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沐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头发都没吹干就跑下楼。
晏沉听到动静抬头。
漂亮的少年换了身简单的白T恤和浅色牛仔裤，刚洗过的黑发带了一些自来卷的弧度，皮肤白的通透, 双颊和唇瓣被热气蒸腾出了健康的粉色。
小时候懵懂可爱的杏眼长开了许多, 眼尾略向上，浓密纤长的眼睫自然上翘，浅色的瞳孔眼波流转, 是很典型的狐狸眼。
秦沐沐和他对视一眼, 又立刻垂下眼帘, 匆忙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分开了几分钟, 刚才的熟稔和自然似乎又有僵化的趋势。
“吃饭了吗？”晏沉问。
他像是没察觉到秦沐沐的不自在，自顾自地往厨房走道：“我刚才和他们都没吃几口。”
秦沐沐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小声道：“吃了盒泡面。”
“那再陪我吃点？”晏沉打开冰箱，对里面满满当当的食材并不觉得意外。
秦沐沐点头，又道：“你想吃什么，我做。”
晏沉想了想，说：“你看着来吧，简单点就行。”
“好。”秦沐沐抬眼，发现晏沉仍站在冰箱门口堵着, 他不好拿食材。
他有些拘谨地说：“我要开冰箱。”
晏沉嗯了一声，往旁边退了一步靠在冰箱上, 姿态懒散。
明明是秦沐沐的家, 可他俩的身份似乎对调了，秦沐沐反而是紧张局促的那个。
秦沐沐打开冰箱，挑了几样菜出来, 晏沉就站在一旁, 秦沐沐总觉得对方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抿了下唇, 快速朝晏沉看了眼，果然对上了对方的视线，惊的他急忙收回视线，慌乱地抱着食材去了料理台。
晏沉轻笑一声，又跟上来，一直和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搞得秦沐沐手忙脚乱。
“那个——”秦沐沐没话找话道：“你外套湿了，我洗干净再还你吧。”
刚才晏沉给他披的外套已经湿透了，也确实穿不了。
晏沉：“好。”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秦沐沐也慢慢放松下来，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
他拿了一把香菜，忽地顿住，也不回头，小声问：“你吃香菜吗？”
“不吃。”晏沉道。
秦沐沐怔了下。
如果他现在没问，晏沉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他把香菜放回保鲜袋，又问：“还有什么不吃的吗？”
“芹菜，茼蒿，螃蟹，羊肉......”晏沉一口气说了一堆。
秦沐沐忍不住转头看他。
他记得晏沉猫毛过敏，是因为过敏，所以吃不了这些吗？
晏沉看着他笑，“是不是挺挑食的？”
“还好。”秦沐沐默默记下他说的那些，问说：“你是不爱吃，还是不能吃？”
“不爱吃。”晏沉忽然上前一步，秦沐沐吓了一跳，差点就向后退开。
晏沉像是没察觉，凑在他身边道：“我饿了。”
“哦！”秦沐沐忽略刚才那一刻的不自在，急忙继续动起手。
晏沉一直站在他身边，看他熟练地炒出一荤一素，又拌了个凉菜。
葱白的一双手，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可晏沉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他的小朋友，已经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了，可他本可以不用这么早学这些东西。
饭菜上桌，两人坐在四方餐桌的两侧，不是面对面，反倒挨在一块，两双长腿在桌下不小心就会碰上彼此。
秦沐沐看了晏沉一眼，见他没觉得不对，自己也就没好意思说去坐对面，只小心地把腿往另一头侧了侧。只是他低估了晏沉的腿长，他这点小位移根本于事无补，该碰还是碰。
“好吃。”晏沉吃了口茄子，笑说：“我们沐沐手艺真不错。”
秦沐沐脸一热，闷头吃饭。
上学之后，他就改名叫“秦沐”，已经很久没人叫他“沐沐”了，乍一听还真有点羞耻。
但这熟悉的称呼，却又让他回想起了小时候，继而对晏沉也少了些陌生感。
安静的餐厅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从来只有一个人的秦沐沐久违地感觉到了温馨，还有些隐秘的快乐。
晏沉看着他，见他唇角溢出的浅淡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
他开口道：“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你住这吗？”
秦沐沐抬眼看他，眼神里仍带着小时候那份亮闪闪的依赖。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晏沉抬眉：“不告诉你。”
秦沐沐：“......”
他看着晏沉眼底明晃晃的笑意，无言以对，他怎么觉得晏沉好像变“坏”了？
不对，晏沉好像一直就很喜欢对他使坏，小时候他还骗他吃盐呢。
晏沉又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一个班吗？”
秦沐沐单纯道：“为什么？”
晏沉就笑，故技重施道：“不告诉你。”
“......”
看着秦沐沐无语的小表情，晏沉没忍住笑出声。
他抬手揉了下秦沐沐带着湿意的头发，说：“我就是刚回国没事干，想看看国内高中的环境。”
秦沐沐碰了下自己被揉过的地方，点点头。
“骗你的。”晏沉又道。
秦沐沐一怔。
怎么回事啊，晏沉怎么反反复复的？
可他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晏沉静静地看着他，说：“为了你。”
秦沐沐对上他幽深的双眼，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这句，不会又是逗他的吧？
晏沉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逗过火了，便补充道：“后面这句是真的。”
“哦......”
秦沐沐低着头吃了一口茄子，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
过了一会，秦沐沐才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你都好了吗？”
“好了，其实去年就差不多了，但要再观察一年，所以我来的又晚了一年。”他来的太晚了，晚了整整十四年。
秦沐沐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脑海中闪过小男孩面色惨白地躺在小床上，浑身冷汗，那么小就要那么疼。
一顿饭两个人都吃的很慢，都在刻意地延长相处的时间，但再怎么慢，还是要结束的。
收了桌，秦沐沐正准备洗碗，晏沉就先一步戴上了围裙。
“我来吧。”秦沐沐有些急。
“吃了你的，总要让我干点什么。”
秦沐沐还是觉得不太好，但他不善言辞，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抢活干。
于是他只好站在一旁，看晏沉熟练地清理好了残局。
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黑沉下来，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你要走了吗？”秦沐沐抬眼看晏沉。
晏沉小时候就比他高，现在也是，身高差甚至比小时候还大，需要秦沐沐微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嗯。”晏沉解了围裙放好，慢悠悠往玄关处走。
他没外套穿，所以现在的他看起来穿的实在单薄，外面还下着雨，天气多少有些阴凉。
秦沐沐蹙眉道：“你现在这样出去会冷吧？”
“没事。”
“你要不要先穿我的？”秦沐沐问。
晏沉抬眉，果断道：“好。”
“你等一下。”秦沐沐快步跑上楼，没一会就拿了一件冲锋衣下来。
这衣服比他平时的尺码大了两号，店里的人不了解他的尺码，送来的衣服有时候会大，有时候会小，秦沐沐也不在意，就挑自己能穿的穿。
不过，他这次还是特意找了自己洗过的衣服给晏沉。
晏沉接过来穿上，尺寸意外的合适。
他拢了下衣领，清雅的花香将他包住，幽幽淡淡地往他鼻腔里钻，他慢慢拉上拉链，视线不自主地落在秦沐沐脸上。
他不经意地扫过秦沐沐粉润的唇瓣，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道：“你明天有事吗？”
秦沐沐摇头。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你陪我去买点日用品，可以吗？”
“好。”秦沐沐根本不会拒绝他。
晏沉点头：“走了。”
“嗯。”秦沐沐点头，随即又道：“你怎么回去啊？”
晏沉就要笑不笑地看他：“终于想起问我这个了。”
秦沐沐有点不好意思，他从下午开始就脑子乱乱的，智商不太够用。
“我开车了。”晏沉道。
“啊？你有驾照吗？”
晏沉曲指轻敲了下他的头：“我比你大两岁。”
“哦......”他差点忘了，晏沉都19了。
“没别的要说的了？”晏沉问。
秦沐沐懵懵地看他，脑子转的超级慢，迟疑道：“路上小心？”
晏沉失笑，拿出手机道：“小学神，加个微信呗。”
秦沐沐一怔，随即脸都热了，急忙拿出手机和他加了微信。
晏沉没让秦沐沐送，自己撑着伞出了门，出院门之后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个铁丝把院门给绑上了，这才朝还开着门向外张望的秦沐沐挥挥手离开。
一直听到车声慢慢远离，秦沐沐才关门落锁。
原来今天看到的那辆车是晏沉的。
他走回客厅，本来已经习惯了的空荡，他却好像忽然又不适应了。
他怔怔地在客厅里站了一会，然后才一丝不苟地把客厅里所有的窗帘都拉好，开着手机手电筒关上一楼的灯。
偌大的空间黑下来，沉闷而空荡，像一张不怀好意的巨口，只有二楼楼梯口亮着一点暖黄色的光。
秦沐沐小跑着上楼，关了二楼楼道里的灯后立刻闪身进了卧室，又快速地反锁。
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往常他都是趁着天亮就锁好两道门，做好一切就在卧室里不出去，今天晚了一点，对着黑暗他又忍不住心悸。
他把晏沉的衣服洗了晾好，之后才换上睡衣窝进被子里，夜灯彻夜亮着。
秦沐沐毫无睡意，他点开微信，把刚刚加上的晏沉设为唯一的置顶。
晏沉的头像是只白色的小布偶，微信名就是一个简单的“晏”，朋友圈里也干干净净。
秦沐沐就看着干净的对话框发呆，又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他回来了。
真好。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空空的对话框里出现了第一条消息。
晏：【到家了，晚安。明天见。】
秦沐沐眼底浸满笑意，认真回复：【晚安，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恢复每晚9点更新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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