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做的厨房一片狼藉。

  当然,这都要怪诸伏高明,只有琴酒的话是搞不乱厨房的。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诸伏高明这次的确也是“帮忙”,而并非黑暗料理的添乱。

  从厨房出来,诸伏高明摆着餐盘,衣服也已经穿戴整齐。

  琴酒则拿着那条黑色的围裙仔细打量,问诸伏高明:“你什么时候买的?”

  琴酒所戴着的围裙,其实是一条深棕色的猫咪围裙,这条黑色的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前段时间。”

  “一直没有戴?”

  “等你过来。”

  琴酒:……

  好你个诸伏高明,从买这条围裙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用途了吧!

  不过有一说一,诸伏高明这一招还真厉害,至少琴酒非常喜欢。

  “阿阵,来。”诸伏高明招呼琴酒吃饭。

  两人落座,隔壁就是彼此。

  端起碟子,诸伏高明与琴酒的碟子轻轻碰了一下,说道:“和我聊聊组织的事情吧。”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傻。”

  “也不好装吧,毕竟能够被公安盯上的组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组织。”

  琴酒却并不以为然,不正经的从来就不是组织,而是领导组织的人。

  “说说看?”

  “我以前是个孤儿,你知道的。”琴酒声音缓缓:“当时我所在的孤儿院是组织出资,他们会从里面挑选出身体健康的小孩加入组织,然后进行一场残酷的淘汰制训练。我活下来了,他们被处死了,所以我加入了组织。”

  诸伏高明的脸色阴沉下来,活下来、处死,琴酒说的十分轻松,但只要一想就能了解其中的凶险。

  他的阿阵,就是在那样的九死一生下加入组织的。

  “那个孤儿院一年少那么多孩子,没人去管吗?”

  “管?都是一些孤儿,有谁会去过问?而且组织也不是让他们凭空消失的,有部分孩子被定为死亡,不管是病死还是意外死,每个孤儿院每年都会有一些,数量不多的孩子死亡并不值得怀疑,大部分孩子则会被判定为领养。”琴酒嗤笑一声。那个组织已经彻底控制了孤儿院,自然能只手遮天,搞出大批被领养成功的数据还是很简单的。

  每一个孩子都憧憬着加入一个有爱的家庭,但是最终呢?等待着他们的却是魔窟。

  “加入组织之后,我一步步往上爬,成为了那个组织的高层。”

  诸伏高明深深看了琴酒一眼,他的恋人总将话说的轻描淡写,但他却可以窥见其中的凶险,在那样的组织中,往上爬是要踏过尸山血海的,也肯定艰险万分。

  但是诸伏高明没有打算拆穿,他也没有资格去驳斥。

  一个从小便生活在那样黑暗、危险中的孩子,能够好好的长大,已经是最不易的事情,旁人又能去评判什么?

  “再之后,我遇到了你。”琴酒看向诸伏高明,后续的话用春秋笔法带过:“你教我日行一善,因为做的好事太多,所以我拥有了组织至少一半的资产。”

  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

  虽然是春秋笔法……但阿阵这省略的完全不对吧!

  哪怕是春秋笔法,也至少能让人摸到基本的脉络,阿阵是不是省略太多了?这根本不成故事!

  “阿阵,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记说了?”诸伏高明怀疑地看着琴酒。

  琴酒黑了脸,就非要让他提一下那个小兔崽子吗?

  “太宰治。”琴酒无奈地点出人名。

  诸伏高明知道太宰治,那是个爱好自杀的年轻人,这个新颖的爱好总让诸伏高明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也或者只有他才有那样的爱好。

  “他做了什么?”诸伏高明问。

  “有一次我任务结束,发现他来组织找我。”

  “然后呢?”

  “然后他就想办法见到了乌丸莲耶,也就是我的boss。”

  诸伏高明这里还能够理解,用眼神示意琴酒继续。

  琴酒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但还是说道:“他重新回来找我的时候,手里边已经拿着大批的股权转让合同,组织里白面上的生意已经全到了他的手上。”

  诸伏高明:???

  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

  “全部?”诸伏高明质疑。琴酒点头,认真地表示:“全部。”

  当时,因为这事,他还自我怀疑了半天。

  合同上的另一方已经签字,太宰治催促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那些产业就全都是琴酒的了。

  是的,组织一半的资产,至少一半的资产。

  至今琴酒都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了解另一个真相,未来的组织除了交到他手上之外,几乎不做任何人选。

  哪怕未来组织不交到他手上,未来上位的boss也必须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嗯……

  太宰治这一出手,几乎是将天糊送到了琴酒的手上。

  “他是怎么做到的?”诸伏高明很茫然。

  “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

  琴酒摇头,表情同样十分费解:“当时我没有资格见到boss,所以并不知道内情。”

  诸伏高明目光幽深,阿阵都没有资格见到boss,太宰治作为一个组织之外的外人,倒是见到了boss,这一点就很不靠谱吧。

  这件事情发生的最初,是琴酒一个人茫然,这件事情发生的现在,琴酒与他的恋人同样茫然。

  太宰治,他到底对乌丸莲耶做了什么?!

  武装侦探社内。

  “阿嚏——”

  太宰治狠狠打了个喷嚏。

  太宰治揉了揉鼻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难道是有什么人在骂他?

  太宰治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个火柴小人狂欢跳舞,并且接连不断地对太宰治比着爱心。

  “恶心死了。”太宰治嫌弃极了。

  似乎是听到了太宰治的嫌弃,跳舞小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方跃然屏幕之上的一句话:【太宰先生,谢谢你帮助我复仇。】

  是田口六藏。

  当年,苍王事件,田口六藏的父亲是名警察,苍王引/爆/炸/弹的时候同样葬身火海,现在,苍之使徒佐佐城信子想要复辟,被太宰治出面制止,并且“杀死”了佐佐城信子。

  是的,佐佐城信子死了,死于自杀。

  田口六藏按照太宰治教授的话术,探监之后便一直关注着佐佐城信子的状况,就在昨天晚上,佐佐城信子终于不堪重负自杀身亡。

  他终于为父亲报仇了。

  田口六藏很高兴,并且十分感激太宰治。

  不过现在,太宰治却对他有些不满。

  “0092。”看着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太宰治轻声说道。

  【……】

  “对于这个编码,你有什么印象吗?”

  【……】

  【对不起,太宰先生。】

  “听说当时因为要得罪我,你问对方要了不少的钱?”

  【我可以全部转给你。】田口六藏当时接下波本那项调查的时候就知道会得罪太宰治,但当时他只是畏惧太宰治,但现在他对太宰治却是敬重。

  太宰治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但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当初我和一个快死的老头子谈了场交易,可以恢复他几年的青春以及暂时不杀他,但现在他似乎要违反我们的交易。”太宰治的目光幽深不见底。

  【……】是威胁吧?什么“暂时不杀他”,这分明就是威胁吧!

  不过太宰治说是交易,田口六藏也并没有反驳。

  【太宰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因为他太怕死了,所以目前和手下人的交流都通过网络,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太宰治笑吟吟的。

  【是,我明白了。】田口六藏离开了。

  看着屏幕回复正常,太宰治也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眼底闪过一抹锐利。

  如果那个老头子安分也就罢了,但若是想毁约,他也并不介意让琴酒提前上位。

  另一边,朗姆见到了皮斯克。

  皮斯克是组织的老人,因此也见到了朗姆的真容,不过他并不感到受宠若惊,反而感受到了危机。

  “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召见我了。”皮斯克看着朗姆,语气深沉:“你也一样。”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常出来聚聚也应该。”朗姆举起酒杯,想要和皮斯克碰杯。

  皮斯克当然不敢拒绝,同样举起酒杯和对方的酒杯碰了碰。

  两人喝了口酒,朗姆便开始试探皮斯克的想法:“最近琴酒很跳啊。”

  皮斯克眼皮狠狠一跳,果然有问题。

  琴酒是不是很跳他不知道,但是皮斯克却明白自己地位的尴尬,他现在虽然还是组织的老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老板其实是琴酒。

  是的,皮斯克的老板不是乌丸莲耶,而是琴酒。

  作为一个掌管着白面生意上的代号成员,自从股权转让合同生效开始,他实际上的老板已经变成了琴酒。

  而这,显然是不能被组织认可的。

  啊……

  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战战兢兢,如今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此刻的站队,大概会直接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你的汽车厂最近经营的很不错。”朗姆又恭维了一句。

  “一般吧。”皮斯克谦逊着。

  事实上,皮斯克的汽车厂在有了太宰治的大力支持之后,发展的如日中天,现在基本成为了业内的龙头企业。

  一旦到了这种时候,汽车厂发展得越好,反而越容易成为组织针对的目标。

  “能不能送我一辆车?”

  “当然,两辆车都可以。”皮斯克答应了,但很快又说道:“不过琴酒最近查账差得很严格,我还是需要告诉他一声。”

  朗姆目光一凝,他要的当然不只是一辆车,他要的是整个汽车厂,他相信皮斯克也能够听得出来。

  如今,皮斯克这样答复,是不打算就范了?

  “皮斯克,当年在组织里面,先生一直都非常器重你。”朗姆希望皮斯克自己就范。

  皮斯克则装傻充愣:“当年?就算是现在我也是在组织里面,先生同样对我不薄。”

  朗姆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此刻一句两句的皮斯克都油盐不进,便有些恼了,直接说道:“你的汽车厂我很喜欢,不知道能不能割爱?”

  皮克斯震惊地看着朗姆。

  朗姆面色阴沉,表情甚至有些狰狞。

  皮斯克吃惊之后则还是坚定地选择了站队:“这个我也要问一问琴酒的意见,毕竟汽车厂不是我的。”

  混蛋!

  朗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可是组织的一把手,如今竟然连一个皮斯克都压不下。这都要怪琴酒!

  都要怪太宰治!

  如果不是太宰治横插一手,如果不是琴酒那样嚣张,如今事情也肯定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如果琴酒能在拿到股份之后还给组织,他现在就不会这样为难!

  为琴酒?如果皮斯克选择站他,哪怕是在资金上动手脚,就算股份全都是琴酒的,也可以一步步将公司架空,最后卷钱走人,另起炉灶,如今他这种态度,分明是不想站他。

  “皮斯克,你可能的确得到了一些便宜,但我也要警告你,琴酒目前还没有上位!”朗姆威胁着他,一把手还是他,不是琴酒。

  皮斯克故作不知,茫然地问:“朗姆,你在说什么?”

  朗姆:……

  该死,真该死!

  朗姆气得起身便走,皮斯克假意挽留一番,便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了。

  皮斯克才松一口气,他的手机便响了,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做得好,皮斯克。】

  “嘶——”

  一股凉意顿时从尾椎骨直涌上头顶,皮斯克四肢皆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又有些心虚地四周看看。

  不是吧?难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宰治的监视之下吗?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个人,皮斯克才绝对不敢站错队。

  皮斯克所遭遇的一切,温柔乡中的琴酒自然一无所知。

  此刻,琴酒和诸伏高明正在打网球。

  是的,打网球。

  在皮斯克身陷生死局的时候,他实际上的老板正在陪恋人打网球。

  一球又一球,两人的对峙没有太多的竞技因素,反而不断给对方喂球,从发球到结束多的时候甚至可以打上十几分钟之久。

  “不行,累了。”诸伏高明先停了下来。

  琴酒嗤笑一声,嘲讽:“那么不行,我看你下次在下面好了。”

  “你又想在上面了?上次还没玩够吗?”诸伏高明笑着问。

  附近无人,话说过便散了,只有琴酒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像是“自己/动”什么的,这种不着调的话也只有诸伏高明能说得出来。

  “你啊。”琴酒瞪了诸伏高明一眼,反问:“你真的算是警察吗?”

  身为一个警察,口那样花花,警察局到底是怎么管的啊?

  诸伏高明则笑,朝边缘的草地上一坐,将球拍放到身侧,两只手撑在身后仰面望天。

  “有云彩啊。”

  “当然会有云。”

  “就像是烟雾一样。”诸伏高明语气向往。

  今日的云并不厚重,薄薄的一层,又像是一层白色的烟雾,缥缈极了。

  天上仿佛有天宫,朦朦胧胧却又看不清。

  “阿阵喜欢看云吗?”

  “不喜欢。”

  “为什么?”

  “比起看云,我的事情太多了。”琴酒细数着自己每天的工作内容:“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去训练,组织那边的训练场我也要盯着,任务的时间是随机的,有时候甚至半夜一两点都蹲在外面。看云?那种小资生活可不适合我。”

  “这可不是小资生活,看云可以说是最省钱的事情了。”

  “但是社畜没有时间,更没有闲情逸致。”

  诸伏高明瞥了琴酒一眼,说道:“说得太极端了,我就是个社畜,是否闲情逸致和是不是社畜没有关系。”

  琴酒顿时睨了诸伏高明一眼,社畜?

  社畜有时间陪着他来打网球?有时间陪着他来看云?他倒是觉得诸伏高明这几天过于悠闲了。

  ……等等,他的确过于悠闲了。

  琴酒顿时将质疑的眼神盯在了诸伏高明的身上。

  诸伏高明察觉到他的眼神,笑着说道:“怎么了吗?”

  “你这家伙,不对劲儿啊!”琴酒立刻提出自己的质疑:“高明,你这几天都不用上班吗?”

  “不用。”诸伏高明笑着说。

  “休假?”琴酒还没等诸伏高明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可是我记得,你之前为了去找我,今年的年假已经全休完了吧?”

  诸伏高明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琴酒隐约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问:“带薪恋爱?”

  “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个屁!

  琴酒心底骂了一声,他就知道不对劲儿!

  诸伏景光找过来了,公安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点线索,就连诸伏景光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在长野待那么长时间,景光过来的时候肯定已经和公安打了招呼。

  之后的事情不用多想,公安那边拿他咒术师的身份根本没办法,于是便默许了诸伏高明和他接触,甚至伺机窥探组织的情报。

  琴酒走过去,他没有像对别人一样粗暴地掐住诸伏高明的脖子,但是看着诸伏高明仰起的头,看着对方颈上明显的喉结,他还是低下头在对方的喉结上用牙齿轻轻磕了一下。

  没有咬破,却也像是一种警告。

  “蠢货,你被人利用了。”琴酒恶声恶气。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被利用?”诸伏高明反问。

  琴酒怒视着他。

  诸伏高明又问:“我有问你太多情报吗?”

  “你明明就问我……”

  “那和我们相关,所以我才会问,但是公安那边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已经拒绝掉了。”诸伏高明拉着琴酒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缓声说道:“你不要着急,我慢慢和你说。公安那边当时的确是让我窥探组织的情报,但是我最后和他们谈好了条件,他们那边对我已经没有了硬性要求,我这边得到的情报是否会告诉他们也全看我自己。”

  琴酒狐疑地看着诸伏高明,不相信公安会那样好心。

  “其实公安本来坚决不同意的,但第一次谈的时候他们很轻易便同意了。”诸伏高明询问琴酒:“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琴酒:……

  啊,这该死的既视感!

  太宰治,是你吧,绝对是你吧!

  虽然琴酒不能完全肯定,但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太宰治,这和当年在组织发生的事情简直如出一辙。

  太宰治和乌丸莲耶交涉前,他是最底层的社畜;太宰治和乌丸莲耶交涉后,他变成了组织的隐形太子。

  有些时候琴酒也不得不佩服太宰治,真不知道他的谈判技巧到底是怎么来的,竟然可以无往不利。

  “看来你已经有头绪了。”诸伏高明叹了口气,问:“能再和我聊聊你的好弟弟吗?”

  琴酒沉默,琴酒试图转移话题:“你说诸伏景光?”

  “好吧,他也算是你的弟弟,但我现在不想聊他。”没有给琴酒回避的机会,诸伏高明直接点名:“聊聊太宰治吧。”

  琴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对于太宰治那个弟弟,他真的有些一言难尽。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他是我捡回来的,日行一善。”

  “太宰君是个孤儿?”诸伏高明捕捉重点,问:“是在组织的孤儿院吗?”

  “不,他是横滨人。”琴酒对诸伏高明描述了那一场大雪,描述了倒立在雪中的“青蛙”,又叙说了自己救下太宰治之后的后悔。

  那个小子,实在是太会给他惹麻烦了。

  他把伏特加吓出了心理阴影,偷偷溜到贝尔摩德的公寓想拉着她一起殉/情,还扒了朗姆的裤子……准确来说,是让朗姆在大庭广众之下掉了裤子。

  人类的八卦之心都是互通的,比如前面琴酒说了一系列太宰治搞出的事端,每一个听到的人却还是不由自主被最后一件事吸引视线。

  诸伏高明也并不例外,立刻感兴趣地问:“详细说说扒裤子的事情。”

  琴酒:……

  这一刻,琴酒想,完了,朗姆丢人终于丢出组织了。

  但是很快,琴酒便收敛了自己对朗姆本来也不存在的同情心,笑着说道:“那都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