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焱没再给小潘啰嗦的机会，直冲冲走到操场旁的高台处才停下，一屁股坐到水泥阶梯上，嘴里嘀咕了句：“这小子长大了还这么烦！”
顾严理在他旁边坐下，装作打趣地揶揄苏焱：“喜欢你的人还挺多。”
苏焱话没过脑子便回了：“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多膈应啊。”
听到这话顾严理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苏焱将柠檬水递给他：“尝尝。”
顾严理接过喝了口，头一次觉得少糖的柠檬水这么酸，酸得舌头都打结。
苏焱可察觉不了他这些情绪，猛嘬一口问：“味道怎么样？”
“酸。”
顾严理心酸。
“我还以为你味觉失灵，原来还是能尝出味道的，不喜欢就喝我的吧。”
苏焱将手里的柠檬水递了过去，顾严理摇头拒绝，他此刻的心情就适合喝这个酸的。
苏焱吸溜了几口熟悉的味道，他们正坐在整个钢管厂地势最高的地方，能将热闹的生活区和宽广的厂区看个大概，他指着不远处一排老房子说：“那栋楼的四楼是我曾经的家。”
接着指向厂区里的一栋建筑说：“那是我妈以前上班的地方，我和我哥常去那玩。”
之后手又换了个方向，“那边是学校，我和我哥在这上的幼儿园和小学。”
说着说着苏焱的音调低了下来，像是触景生情般，“我哥暑假要陪萌萌姐考证不回来，我和我哥打打闹闹长大的，但他这么久不回来我还挺想他。”
顾严理没说话，他能理解这种心情。
苏焱忽然问他：“你去过北京吗？”
顾严理摇头。
苏焱低声道：“我也还没去过。”
“去北京吧。”
“啊？”
听见顾严理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苏焱愣是没反应过来，只怔怔看着对方，顾严理转过头问他：“你想去吗？”
苏焱下意识点头，“想去，当然想去。”
顾严理唇角挂笑，“那就一起去吧。”
“真的去吗？”
苏焱问，他猛然发觉顾严理看起来沉稳冷静，有时却会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比如带他去看演唱会，又提出一起去北京。
注视着苏焱亮起光的眼眸，顾严理在心里说道，我想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
苏焱兴奋过后又紧张起来：“什么时候去？怎么去？去多久？我爸妈能同意吗？”
他激动得直抖腿，顾严理倒是很镇定，按住他的腿说：“马上升高三，我只有十五天假期，所以这几天就得出发，大概一个礼拜，你觉得怎么样？”
苏焱自然没有二话。
“现在是暑假，高峰期票估计不好买，机票火车票能买到哪个坐哪个，至于你爸妈，”顾严理停顿了下，“我和你哥来做工作吧。”
顾严理的手还按在苏焱腿上，苏焱的腿不抖了，他知道顾严理都会安排好，他什么也不用操心。
做好决定苏焱就给他哥打了电话，程林听到他要过来又高兴又担心，再听顾严理也来才放心，表示只要他俩人过来，住宿游玩全由他安排，还会给爸妈做保证照顾好他们。
兄弟俩把这件事给爸妈一说，苏岚和程登峰一百个不放心，顾严理亲自去苏焱家一趟他妈才同意了，再三嘱咐顾严理把苏焱看住了，恨不得让他拿跟绳子拴住苏焱。
***
暑假的火车站全是人，大多数都是年轻朝气的面孔奔赴各自的目的地。顾严理先去了苏焱家，再和他一起来的火车站。
出发前苏阿姨不放心地抓住儿子的手不放，去北京那么远的路那么大的城市，走丢了可怎么办？她恨不得拿跟绳子将苏焱绑顾严理手腕上。
苏焱一脸黑线，“妈，我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丢？”
他又再三宽慰了许久，苏岚才终于舍得放他俩走。
到了火车站，检票口处就排起了长龙，好在夕阳西下，热气已慢慢消退。
和顾严理预料的一样，这几天的机票早卖光了，卧铺也没票，今天的两张硬座还是好不容易刷出来的，不过硬座也没关系，年轻小伙子坐一晚上火车不算什么。
苏焱完全沉浸在与顾严理长途旅行的激动中，多长的队也不觉得难熬。
等进站上了车，他俩的座位挨着还是两人座，省去了换坐的麻烦，也不用和别人挤，苏焱对此非常满意。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顾严理坐过道这边，快开车时有个女生提着大行李箱匆匆忙忙上来，在他们对面停下。
顾严理站起来对女生说：“我帮你。”
正苦恼怎么放箱子的女生闻声一抬头，见是个帅气小哥哥立马红了脸：“啊，谢，谢谢！”
苏焱也向她打了个招呼，女生的脸更红了。
帮忙放好行李箱，车厢缓慢地移动起来，窗外的景色渐次退后，顾严理打开背包取出保温杯给苏焱，“喝水。”
苏焱不爱喝水，更没有带水的习惯，偏过头去，“我不渴。”
顾严理拧开杯盖递到他嘴边，“喝。”
苏焱只能乖乖张口。
等他喝完，顾严理也拿起喝了几口，又从背包里取出个旅行用U型枕套苏焱脖子上，苏焱瞪大了眼睛，“我去，你连这个都带了，你的呢？”
顾严理说：“太多了装不下，只给你带了个。”
“还有你的魔法背包装不下的吗？”苏焱这次是真好奇他的百宝箱里装了些什么，说着就要去翻包，“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宝贝！”
顾严理护住背包不给他看，苏焱上下其手还使上了痒痒挠，两个人闹做一团。
对面的女生看着正打闹的两个帅哥，刚还觉得给她放行李的这位有点高冷，没想到这么细心周到，和这个小帅哥一起时温柔又宠溺，两个人关系可真好。
硬座的火车晚上不熄灯，到了十一二点后喧闹才渐渐退下，苏焱靠着顾严理的肩睡了会儿就醒了，他迷糊着睁眼，见顾严理没睡，小声问：“几点了？”
“不到一点。”
顾严理回了他的话，脸却没转向他，苏焱有些奇怪地望向他，注意到他在看对面的女生。对桌的三人座经过几站已经换了人，现在是两个工人大叔坐女生旁边。
女生也正望着顾严理，但眼神古怪似乎带着祈求，瞧见苏焱醒了，也向他投来同样的目光。
苏焱一时没搞明白，顾严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因为他坐直身体的动作掉了下去，苏焱弯腰去捡，余光便瞥见对面那个趴着睡觉的大叔手在摸女生的大腿。
女生往旁边缩了缩，大叔以为没人能发现，女生也不敢声张，更加变本加厉地摸着。
原来这个女孩在向他俩求救。
这事儿他必须管！
苏焱顿时血气上涌，直接一脚踢那大叔腿上，装睡的大叔痛呼一声，女孩也吓得发出惊叫，原本沉寂的车厢登时喧哗起来，被吵醒的乘客都往这边看。
“你个变态，摸女孩大腿！”苏焱对着大叔喝道，还不忘补上几脚。
顾严理拉住他，“别冲动。”
很快乘务员和列车长就过来了，问：“怎么回事？”
苏焱指着这会儿怂得把头缩起来的大叔说：“这个变态性骚扰！摸女孩大腿。”
列车长对女生严肃问道：“有没有这回事？”
女生红着眼眶，她本就懦弱胆小，被占了便宜也不敢吱声，这会儿一车厢人的视线都盯着她，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没有，他，他看错了……”
苏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刚这个女生明明就是在向他俩求救，他出手相救，她却说他看错了？！
原本怂着的大叔一听女生不敢承认，立刻挺直了身板，粗着嗓子说：“听到没有？我哪摸她了！你别乱冤枉人啊！倒是你这小伙子总盯着人小姑娘干什么？”
这话引地车厢里有些好热闹的人开始起哄，苏焱被气得脸都涨红了。
顾严理见苏焱委屈愤怒的样子，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好了，没事了。”
乘务员于是喝散了围观的人，这场闹剧很快平息，大叔得意地瞥了苏焱一眼，那个女生低着头再没敢看他。
火车四点半到达北京时天还没亮。冲突过后乘务员协调他们几个换了位置，大叔去了别的车厢，顾严理和苏焱换到另一排，只留女生还在原位。
苏焱被气得睡不着，一直盯着那个女生，但她在前两站下车时也始终没抬头给他一个眼神，苏焱失望又委屈。
这里是终点站，等车厢的人都走了他俩才下车，喧闹的人群很快散去，苏焱被顾严理拉着手向前走。
这就到北京了？
他抬头望了望站台灯光也照不亮的黑天，眸光倏地定在一处。
顾严理感到身边的人脚步顿住，顺着苏焱的目光望去，那个骚扰女生的大叔正在前面站台整理行李，大叔抬头也看到了他俩。
冤家路窄。
顾严理手上加大力道拽苏焱往前走，苏焱收回视线，本想当对方是团废气无视，但对方还来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