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磨前辈是……在在意我吗?”

  “……”

  空气陷入寂静,只余两人深深浅浅呼吸声起伏。

  猫又场狩维持着微微仰起头的姿势,真诚抬起眼,认真地向半步距离内的孤爪研磨提问。

  他面上看似平和镇定,带着细微的期冀,实则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握紧,指甲疯狂掐着掌心。

  心跳声如擂鼓,猫又场狩紧张到有些呼吸不上来。

  完了完了完了布丁头前辈沉默了不说话了!

  ……他不回答了!!

  现在撤回刚刚那一句还来得及吗呃呃呃呃!

  猫又场狩冷汗涔涔,只感觉自己刚才仿佛大脑掉线,竟然直接不加思考就说出那么一句。

  布丁头前辈绝对会认为他有什么……

  “嗯。”

  ……毛病。

  一秒,

  两秒,

  三秒。

  猫又场狩像个机器人般卡顿地眨了下眼。

  他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向似是出声的孤爪研磨。

  布丁头前辈,刚刚是,应了声……

  是对他的问题的肯定回答吗?

  还是在说其他的什么……

  不不不不刚刚在说话的似乎只有他……

  难道是他自己幻听了吗?

  哈哈就知道是这样,一定是他大脑错乱了!!

  布丁头前辈怎么可能会这么肯定他刚刚的那句奇怪的发问啊哈哈哈……简直比走在路上一低头就平白无故低捡到一张福·谕吉还要低概率。

  孤爪研磨垂下眼,视线扫过黑发少年卡顿的面上表情,犹豫与怀疑在面庞上交织徘徊。

  他咬着唇,是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孤爪研磨探出只手,带着体温的手指慢慢理了下黑发少年鬓间翘起的一簇黑发,不着痕迹曲了曲指节,在即将蹭到脸颊时他适当收回手,平静再度重述,

  “嗯,在意。”

  “……”

  猫又场狩大脑死机。

  直、直球。

  布丁头前辈……打出了个满分全垒打暴击。

  “你才退烧,站在门口吹风会感冒。”

  孤爪研磨将手放回口袋,语气平静催促道,

  “场狩,先进去吧。”

  在得到一个超乎意料的肯定回复后,猫又场狩就陷入一种被软乎乎的蜜糖缠住般的恍惚。

  大脑晕晕乎乎的他闻言,慢一拍点了点头,

  布丁头前辈……居然给与了肯定回答。

  在……在意。

  孤爪研磨让开空间,看着黑发少年乖乖听话地从他身侧进去。

  猫又场狩挣扎着理清一点思绪。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犹豫了下,尝试在这奇怪氛围里找到一点自己的节奏,

  布丁头前辈的在意……但肯定是有理由的吧!

  而且,在意也有很多种……也许不一定就是特指的那种呢。

  在乱糟糟的毛线球里抽丝剥茧的猫又场狩做了个深呼吸。

  不能乱想!

  布丁头前辈绝对是为了让他不要那么尴尬才贴心地给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答案。

  黑发少年微侧着脸,似是不好意思与他对视,漆黑发丝下的耳尖升起点薄红,望着前方地面。他视线有些游移,飘忽不定地落在某处。

  抿了抿唇,猫又场狩一鼓作气,怀揣着反正问也问了直接豁出去吧的自暴自弃,少年干脆利落的声音混杂着小鼓般“咚咚”作响的心跳声响起,

  “那、那个,研磨前辈又是为什么会……嗯、在意我……”

  黑发少年纤长眼睫轻颤,不安情绪蔓延,薄且粉的唇瓣微紧,说出的话带着些微试探与疑惑。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气氛再度陷入凝涩。

  猫又场狩果断掐断对话,很想转头就走。

  哈哈他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的,真的!

  在细长身影即将没入门内阴影时,双手插入口袋站在门侧的人影沉默着,终于发出点声音,

  “……告白。”

  “然后……情不自禁地,会在意。”

  “……”

  啊?

  布丁头前辈在说什么……

  告、告白??

  ……

  “所以,场狩,你究竟怎么了?”

  次日,音驹课间。

  望着将脸埋进桌上课本、只露出个蓬松黑色发顶的猫又场狩。

  灰羽列夫犹豫了下,拿起课本给他扇风,“是身体还没好吗,还是还在发烧之类的……你可是已经维持着低气压一整个上午了哦!”

  “不,我很好。”

  猫又场狩声音闷闷,从堆满书的课桌上传来,

  “没有发烧、也没有低气压……只是在思考。”

  灰羽列夫:“场狩居然在思考欸……思考什么?”

  猫又场狩死目。

  芝山优生:“说出来吧场狩!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哦?”

  猫又场狩:“……我拒绝。”

  犬冈走:“一个布丁交换怎么样!”

  猫又场狩:“不要。”

  手球白彦:“请你吃午饭,走吧。”

  灰羽列夫/芝山优生/犬冈走:“——手球,卡酷一!!”

  猫又场狩默默擦了把汗。

  不是、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噢!一年级的都在这里呢!”

  山本猛虎放下餐盘,向身后招呼了下在找位置的其他人,“夜久前辈,这边有空位!”

  他又转过头,看向桌上埋头在吃饭的黑发少年,“怎么样,场狩小子,今天下午的训练OK了吗?”

  猫又场狩默默点头。

  “哈哈,那就好。”黑尾铁朗跟在夜久卫辅后面过来,放下餐盘,

  “要是再不好起来的话,大概会有谁一直在担心吧~”

  埋头刨饭的猫又场狩身体一颤。

  不、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黑尾铁朗果断转头高喊,

  “喂,研磨——这边有空位,一年级的都在这边,过来这……”

  “我吃完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黑发少年扒完饭语速飞快站起。

  “前辈们慢用,老师有叫我中午补习,我先过去了!”

  “噢噢,这样就没办法……场狩你过去吧。”夜久卫辅慢一拍答道。

  餐盘轻轻放下,接触桌面时发出轻微一声碰撞。

  不知何时站在那的人影缓缓抬起眼,凝视着不远处很快撤退的黑发少年身影。

  黑尾铁朗吹了声口哨,“嗯……来迟一步呢研磨。”

  “……”

  孤爪研磨没说话,缓缓收回视线,气场沉寂,

  “好啰嗦,小黑。”

  “嗨嗨——”

  “咔哒。”

  猫又场狩打开更衣柜的门。

  他来得很早,此刻在更衣室的除了二年级的替补,基本没有其他人。

  他默默解开音驹校服衬衫的扣子,利索脱下换好运动衫。

  虽然,躲布丁头前辈不太好。

  但是现在,他的大脑是真的乱糟糟一片。

  昨日在孤爪宅被回来的猫又妈妈接走后,猫又场狩一整个晚上都陷入辗转失眠。

  ……研磨前辈口中的‘告白’。

  告白后……情不自禁地会去在意。

  猫又场狩情不自禁揉皱校服衬衫,拨动着衬衫领口的扣子。

  不、怎么看都不像是之前的……那个因为被告白生出困扰所以向他求援的猜想。

  仅仅是想做恋爱规划与求援的话……布丁头前辈不必与他这么亲近。

  远超前后辈关系的距离、甚至都超乎一般的亲密朋友。

  大脑再度超载的猫又场狩脸庞皱成苦瓜,

  所以……布丁头前辈口中的‘告白’究竟是指代的什么啊?!

  “哦?今天场狩也请假了吗?怎么没见他跟着你们一起来,列夫?”

  “啊……好像下课后就没见到场狩的影子了,大概是……又被老师捉去补习了?”

  “嘛嘛……真是可惜啊。”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交谈声。

  猫又场狩掉线的大脑一僵,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果断打开更衣室的门钻进去并在下一秒立即关上了门。

  极其轻微的一声杂音。

  “噢!已经有人先来了啊,”夜久卫辅和更衣室内的二年级打了个招呼,余光瞥过,敏锐发现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欸……地上那是什么,啊、谁的扣子掉了?”

  他捡起地上的纽扣,比对了下,回头望着落在后面的一年级们,

  “是一年级制服的扣子,你们的衣服上有缺吗?”

  灰羽列夫与其他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好奇怪。”夜久卫辅念叨了一声,放在失物盒里,

  “那我就先放在这里咯,待会有谁回来找,你们记得说一下。”

  “好好——”

  更衣柜里的猫又场狩屏住呼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躲,但是透过柜门细微的空隙,能一眼对视正背对着他沉默换衣服的孤爪研磨。

  无论怎么看……现在出去才更奇怪吧。

  猫又场狩内心宽面条泪,默默蜷缩起手脚,缓解狭小室内带来的沉重压力。

  一边换衣服,夜久一边好奇发问,“话说起来,昨天我们走了以后难道发生了什么吗,研磨?”

  孤爪研磨拉下套头的黑色T恤,平静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没有说话。

  夜久很快又打消自己的想法,笑了下道,“大概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吧,毕竟事情都差不多处理完了,而且,场狩的话……”

  福永举例,“可是吃饭的时候一到研磨的时候他就溜得飞快。”

  山本猛虎点头,“下午也是,课间去便利店,刚还看他在列夫旁边,研磨他一出现,场狩小子就整个人消失了!”

  “还有还有……”

  夜久沉默,缓缓转头,“呃、好吧,是发生了什么吧,研磨?”

  一条条罪状罄竹难书,猫又场狩默默在心底擦了把冷汗。

  原来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感觉,很对不起布丁头前辈。

  “没有。”

  孤爪研磨关上更衣柜门。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缓缓抬起眼,视线扫过在他对面的猫又场狩的衣柜。

  不着痕迹,他瞥了眼因没关紧而敞开的些微缝隙。

  “要到时间了,我先出去。”

  孤爪研磨静静丢下这一句,就独自先从门口离开。

  望着瘦挑二传的背影,其他人迟疑对视一眼。

  “……研磨今天,是不是有点积极?”

  “平常恨不得拖延到最后一分钟的人竟然提前走了欸,难道真的被刺激到了吗?”

  “……”

  其他人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只有摩挲下巴的黑尾铁朗没有说话。

  想起什么般,他挑了下眉,侧首瞥了眼刚刚夜久从地上捡起的一年级制服扣子,又转过头,在孤爪研磨离开时视线最后的落点盯了半晌。

  缓缓地,鸡冠头的唇角勾出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

  瞥到这一幕的猫又场狩不知为何全身发冷。

  好怪。

  ……鸡冠头前辈,想干什么。

  黑尾铁朗拍了拍掌心,“好了,既然研磨都先过去了,我们也别拖延了……去太晚了可是会被教练催的哦?”

  “知道啦——”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息,猫又场狩总算呼出口气。

  更衣室衣柜狭小,蜷缩身体在里面本就不易,更何况空气浑浊,还要勉强打起精神不让外面的人发现。

  他再一次觉得刚才钻进衣柜的自己很无脑。

  大概感觉到更衣室内人都差不多走完了,猫又场狩缓缓伸出手,推了下更衣柜柜门。

  “咔嚓”一声,极为清晰地在昏暗无声的室内响起。

  还好、还好,他还记得给自己留一个出去的空隙。

  伸出的手臂抻开柜门,黑发脸颊和身上衣物都乱糟糟的人呼出一口气,从本该空空的衣柜里出来。

  脚踩实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下只要顺着前辈们替他找好的借口说自己是因为补习迟到再归队就好。

  至于其他的,只能等训练结束再慢慢……

  陷入自我思绪的黑发少年缓缓抬起眼。

  “咔哒。”

  铺天盖地的刺目白光骤然袭来,近乎一瞬,他陷入强光刺激后的短暂眩晕。

  “在这里啊。”

  微沙的低低男声悄无声息响起。

  抱臂靠在门口的身影显现,他垂下眼,视线缓缓扫过。

  锐利竖起的眼瞳停在乱糟糟的黑发少年面颊之上,瞳孔微缩。

  他只陈述自己此刻的心情般,盯着陷入呆滞的猫又场狩,语气平淡。

  “所以,在躲我吗,场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