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咨询室预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算算时间,两人现在该出发了。
沈淮之镜片背后的一双眼依然沉静,他放下平板起身,没有再纠结和周祁珞刚刚的对话,看向他身后唤了声“明参”。
明参进来时脚步还略有迟疑,忽地听见这一声,忙不迭地走过来。
“沈总早上好。”他垂眸恭敬道,说完又稍顿,脚尖偏移,对着周祁珞道:“夫人早上好,我……”
“我是明参。”明参踌躇地自我介绍,见沈淮之没有出声阻拦,便放下心,继续道,“是沈总的助理。车已经在外面,希助说她稍后会先到咨询室那边等候,夫人您看,我们是现在就出发,还是?”
周祁珞另一只手仍揣在兜里,他偏头看了眼明参,然后就又转移视线,看向沈淮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困惑。
沈淮之神色寡淡,什么也没说,率先抬步往外走。
明参不明所以地怔了两秒,嘴唇张了张,还未出声,就感觉眼前身形一闪。
周祁珞已经跟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明参坐在副驾竭力缩小着存在感,他一边向希挽汇报情况,一边抬头偷瞄后视镜。
他自以为动作很小心,当乍然在后视镜里与周祁珞视线对上时,不免心惊肉跳。
周祁珞却也是一怔,但转瞬便将手指放在唇上,对他笑了一下。
明参顿时慌乱低头,没敢再看。
直到车到达咨询室所在地方停下,后座的两人才有了上车后的第一次对话。
“我为什么需要看心理医生?”周祁珞问。
沈淮之正就着明参拉开的车门下车,闻言头也没回地淡声道,“对你恢复记忆可能有用。”
周祁珞看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唇,“你很想我恢复记忆?”
沈淮之似乎是觉得他这话问得可笑,转过身看他时,忽然很轻地笑了下。
给周祁珞做心理咨询的医生是傅斯扬好友,沈淮之和她也熟识。
周祁珞进去不到一小时,冉箐便掩上门出来,推开旁边另外一扇门,招呼沈淮之过来。
希挽自觉帮两人关上门。
冉箐径直去到一旁泡咖啡,方糖接连被放进冒着热气的杯中,她漫不经心地边捏着小勺搅拌边回头随意道,“好久不见,刚怎么没看见你人?”
沈淮之进了她的办公室,神情就不免松懈下来,“在和傅斯扬打电话。”
“怎么了?”冉箐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
沈淮之拧开糖罐,又捡了一块方糖放进杯中,“昨天刚去做了体检,问问情况。”
冉箐连着小勺一起将咖啡杯推给他,“看来情况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沈淮之不置可否,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夸道,“咖啡味道不错。”
冉箐扑哧就笑出了声,“速溶咖啡而已,沈总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
沈淮之搅着杯子,语气不变,“那就是糖还不错。”
冉箐抱臂看他,这次脸色正经不少,“最近感觉怎么样,傅斯扬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你怎样了。”
沈淮之对她笑了笑,喝过一口的咖啡被他放到一边,他重新拿杯子接了一杯温水,“不是我,是我的Alpha,你刚才也已经见过了。”
他说得自然,神色温和,冉箐盯着他看了几眼,“哦对,忘了恭喜你,新婚快乐。”
“谢谢。”沈淮之轻颌,对这声突兀的祝福也接收良好。
冉箐暂时看不透他心里所想,但这在今天也并不重要,她顺着沈淮之的话说起刚才见过的周祁珞,“你的Alpha对我设有很强的心理防线,关于他的状况傅斯扬前几天就和我聊过,我的建议是,不对他的记忆有所干涉。”
沈淮之目光平静。
冉箐继续道,“像他这样的情况国内其实也出现过类似案例,当Beta进入发/情热阶段分化时,脑神经由于情绪等方面的刺激,比如信息素的失控,无法进行标记行为被迫进入易感期,会因此丧失一些潜能,主动淡忘一部分人和事,这是在非正常状态下才会出现的逆行性失忆。”
“不过我刚也说了,这也许可能是他主动选择遗忘的记忆。”
沈淮之不着痕迹地轻蹙眉,“主动遗忘?”
“嗯。”冉箐点头,“根据你和傅斯扬认为的那样,他的记忆缺失的片段并不是同一个时期的,相当于现在在他脑中的记忆被分成了好几份,中间空缺的是分化前的记忆以及分化完成出院后的记忆。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触发他反复失忆的人是你。”
最后一句话冉箐说得肯定,沈淮之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微怔。
“可能这样说也不准确,应该是你身上留下的信息素。”冉箐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Alpha的易感期一般是受到外界事物影响后的一种情绪,不是每个Alpha分化时都会有易感期,傅斯扬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吗?他咬伤你后颈并释放信息素试图进行临时标记,虽然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假性标记,但对他来说,显然就是一个彻底的临时标记,而你当时没有很及时地给予他反馈,安慰以及抚慰他。”
“并且沈总,您的Alpha腺体虽然发育残缺,但还是存在在您体内,这会被一个SS+级别的Alpha发现并不奇怪。”冉箐点到即止,瞥见沈淮之神色,引导他回想,“他是不是很渴望贴近你的后颈?”
沈淮之浑身僵硬,在听到冉箐戳穿这个他想过但不愿意深想的事实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冉箐松了口气,她伸手重新接了杯温水替换掉沈淮之面前已经凉透了的水杯,“刚才我和他沟通时,他的思维很强大,交谈中基本没有语言逻辑漏洞,我险些找不到切入点,我认为他在分化之前应该有段记忆是他不愿意提起的,所以才会选择主动遗忘。你可以多留意下他以前的事。”
沈淮之喝完一杯水后,情绪已经重新收敛好,又恢复成温和冷淡的模样,“你是指他分化以前?还是我和他结婚以前?”
冉箐挑眉,“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沈淮之说,“我和他签署结婚协议以前,从未见过。”
冉箐猝不及防被他这话呛到,“咳……那什么,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冉箐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
沈淮之交叠起腿,双手抱着膝盖微往下压,“你不是心理医生吗,我只是说了实话。”
冉箐对此无话可说,沈淮之的心理防线未必比周祁珞低,之前在给他做心理咨询时,她也没比今天这次轻松到哪儿去。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行了,聊得差不多了,你那位Alpha应该也快醒了。”
沈淮之“嗯”了声,不意外她会使用催眠治疗。
两人一前一后开门出去。
希挽还等在门外,见沈淮之出来,忙起身恭敬道,“沈总。”
沈淮之看了眼隔壁仍掩着的门,冉箐刚推门进去。
“几点了?”他低声问。
希挽将他手机递给他,“快12点了,沈总,您一会是先回公司还是回江御公馆?”
“回江御。”沈淮之接过手机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好的。”希挽应声,又紧接着道,“傅医生刚给您打过两个电话,我帮您接后他只说等您忙完再打给他。”
沈淮之点头。
“对了,沈总,下午的会议,沈董让您务必出席,昨天下午沈董在您办公室等了您两个小时。”希挽垂眸汇报道。
沈淮之低头查看手机消息,对她说的话并未在意。
希挽站在旁边看了半晌,忽然又开口道,“沈总,B市那边派去的人有回复了。”
沈淮之微微抬眼。
“夫人的确曾经在B市……”希挽话没有说完,眼前的门就突然被打开。
周祁珞笑着同冉箐一起出来。
冉箐把人交给沈淮之后,便称一会还有事,婉拒了沈淮之的午饭邀约。
希挽见状跟过去询问下次预约的事。
沈淮之目光看向周祁珞。
周祁珞嘴角勾笑,懒洋洋地拖着脚步走近,脸上毫无短暂入睡并清醒后的样子。
“我饿了,哥哥。”
沈淮之清淡地和他对视一眼,“嗯,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