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姜以森手停留的时间够长,他恐怕能摸出对方胸脯之下倏然加快的心跳。

  姜以森下意识就想摘下黑布。

  结果变成了两只手都被控住的局面。

  桃桃仍然站在旁边,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

  “猜猜。”对方开口,并有意压低了嗓音。

  但姜以森不可能认不出来,大脑宕机了许多秒。

  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外加被钳制双手的状态,让他稍微有点不安稳,完全没有了之前玩游戏时那种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感觉。

  对方等了许久没等到回答,在姜以森嘴唇微启之前,只手摘下了蒙住他双眼的那块黑布。

  眼前的视线只有片刻模糊,随后,他十分清楚地看见了面前盛夏的脸。

  那张脸比印象中要帅气不少,俊眉紧拧,双眼漆黑深邃,里边含着隐约可见的不高兴。

  就在刚才,姜以森差点儿又摸到了他的耳垂。

  “Surprise!!!”姜以森的朋友们终于怪叫起来,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完全是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只有姜以森仍然一脸愣怔,眨眼的频率比平时更高——这是他感到尴尬与不好意思的反应。

  真是,怎么会在这里遇到盛夏呢。

  虽然他没玩什么出格的游戏,但他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见鬼,盛夏该不会以为他们玩的是夜总会喝得醉醺醺蒙眼追人的烂游戏吧。

  “盛夏。”姜以森还是很快露出那种温和的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目光很快落在盛夏别在右胸前的徽章,上边写着“爱琴海KTV”。

  “我在我朋友这里,做点兼职。”盛夏心知瞒不住,便直接招了。

  很奇怪,原本他该在发现姜以森的那刻,就放下酒赶紧离开的。

  但分不清出于好奇,还是出于一种奇妙的怪情绪,他留了下来,甚至还自愿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这可能是因为在平日里,姜以森只把他当未成年弟弟看,温柔有礼又讲道理。

  背地里却像这样和狐朋狗友们“疯疯癫癫”。

  还有就是,他今天穿得很帅,还很成熟。

  “小夏今天好帅,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你们工作制服吗?”姐姐们问话,并大大方方扒拉他几下,喊他坐过去自拍。

  “姜姜快来!一起拍嘛!”

  姜以森正默默喝茶,闻言身体后退了一些,勉强出现在画面的一角。

  他很老套,比了个剪刀手。

  笑得倒是一脸开心。

  盛夏在镜头最前面,勉强营业,拍好的照片经过一番p图,被发在群里。

  “对噢,要把小夏拉进群里来吗?”龙炎说。

  姜以森在后面赶紧摇头。

  这群人平时在群里什么都聊,动不动就成人向,姜以森生怕他们教坏小孩儿。

  “好啊,”结果盛夏一口答应,“有机会一起玩。”

  姜以森无可奈何,赶在他扫码入群前,飞快在群里发了句——

  【森:以后麻烦大家尽量少点r18,发黄图不要艾特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姜!”看见新消息的即刻笑得打鸣。

  盛夏一脸懵,进群以后收获一堆“欢迎”的表情包。

  他往上翻,没翻到那张自拍,瘪瘪嘴。

  姜以森善解人意,将那张照片私下转发给他。

  “你们这工作真的三陪吗?”柯达忽然问盛夏。

  盛夏皱皱眉:“怎么可能。”

  柯达上下打量着他:“你还在读高中吧,高二?”

  盛夏略微感到一丝不友好的气息,说:“还有不到两个月,我就成年了。”

  “我看你长挺高的,有没有一米八?”柯达喝下一大口酒,眯起眼看着他。

  “刚过,”盛夏回答冷冷的,“我还在长。”

  姜以森听了禁不住笑,心想年轻的孩子真好,还能继续长身体。

  盛夏莫名奇妙看他一眼,眼里的冷意倒是消散了几分。

  “行啦柯达,你是在查人家户口吗?下回人家都不敢跟我们一块儿玩了。”龙炎说。

  柯达这才作罢。

  “要喝点儿酒吗?”有人试图往盛夏杯里倒酒,并教唆道:“哎你干脆就在我们这儿摸会鱼吧,工作不用太努力的。”

  姜以森听得微微皱眉,盛夏则在这时起身:“我工作不喝酒,先走了。”

  “啊?再玩会儿嘛。”大家感到可惜。

  但盛夏还是离开了,高大背影很快消失在包间门背后。

  姜以森这才露出稍显凝重的表情,这家伙怎么跑KTV兼职来了,也没有跟他提过。

  “姜姜,你小邻居平时也这么高冷吗?”桃桃问。

  那倒不是。

  姜以森眉舒展开,笑笑:“可能是还不熟吧。”

  —

  豪华大房从七点开到凌晨,大家秉持着不浪费这笔钱的心,在房里待到了近十一点。

  有几个男生是开车来的,负责送女生们回家,剩下的要么打车、要么骑车。

  “时间挺晚了,姜你要不…”龙炎指了指姜以森,欲言又止。

  姜以森向来不愿意坐车,他自然没法送。

  “我骑车载他吧。”柯达主动说。

  “能行吗?我看你今晚喝不少了,当心骑沟里去。”龙炎说。

  “没事,我这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柯达说,“大不了,我和姜姜一起慢慢走回去…姜姜觉得呢?”

  “可以啊。”姜以森说,并向龙炎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今晚没喝酒,能把柯达安全送回家。

  龙炎略微皱皱眉,但还是答应了:“你们注意安全,有什么打我电话。”

  “行了,能有什么事啊。”柯达摆手。

  于是人都陆陆续续各回各家,柯达说想先上趟厕所,姜以森便独自坐在包间里等他。

  但柯达这个厕所实在上太久了,久到姜以森有些担心,就走去敲门。

  “柯达,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里边人隔了会儿才说:“…我有些想吐。”

  “你先开门,我去前台给你要点儿解酒药。”姜以森说,“我看你今晚都喝了快半打,你…又和人分手了?”

  别看柯达才22,情史丰富得能写一本百万长篇。

  咔嗒、厕所门开得很突然。

  姜以森半点儿心理防备都没有,被强行拽进去。

  他后背撞在纷乱的石砖墙上,意识到柯达将要吻他,酒气扑面而来,半点儿不好闻。

  姜以森双眼瞪大,在荒唐中抗拒:“柯达!”

  柯达像发了疯,双眼猩红,学某人那样扣住姜以森双手:“你很喜欢这种吧?”

  他以前是体育生,姜以森力气自然敌不过他。

  “柯达!你不要发酒疯!”姜以森感到生气,试图将他踹开。

  如果不是他身驱猛然下移,胳膊不慎狠狠擦上墙上一块不平整的石头。

  手臂内侧皮肤被划开,鲜血顺着裂口涌了出来。

  苍白与鲜红对比鲜明,柯达见状神志清醒不少,猛然松开了姜以森的手。

  姜以森心脏狂跳,胸腔剧烈起伏,血顺着手臂不断往下淌,火辣辣的疼。

  他一句话没说,推开卫生间厚重的门,就往外走。

  柯达赶在他出包间之前追上他,急忙抓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姜姜,对不起,我…”

  姜以森带着深深的恐惧感,回头看他,身影有些发抖。

  血滴落在包间地板上。

  因为还没到规定的退房时间,并没有服务生发现异样。

  “你的手要赶紧处理一下。”柯达眼神闪烁,“对不起,姜姜,我…我太喜欢你了。”

  姜以森急促的呼吸还未平定,雾灰色双眼看着他,但不像往常那样温和。

  隔了好半晌,他才说:“柯达,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柯达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涌出来了。

  姜以森沉默,抽过几张纸,胡乱地摁住流血的口子,最后再抽了张纸递给他。

  柯达没接,而是无奈道:“姜姜,你对人太好了。”

  “因为你是我朋友,而且…”姜以森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心里面只剩下难过,“我只是希望,别人也能温柔地对我。”

  柯达懊悔得无以复加。

  其实他早该想到姜以森不会接受,只是姜以森一直单着,让他像其他人那样抱有幻想。

  “如果前面的不算,我换种温柔的方式追求你呢?”柯达带着希冀问。

  但姜以森还是摇了摇头。

  他将染了血的纸团扔进垃圾篓,这回总算推门独自走了。

  ……

  “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回到了在群里报个平安。”KTV的员工们互相道别。

  只有盛夏还待在潮哥的工作间里,制服换下来了,穿着自己的T恤短裤,一下子学生味儿就回来了。

  “我不懂你犟什么,客人让你喝口酒,你意思一点是会死?”潮哥叼着烟道。

  “会。”盛夏道。

  打从一开始,他就明确说过自己不喝酒,潮哥可是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改了说辞。

  “死脑筋!”潮哥骂,指指外边:“滚出去,我这儿请不起你这种矜贵的人,碰你一下跟要你命似的。”

  那他妈叫性骚扰。

  盛夏直接把怀里制服扔过去,说走就走。

  他这份兼职做了才一星期,就这么没了,但他确实也不想再做下去。

  盛夏去便利店买了根冰棍,没要KTV提供的自行车,打算自力更生走回去,远点儿就远点儿。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商业街变得冷清不少,店基本不是已经打烊,就是正在打烊。

  盛夏走得极慢,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快要走出商业街时,他看见了姜以森。

  姜以森在做一件非常有艺术感的事。

  他一个人坐在路边上画画。

  商业街尾仅剩的几盏灯照着他轮廓好看的侧脸,他神情淡淡,垂下的双眼专注,眼睫与眉毛在灯光与薄雾下,看上去细绒绒的。

  姜以森白皙修长的手拿着铅笔,笔尖斜着落在画纸上,手腕内侧的纤瘦筋骨时隐时现。

  盛夏就那么站在距离姜以森几步远处的一盏灯下,远远地看。

  看到手里冰棍都快化完了,姜以森才放下画笔,忽然注意到了他。

  男生的身影在灯下有些模糊,显得格外颀长,还带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单薄。

  “下班了?”姜以森问。

  盛夏慢慢朝他走过去,这才看清姜以森画纸上的内容。

  他在画两幢旧楼之间狭窄的巷子,麻雀停在电线杆上,灯只有旧旧的一盏,画面远处的下一个路口,有野猫匆忙路过。

  盛夏不懂画,但姜以森的画面表现力很强,一切仿佛都是以动态形式存在。

  离得近了,盛夏还闻到姜以森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但他来不及问,先是看见姜以森左手手臂内侧有一道长达十厘米的新伤。

  除此之外,他手腕处也有被紧紧抓过的痕迹——留下了指甲印和红痕。

  “谁欺负你了?”盛夏格外严肃地问。

  姜以森看向他,说:“没事,只是小问题,已经解决好了。”

  盛夏看了看附近,商业街里自然没有药店,他皱起眉:“疼吗?”

  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边缘仍然十分狰狞。

  出乎意料,姜以森小幅度点了头。

  然后微垂着眼,低声说:“挺疼的。”

  换他小时候,这种程度的疼痛可以让他哭很久。

  盛夏还是第一次,从姜以森身上看到了明显的低落,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下意识掏口袋,可里边什么都没有。

  如果要抱抱这么一个成年许久的男人,可能会是有点怪的。

  当姜以森感觉到盛夏将手轻轻放在自己头顶,他着实微微愣了愣。

  盛夏动作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轻轻摸了摸姜以森细软的金色卷发。

  真的很轻很轻的,像怕吵醒一个在深夜熟睡的孩子。

  “有好些吗,姜以…森。”盛夏低头,然后停顿了动作。

  姜以森坐在椅子上,眼睛里逐渐积蓄起亮晶晶的液体,它们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还是不小心掉了一颗下来。

  就落在姜以森白皙的手背上。

  那一刻姜以森心想,完了,他作为大人的成熟稳重平和都不见了。

  这个小孩儿把柯达亏欠他的那份温柔,直接轻而易举地补偿给了他。

  甚至还是加倍的。

  盛夏伸手过来,慢慢给他擦湿润的眼角和面颊。

  语气里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真这么疼吗?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姜以森心里咯噔一下,他其实只是心里太过郁闷,忍不住到酒吧去点了一小杯。

  真就一小杯,度数也不算特别高,结果还是被这小孩儿的鼻子给闻出来了。

  姜以森抬眸,眼睛里还是微微湿润的,他决定当个信守承诺的好大人。

  “抱歉,我喝了。”姜以森抿抿唇,老实承认错误道:“不过,你要现在就惩罚我吗?”

  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很累了,极大可能禁不起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操场这种身体上的折磨。

  然而盛夏低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一双耳朵竟然很迅速地红了。

  他整个人都结巴了,手颤巍巍指了指画板:“要不、罚你免、免费给我画画画张像…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我爱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攻555

  虽然姜姜大概会觉得很丢脸,但我今后还要再安排他啪嗒啪嗒

  他们两个人真的都温温柔柔的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