抄手在站在门口:“什么零号病人来了?”
梅拾转身。
两双眼睛忽然相对。
梅拾:“郭……”
郭袅惊讶看着梅拾:“还真是01啊!”
梅拾:“……”
半个小时后,梅拾借光插队拿药,和郭袅站在替天天台上聊天。
郭袅抖了一根烟给梅拾。
梅拾接过,在鼻尖闻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抽烟?”
郭袅:“你觉得我对你来说只是几年前见过寥寥几面的陌生人,但对我来说吗,你可亲切到不行。”
梅拾:“什么意思?”
郭袅抽了一口烟,用手扇掉白雾状的飞烟,“住院部一老头,鼻子灵得不行,每次我一抽烟,准被他举报。”
梅拾弯了弯嘴角。
两人沉默一会。
“我记得……”梅拾说,“我当初移植的是种子。”
郭袅一笑。
梅拾:“为什么叫我01?如果我是第一次手术,我应该是0号病人才对。”
郭袅赞许的点头,依旧没接梅拾的话。
梅拾问:“02是谁?”
郭袅长长吁出一口气,“你心里,没有答案吗?”
梅拾攥紧手里的塑料袋。
“真神奇不是吗?葡萄,谁能想到关窍在这里呢!葡萄,葡萄啊!葡萄分藤是可以活的!”郭袅回想这件事,仍然有一股热血激荡在心中,“从那以后,我们开展的所有胚芽手术,但凡是可以分藤而活的种子,手术概率都提升了10-20%!”
“那场手术的研究价值,直接让我国的腺体移植手术超越了国外!”
梅拾感觉自己如鲠在喉:“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郭袅好整以暇看着梅拾。
“两台手术前后间隔了三个月,我以为,当年我的……”梅拾摸上自己的后颈,“是另一株种子。”
郭袅哎哟一声碾灭烟:“我得回去了,一会还要查房,下次再聊。”
“再见再见!”郭袅匆匆离开,“对了,你那腺体发热是因为子株靠近母株的原因,啊,是正常现场,吃点药抑制抑制就行了,保持心情愉悦!”
“……”
今日阴,昨夜雨后降了温,风吹在脸上令人有股醉陶陶的感觉。
“一般在移植后的三个月发育期可以长到正常大小……”
“你的是胚芽。”
“胚芽就是从活株上移植已经成型的小苗,种子呢,是保存得当,栽种遇水可以发芽成长的那种,这下懂了吗?”
梅拾被这些信息砸得晕头转向。
-
片场,姜宜擦干净身上的水,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
编剧小圆走过来:“姜老师,你说女1为什么这么做呢?”
姜宜:“嗯?”
编剧没事成天研究剧本,研究研究着,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别人干坏事都是藏着掖着的,只有顾梦,干了什么都会被发现被传扬……”
姜宜扬眉一笑。
“除非她是故意的!”小圆说道。
姜宜更正:“还因为她天生坏,享受被人关注和在意的感觉。”
小圆愣住。
姜宜揉着下巴:“那来吧,我跟你讲接下来的故事,你把后面那些戏的剧本完善一下。”
“行!”小圆打开电脑,“那我再多嘴一问,真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姜宜:“当然。”
“呼!”小圆用力呼吸,“我非得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姜宜唔了声。
“放假后……她去过水果摊两次,两次,陈阿姨答应了她的请求……”
梅拾回到片场,和场务销假。
场务:“回来了?不是请一天?发情异状可不是小事,你要么回去休息一天。”
梅拾摇头,问:“姜老师呢?我找她有事。”
场务:“还有一个小时收工,这个时候应该在收,现在应该在房车里。”
梅拾点头:“谢谢。”
她撑起伞,走到学校操场停靠房车的位置。
“卧槽!”一声惊呼传来,是编剧小圆,“怎么这样啊!她也太坏了!真要人去干废她后妈?”
姜宜:“……”
梅拾加快脚步,走到车门处抬手,又忽地顿住。
窗户没关,交谈声从里漏出来。
姜宜说:“那是骗她的。”
“谁?”小圆懵了一瞬。
“那个女孩……”
梅拾放下手,静静站在门外。
-
姜家。
傅情坐在沙发上,客厅电话响起,姜宜下楼接到了一通季妤婕拨来的电话。
姜宜拿起座机,对面喂了声,不等姜宜回话,“公司出事了你怎么不早说!姜震宇!亏空一百多个亿……两年了,你……”
“妈?”姜宜出声。
季妤婕一愣,问:“一一,你爸呢?”
姜宜:“出差了,您刚刚,在说什么?”
季妤婕出了一口气,说:“你爸应该马上就要到家了,我在赶来的路上,一一,你收拾下东西,一会跟妈妈离开。”
电话挂断,回到沙发,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怔然走神。
傅情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姜震宇不在家时,她基本不离开房间,姜宜外出时候,才下楼到花园附近走走,但最近她肚子闹腾得越来越厉害,难忍房间憋闷,活动的时间也渐渐变多。
便避免不了需要和在家姜宜见面。
姜宜看着电视,打了个哈欠,摆手朝傅情说:“别紧张,姜震宇马上就回来给你撑腰了。”
傅情尴尬一笑:“……一一,你在说什么?而且,你爸爸出差不是还是有半个月才回来吗?”
姜宜耸肩:“一会就回来了。”
傅情几乎难掩脸上笑意。
“阿姨。”姜宜突然叫住傅情。
傅情是个omega,笑时眼底自然有一股风情,扭头看向姜宜时,来不及收起表情,明媚如早春。
姜宜忽地就改变主意了:“没什么。”
十几分钟后,姜震宇的车到了。
不等司机拉开车门,姜震宇便自己推开车门走出来,他看起来有些累,风尘仆仆到有些狼狈。
傅情从落地窗看见他,忙起身,走到玄关拿起伞去接姜震宇,屋外飞雪绵延,傅情一件室内毛衣,顶着七个月的肚子,腰肢孱弱的像一截弯柳。
姜震宇见状一把搂住她,脱下外套罩着傅情身上,带着她走回屋内。
“爸爸。”姜宜起身。
姜震宇点头,松开傅情在她额上一吻,朝姜宜说:“我先去洗个澡。”
姜宜本想说季妤婕一会就要回来,见状双眉一挑,“好。”
姜震宇回房洗澡,傅情本来也想跟过去,被他疲惫的挡开,孕妇情绪容易波动,又是omega,被姜震宇格开眼眶登时就红了。
姜震宇忙又安慰了两句才离开。
傅情情绪变好,郁郁不乐的神情也一扫而空,又有心情坐在沙发上织小孩的毛衣了。
又过了一会,别墅外开停靠来另一辆车。
姜宜随口提醒傅情:“你回房间吧?”
傅情:“什么?”
车停靠在大门,姜宜起身,不时季妤婕一肩飞雪而来,推开房门便喊:“姜震宇!”
傅情一愣,刚才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表情骤然变成恐惧,忙起身看着季妤婕。
季妤婕显然也看到了傅情,弯唇冷笑,“还没离婚就把你接进来了,怎么?你来做小?”
“季……”傅情艰难开口,她知道季妤婕是明星。
荧幕上的红人能有这个成果,想必一定明艳非凡,但她没想到,季妤婕这么不上镜,私下看去她就像开得正正好的张扬玫瑰。
自己和她站在一起,就像丑小鸭和白天鹅。
对比鲜明又残忍。
“你怎么来了?”姜震宇穿着浴袍出来,“一一,情儿,你们先回房间。”
姜宜没有反驳姜震宇,上楼回房。傅情跟在她身后,脚步犹豫不停回头,直到姜宜关上房门,她转身走回楼梯,躲在拐角偷听楼下的两人对话。
姜宜站在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季妤婕的咆哮和姜震宇的怒吼顷刻传来。
“你要破产了!”
“你声音小点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