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平乐镇,月光被乌云扯住大半,已是夜深人静。
镇上光亮都极少,只能透露少许月光,看清脚下的路,偶尔有亮光灯笼。
西稹贴上江枍榆后腰,担忧道,“脚疼吗?”
江枍榆直起身,拍开腰上的手,活动脚腕,“不疼,就是没赶过这么远的路。”
西稹贴近他,眼眸透亮,“娘子,要不我背你?或者、你更喜欢我抱你。”
“……”江枍榆无语,又一次拍开腰上的手,冷漠道,“不需要,我能自己走。”
最前端的东方棠棣,一转身,就见他们二人恩爱,有些无奈,“别谈情说爱了,去找客栈休息吧。”
“去吃点东西,我饿了。”百药子扯过腰上葫芦,饮一口美酒,此刻只想美酒配佳淆。
西稹浅笑,握着江枍榆手腕,大步往前走,“走吧,找到客栈就住下。”
江枍榆早走不动了,此刻被西稹带着走,少费不少力气,没挣扎,让他拖着走。
距离最近的客栈,推门而入,便与宋疏雨对上视线。
“……”西稹。
“……”宋疏雨。
想必宋疏雨也是累了,选择最近的一家客栈,点的菜也是刚上。
尴尬一阵,店小二眼力见十足,热情招呼,“几位客官认识?”
西稹漠然,越过店小二,“不认识。”
紧握的手,江枍榆被带动一步,选择较干净凳子坐下。
店小二识趣倒茶,笑盈盈道,“几位客官,住店吗?上好房间还有很多。”
东方棠棣环顾桌上的人,他与百药子一间,西稹与江枍榆一间,江旻与四时,“西稹,三间、还是四间?”
“四间,我付。”江旻果断道。
东方棠棣微微点头,冲着店小二颔首,“听他的,四间。”
“好勒,几位客官稍等,饭菜马上就上。”
西稹饮一杯茶,又倒一杯,又与宋疏雨撞上视线,此次并非他愿意,而是宋疏雨在他对面坐下。
宋疏雨挨着江旻坐下,傲慢撑着下颚,有些轻视道,“小少爷,你不怕死啊?”
西稹淡定喝茶,纤细指尖滑过茶杯,平和道,“宋姑娘,你若有危险,也没人会救你。”
“谢谢你,先担心你自己。”宋疏雨阴阳怪气道。
西稹平缓道,“宋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沉默片刻,宋疏雨偏开目光,有些别扭开口,“你哥、什么时候来。”
西稹闻言,失笑,有些打趣口吻,“宋姑娘爱慕我哥?”
“胡说!”宋疏雨反应过激,很难让人不多想,理直气壮胡扯,“我只是、只是你哥来了,肯定能解决。”
西稹假若恍然,语气有些好笑,“原来、宋姑娘不爱慕我哥,可惜、我哥还觉得宋姑娘可爱呢。”
“真的嘛!”宋疏雨激动道,典型不打自招。
西稹失笑,“假的。”
“……”宋疏雨,意识被西稹打趣了,她有些恼,愤愤起身离开。
四周又安静下来,店小二贴心为他们上了点心,填饱肚子。
东方棠棣不禁多嘴,“真是别扭的女子。”
百药子抿一口美酒,漠不关心道,“别扭也不是你的。”
“算了,要不起。”东方棠棣拿过百药子杯子,少饮一口,身心都舒畅了,确实是美酒,感慨道,“好酒。”
赶了一天路,饭菜还未上齐,江枍榆便入肚一碗米饭。
按理说,除却西稹,每人都吃得特撑,几碗米饭。
江枍榆见他终于吃完一碗米饭,差点想给他鼓掌了,“你不饿吗?赶了一天路欸。”
西稹闻言,微愣,他似乎很难察觉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太久远了,他都不记得了。
那时,只想着活命,哪会想着饿,就算饿,他也不能乱吃,随时会丧命。
以至于后来,他都习惯了,百药子喊他吃饭,他就吃,百药子没开口,他就几天不吃不喝。
如今回想,他不知,那些日子如何度过的,居然奇迹般存活下来。
见西稹走神,江枍榆轻推他,问道,“西稹,你怎么了?”
回神的西稹,浅笑一声,放下筷子,拿上白扇,“没事。”
江枍榆没多问,吃饱休息后,就想歇息,正好店小二过来,顺便问道,“我们房间在哪?”
店小二热情带路,“客官,在二楼。”
西稹紧随其后,突然被人拦住身影,不解看向江旻,“有事?”
江旻直男,也没多想,“你和他睡?”
西稹冷漠,眼神在询问他,有何不可。
江旻拉过江枍榆,主动让位,“你睡这间,我们去旁边。”
江枍榆恍惚片刻,在西稹冷眼时,突然回神,一把抽回手,推开江旻,回到西稹身旁,“我跟他睡。”
江旻直言,“他可是……”
“是什么?”西稹冷漠,眼神渗人,语气冷漠警告,“难不成、你还想挨着他睡?”
突然意识,某人是女子身份,江旻也不硬气了,主动后侧两步,回到房间,关门之际,还不忘探出脑袋,担心江枍榆,“你自己小心。”
“……”江枍榆无语,他本来很安全的,被你一搅合,很危险了。
西稹不悦合上白扇,声音都比平常大,表明他此刻在生气。
白扇抵开房门,房内漆黑一片,西稹问道,“有热水吗?”
“有,多呢,一会儿送来。”店小二热情道。
房门被合上,江枍榆有苦难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露出笑脸,挨着西稹坐下,殷勤倒水,“喝水吗?”
西稹放下白扇,拍拍大腿,眼神平淡。
“……”江枍榆有些排斥,但还是忍着心中不适,坐在他腿上。
西稹心情好转,露出笑容,指尖在他腿上游走,来回轻滑,让江枍榆一颤,只觉得痒。
全身重量压着西稹,江枍榆毫无心里负担,他直觉,西稹抱他很轻松,但腿太痒了,一把扣游走的手。
西稹轻捏他腰肢,一手抚摸他下颚,暧昧轻声道,“娘子,我想吻你。”
“不行。”江枍榆偏头,果断拒绝。
西稹环抱他腰,埋入怀里,有些撒娇口吻,“我醋了。”
“……”江枍榆心中痛骂江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西稹醋了,后果,让他一颤,长叹一口气,痛下决心,极为不情愿,“不伸舌头,可以吗?”
西稹只觉喉结一紧,江枍榆害羞,娇红脸祈求,让人把持不住,带有喘息呼唤一声,“娘子、”
江枍榆偏开头,扣住腰上的手,忍着羞耻道,“可以吗?”
西稹半阖眼,仰头在江枍榆脖子啃咬,克制没留下印记,粗重喘息道,“可以。”
话音一落,江枍榆深怕他反悔,扣住他手腕手,用力一扯,拉开西稹,一手扣住他后脑勺,低头亲吻。
很重,磕到牙齿了,但是很快,离开得很快。
唇肉磕到牙齿,痛觉传来时,江枍榆已经没影了。
西稹晃神,呆愣椅上,有些木讷拂上嘴唇,嘴唇还残留江枍榆味道,让他弯了眼角。
内心一暖,嘴角笑意不断,转身看向江枍榆,薄杯蒙住脑袋。
他能猜测出,江枍榆此刻的窘迫,羞怒。
凝想至此,嘴角笑意更深,对江枍榆的喜爱,更深一层。
店小二敲门,端来热水,西稹示意他放下。
江枍榆此刻状态,需要时间冷静,他没去打扰他,关上窗户,脱掉衣裳,简单清洗身体。
薄被虽薄,却还是热了江枍榆一头汗,全身都在出汗,大汗淋淋。
忽然,蒙头的手被人握着,床上传来动静,猜测是西稹洗完澡,准备睡觉。
他温度很高,包括手掌温度,但他触碰的东西,温度更高。
!!
江枍榆羞怒,蒙薄被的手,捏紧薄杯,指尖泛白,此刻怒气重天,刚扯薄被,就被压住。
西稹压住薄被,顺势压住江枍榆头,克制道,“别动,就这样,很快就好了。”
这样确实减少了江枍榆内心羞耻感,虽然有些反感,却没之前那般抗拒了。
跟随西稹动作而动,当掌心温度愈发滚烫,他知道,西稹快了。
随着一声低吟声,江枍榆收回手,半路却被截住,刚想破口大骂,察觉湿帕,正擦拭他手中,憋回心中怒火。
解决好后,西稹随手一挥,床帘落下,光线昏暗下来,跨过江枍榆,躺在里端,免得江枍榆又生怒火。
躺下后,西稹指尖点点薄被,温柔道,“娘子,去洗澡。”
话音一落,江枍榆翻床而起,一把掀开床帘,羞怒离开。
幸好拉下床帘,否则某人又得抓狂。
虽然西稹帮他清洗的手,不难看出西稹的细心,但他还是嫌弃,又清洗一次,才满意点头。
搭理满头青丝,江枍榆坐在椅子上,幽怨盯着床帘,透过床帘,咒怨西稹。
愈发心烦气躁,简直坐立难安,脑中浮现之前画面,他就烦躁。
“娘子,明天还得赶路。”
听闻赶路,江枍榆烦躁的心,瞬间冷静,刚休息的腿,仿佛又开始酸痛了。
哀叹一声,不能与身体过不去,早些歇息,还得赶路。
西稹没刻意贴近他,防止江枍榆又反感,一晚上都很平静。
平乐镇还未大亮,楼下便传来嘈杂声,街边小商小贩也开始摆摊,为了生计起早贪黑。
西稹缓缓睁眼,轻拍江枍榆,“娘子,起床了。”
睡意惺忪,江枍榆勉强睁眼,觉得全身都累,果然昨日用力过猛,也是头次觉得,赶路好累。
也深刻明白,他若是想跑,迟早被抓回去,就凭江湖人的拼劲。
刚挂上床帘,大脑还未清醒,就先目睹西稹赤裸,一丝不挂的身体。
“……”江枍榆郁闷,他还用刻意偷窥他洗澡,随时随地露给他看。
不禁让江枍榆心生佩服,一点羞耻之心都无的人。
穿上衣裳,梳洗完后,江枍榆哀叹一声,默默拾起桌上梳子,靠近西稹。
从他梳洗打扮起,西稹便乖巧坐在椅子上,撑着下颚,爱意满满盯着他,坐等他给他绑头发。
透过铜镜,江枍榆察觉西稹嘴唇微肿,倾身,贴近铜镜,问道,“你嘴怎么了?”
闻言,西稹笑得特甜,特蜜,轻声暧昧道,“娘子,你昨晚磕的。”
!
江枍榆羞怒,没控住手上力度,抓得西稹头皮生疼。
“娘子,头发掉了。”
江枍榆松开力度,冷哼一声,“活该。”
西稹闻言,宠溺一笑。
下楼便注意到东方棠棣他们,早点都点好了。
东方棠棣咬一口包子,调侃道,“你也会扎头发了?”
西稹刚想夸赞江枍榆,就被抢先了,江枍榆直言,“他为何不能?”
“……”东方棠棣:大清早就这么大火气?
西稹失笑,应和道,“我为何不能?”
“……”东方棠棣无语,懒得搭理他们。
四时倒一杯豆奶,小声道,“小少爷,宋姑娘已经赶路了。”
西稹微微点头,淡淡道,“嗯。”
药膏映入眼眸,西稹自觉张嘴,方便百药子上药,冰冰冷凉,红肿瞬间消缓。
东方棠棣合上瓶子,收回口袋,问道,“你嘴怎么了?”
西稹撕扯一块馒头,放一小口入嘴,上扬嘴角,“上火。”
百药子恍惚,“上火?”
察觉江枍榆埋头,都快埋入碗里了,他们也没在过问了。
吃完早饭,趁烈阳还未毒辣,赶紧赶路。
顶着烈阳,又赶了一天路,天已经黑了,四周漆黑一片,除了头顶大树,几阵大风,一丝月光都未透过。
西稹停下脚步,吩咐道,“四时,带火折子了吗?”
四时闻言,果断吹燃火折子。
漆黑的深林,隐隐一束火光。
西稹朝前方大喊,“棠棣,明天在赶。”
东方棠棣不解,反问,“不远了。”
按照他们进度,不出几个时辰,便能抵达了,西稹突然休息,让百药子也一愣,“西稹,你怎么了?”
西稹示意四时去找干枝,不顾江枍榆害羞,横抱而起,解释道,“他们夜晚没赶过路,又没月光,他们很容易受伤。”
此言一出,江枍榆一愣,反抗的动作,也停下了。
西稹让他靠着树桩,托着小腿,扯开裙摆,被树枝刺穿,血流了不少,伤口不严重,对江湖人来说,根本无心搭理。
西稹扯出软剑,划掉一截袖口,细心包扎。
火折子被摆在地上,微弱的光亮,没照西稹脸,只照亮脚踝处的手,细心处理伤口的手。
江枍榆内心平静,眼眸也平静,盯着西稹入了神,突然,就觉得西稹不那么讨厌了。
在漆黑一片中,西稹察觉他受伤,过于常人的敏锐,察觉他呼吸,脚步不对,断定他受伤。
这一点,触动了他内心,让本平静的内心,泛起丝丝涟漪。
“红绳染了血,能取下洗吗?”
江枍榆恍惚,有些木讷,“不、不用。”
“嗯。”
西稹没过多话,为他处理伤口后,去翻找四时的包裹,翻出水壶,“喝点水,我去找木柴。”
江枍榆恍惚点头,有些迟钝喝水。
刚拾起软剑,就被江枍榆喊住,“西稹、你软剑能给我吗?”
西稹瞟一眼软剑,交江枍榆手上。
在场除了江枍榆,只剩江旻,他也适应不了,月光都无的黑夜。挨着江枍榆而坐,瞟见他手中软剑,好奇伸手,“西稹对你很好。”
闻言,江枍榆一顿,他也不知他为何一愣,“嗯。”
“嘶、这也太利了吧。”江旻被划伤手,不禁感慨。
透过微弱的光亮,江旻发现江枍榆也划伤手指,正滴落血珠,落入软剑之上。
江旻担忧抓过他手,“枍榆,你也划到了。”
江枍榆抽回手,指尖碾散血迹,“嗯,别跟西稹说。”
此话一处,二人皆是一愣。
之前的话,是江枍榆无意识的话,下意识瞒着西稹,是怕他担心,还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二者皆有吧。
江旻诧异一瞬,也没在好奇,注意力都在软剑上,颇为震撼,“枍榆,这剑不沾血。”
江枍榆端详软剑,刚滴落的血迹,确实没残留在上,都不知二人在哪划伤的了。
“是把宝剑。”江旻喜爱道,又有些惋惜,“哎、可惜了,被西稹拿着。”
江枍榆不解道,“他怎么了?”
江旻一本正经道,“他又不会武功,不是浪费宝物嘛。”
闻言,江枍榆没回话,脑中浮现西稹画面,即使他是西盟的爱子,在肉弱强食的武林,也都是不受待见的。
无论是谁,都看轻他,言语挑衅,随意欺负。
忽然,他觉得他与西稹,似乎能相通,他是血统高贵的王子,却一样不受待遇。
只因他母亲是普通人,还是中原的人,更加不受待见。
江旻察觉他情绪低落,关心道,“枍榆?怎么了?”
江枍榆回神,微微摇头,端详软剑,“用来防身也是好的。”
“有什么好防的,他轻功那么好,直接跑不就完了,在说了,防身,他能打得过谁?”江旻直言不讳。
江枍榆一时哑然,不能否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打不过我们,我们也伤不了他。”
“……”江旻默认,点头承认,“轻功确实好。”
忽然,一阵夏风吹过,西稹他们回来了。
百药子负责生火,刚点燃干草,摸干柴时,触碰到软滑滑,毛茸茸的,似乎还粘粘的。
一转头,便对上东方棠棣脸,笑意盈盈道,“百药子,这兔子、我处理不来。”
“……”百药子无言,指着火堆,“我还要生火。”
“生火交给四时,你处理兔子。”西稹又丢一只给他,后背的手捏碎带血竹叶,化成粉末飞散。
见到活蹦乱跳的兔子,他就是忍不住,幸好当时除了东方棠棣,别无他人。
深林还有一条蛇,他本想捡回来的,转念一想,江枍榆应该不会吃,果断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