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温然从V集团走了后,没过多久梁以霄就接到了梁振北的电话。

  他和这个男人的沟通仅限于工作,例行公事的回复。当手机屏幕闪烁跳出这个男人的名字时,梁以霄就知道他和梁振北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电话刚一接通,梁振北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给我滚回来。”

  梁以霄一个字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拿起车钥匙,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回了梁家。

  管家在门口候着,见他走进门,连忙将拖鞋摆在玄关地上。梁以霄看都没看,直接越过了他。

  他穿的皮鞋是早上温然细心擦过的,踩在地砖上折射出天花板一盏盏的光。他的步履很稳,背脊笔挺,姿态从容,脸上表情是一贯的清冷。

  穿过狭长的走廊,梁以霄刚一进客厅,就看见跪在茶几不远处的李雨婷。

  梁以霄的眉毛稍纵即逝的挑了一下。

  听见脚步声,李雨婷抬头朝着他看过来。她一边脸肿胀发红,五个手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李雨婷眼里噙着泪,刚想张嘴,就被梁振北吼了一声:“闭嘴,你敢喊一声试试看。”

  李雨婷瑟缩着抖了一下,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梁以霄落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掀起眼皮,含着刀光的目光投向梁振北。

  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他不听话。梁振北就会折磨李雨婷,逼他就范。

  为了保护李雨婷,他从来不敢流露出对母爱的渴望。

  只要是梁振北的要求,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到最好。

  在外围巨大的压力下,他的内心变得扭曲、抑郁、暴躁……

  分化后,由于信息素的影响。发病时,一度严重到迷失心智,狂躁甚至疯癫。

  他知道自己病了,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不想伤害别人,所以他选择了伤害自己。

  国外治疗的过程,一度成为梁以霄午夜的梦魇。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梁振北的授意,他们在不使用静脉麻醉剂的情况下,对他进行电痉挛治疗。

  他清晰的感觉到刺骨的电流在身上蔓延,刺激大脑,导致他短时间的意识丧失。

  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折磨。

  他感觉整个身子悬挂在深渊之上,脚下火海中飘荡,热浪一阵阵地涌上四肢百骸,烧灼着他皮肤。他只有一根手指勾在悬崖边强撑着,稍微松动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好在他的意志力惊人,硬是被他一根根扳回来,从地狱的囹圄中爬了出来。

  梁以霄走过去伸手想要扶起李雨婷,她偏开身躲开了他,小幅度摇着头十分惶恐的样子。

  “站起来,跟我走。”梁以霄命令式的说。

  李雨婷又将身子缩了缩,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抗拒。

  梁以霄磨了磨后槽牙,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咒骂咽了下去。

  这是最后一次,他能做的已经到了极限。李雨婷选择留下,那她就自己去承受选择后带来的痛苦与折磨。

  梁以霄转身就要走,余光一个黑影极速飞来,在风中划出风哨声。

  他偏了下头,先听见一声“碎裂”声响,才感受到脸颊传来的剧痛。

  水晶烟灰缸的尖角擦过他的侧脸,砸在墙壁上,碎片落了一地。

  梁以霄的舌尖将脸侧顶出一个包,轻笑了一声。动作极缓的转过头,眸色阴鸷可怖。投在梁振北身上的目光又冷又厉,若是眼神能够化形,梁振北现在身上一定千疮百孔。

  梁振北目露凶光,即使是坐着气势上也不输梁以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是寒光迸发。梁振北语气中毫不掩饰对梁以霄的厌弃:“你在用这种眼神看我试试,你看你现在像什么——一条疯狗。”

  梁以霄讥诮回怼:“我是狗,你是什么?”

  梁振北气笑了,嘴角抽动,第一次在梁以霄身上感受到了忤逆,他被激怒:“老子想艹什么就艹什么,贱人生贱种。”朝着李玉婷的方向啐了一口:“你若不是alpha,你们两个就算是死在那破村里,也不关我的事。”

  “真是给你脸了,连个爸都不叫。”梁振北反手指向自己:“我能给你,也能全部收回去。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破事,我不知道。”

  梁振北一拍桌子:“你跟樊子乐必须结婚。”

  梁以霄嗤笑一声,眸色轻蔑,一身傲慢。

  他懒得理梁振北,和这种人说话,多说一句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梁振北眸含凶厉,他自然有拿捏梁以霄的办法。拿起手边的茶杯朝着李雨婷的脸砸了过去,他就不信梁以霄会不管这个女人。

  梁以霄剑眉深蹙,两个大跨步,冲过去弯腰护了李雨婷。

  杯子砸在梁以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掉在地上。梁以霄低头看了一眼蜷缩发抖的李雨婷,转头恶瞪了梁振北一眼。他将李雨婷从地上拽起来:“不管你今天同不同意,都必须跟我走。”

  李雨婷挣扎了两下,怯懦的目光去看梁振北,却只得了对方讥讽似的冷眼。她转动手腕,想要挣脱梁以霄的钳制。

  梁以霄手猛地用力一握,将李玉婷的手腕提至眼前,看向她的眼睛冷声质问:“这么多年,你还没受够?”一句疑问句,说的掷地有声。

  李雨婷面露惊慌,使劲摇头。

  他们都已经撑到现在了,很快梁家的一切都会是梁以霄的。这个时候,她只想在忍一忍。

  梁以霄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你到现在还没看清现实?这个男人不爱你,他就算是死了,你也不会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别傻了,不爱你的人。就算你把心抛出来给他看,他只会嫌弃一股子血腥味。”

  “你做的事情,除了感动自己,没有半分用处。”

  “我不做梁家的狗,也不需要你看梁家的门。”

  “你若是不跟我走,下次我来,就是为你收尸的。”

  李雨婷没想到梁以霄会说出这样的话,目光颤了颤,无声叹了口气。

  梁以霄拽着她往外走,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就在他即将跨出客厅时,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

  “你就为了那么个生理缺陷的怪胎,背叛我?”梁振北将手里的文件摔在茶几上,站起来大声怒喝:“他以后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一个废物。你今天敢从这里踏出一步,你就给老子净身出户、滚蛋。和那个废物一起,做一对垃圾。”

  闻言,李雨婷拽停梁以霄,一脸焦灼小声说着:“以霄、不要。”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跟你爸爸去认个错,以后别去见那个男人了。”

  梁以霄压制住体内即将爆发的盛怒,下颌线的青筋凸起,咬牙问李雨婷:“是你告诉他的?”

  李玉婷将目光从梁以霄的脸上挪开,抿着嘴,算是默认了。

  梁以霄叹出一口闷气,无语至极,松开李雨婷朝着茶几的方向走过去。

  他本就是顶级的alpha,身材魁梧高大,和梁振北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相似。正值壮年,气场极强,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满是令人畏惧的压迫感。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如重锤敲打在人的心上,震颤与恐惧交织,害怕却又无处躲藏。

  梁振北已经不复当年,梁以霄靠近的每一步,都让他压力倍增。梁振北紧盯着梁以霄的脸,随着他的靠近仰起头,猛然发现梁以霄居然已经比他高出半头。

  梁振北语气尚算镇定:“你想干什么?”

  别墅里养着他的打手,只要他吭一声,梁以霄今天不可能走出这个大门。

  笃定梁以霄不敢碰他,梁振北端着架子,还是心下发憷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梁以霄静静垂眸看他的两秒,让梁振北莫名有点心慌。在目光的交锋中,梁以霄占据身高优势,高低对峙下他在气势上就先输了。

  最后还是梁以霄先别开了厌弃的目光,他弯下腰,神色清冷地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死寂的客厅里只有他翻页的声音。

  是温然的体检报告。

  以梁振北能力,想找来并不难。

  梁以霄嘴角勾着不急眼底的笑,看着梁振北的眸子里满是憎恶。动作极缓地将报告单撕得粉碎,攥在手中,转身走到沙发后的玻璃窗边。

  在梁振北疑惑的目光追随中,梁以霄眼睛倏地一眯,暴起青筋的拳头抬起,猛的一拳砸在了窗户正中心的玻璃上。

  钢化玻璃的材质比一般玻璃的硬度要大很多,尤其中间的位置硬度最高。梁以霄一拳上去,玻璃瞬间裂出无数龟纹,蔓延至四周的窗框。

  “砰”的一声巨响,碎裂成无数的玻璃碎片,散落在花园与别墅客厅的地上。

  冷风瞬间灌进来,夹杂着卷起的残尘,迷了梁振北的眼睛。

  梁以霄将手伸出窗外,歪着头带着邪魅的笑,缓缓地摊开手。看着风将手中的撕碎的报告单吹向空中,吹散在花园里的每个角落,几片细碎的被风带去了更远的地方。

  梁振北瞳孔巨震,指尖颤抖的无法固定指在同一个方向:“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梁以霄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欣赏般地看着满是鲜血的手背,满不在意地甩了甩。他扬着下颌,姿态如王者般的傲慢与矜贵:“我本来就是个疯子,你不早就知道?”

  他又走回到梁振北面前:“注意你的措辞,温然不是废物垃圾,是我梁以霄的爱人。”他一字一句的说:“你的主意若是敢打在他身上……。”

  梁以霄顿了顿,“啧”了一声,佯装思考的样子:“你听过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吗?”俯身凑近梁振北的耳边,带着戏虐的语气道:“我可以在你清醒的时候,从你的腰椎开始,一根根捏碎给你听。”

  他说完直起身,好整以暇的看着梁振北。

  “你……你居然敢威胁我。”梁振北瞳孔骤然放大到极限,不可置信的说。

  “对,就是威胁你。”梁以霄道:“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个疯子,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都很正常。”

  “要试试吗?梁、董。”他冷了梁振北一眼,转回身抓着李雨婷的手腕就走。

  梁振北在身后喊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梁以霄头也没回,置若罔闻。

  路过楼梯处时,梁以霄脚步一顿。余光见樊子乐站在楼梯转角,眼含泪光一副委屈到极致的目光看着他。

  樊子乐看梁以霄停下来,不受控制地下了两阶楼梯,又在几步远的地方犹豫地停住步子,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梁以霄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跨步走向了长廊。

  樊子乐眼眶泛红,眼泪吧嗒一下落在自己举着的手机屏幕上。屏保的图案,是上次在车上梁以霄送他的时候,偷拍的。

  他笑着比耶,身后是梁以霄专注开车的侧颜。

  五个人从走廊尽头冲过来,是闻声而来的梁家安保,他们本想拦住梁以霄的去路。但梁以霄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制性信息素过分浓烈,没有人敢冒然向前抢人。

  梁振北此时还在震惊中,没有给出任何指令。

  安保们互看了一眼,在梁以霄走进的时候,乖觉地退到了走廊两侧。

  梁以霄安排好李玉婷后,给温然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

  他在临河公寓的房子外等了三天,才不得不承认,温然确实走了。

  开门的瞬间,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随着绕房间转了一圈后,他的丁点期望还是落空了。

  房间被收拾过,属于温然常用的东西都还在。买来不久的菜整齐码放在冰箱里,屋里子的米酒甜香还没有散去。

  可是会等着他回家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梁以霄让白微先回去,他想一个人待会儿。

  白微走后,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根烟在唇边,刚想点燃手却顿住了。温然不喜欢烟味,他后来就很少抽烟。

  梁以霄烦闷地将烟拔下来,扔在餐桌上。空气中的米酒甜香已经很淡了,他不愿意被烟味盖住。

  他去了卧室,在漆黑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拿出温然的衣服铺在床上,躺下睁眼等天亮。

  易感期的alpha伴侣不在身边,闻不到对方信息素的味道会用伴侣的衣服放在固定的地方筑巢。

  梁以霄的易感期还没有到,只是觉得孤单,他很想温然。

  他在心里叫着温然的名字,将他的衣服进抱在怀里。呼吸间是熟悉的米酒甜香,没有温度的怀抱,吸进心肺的空气都是凉的。

  脸上和手上的伤已经几天了,但他此时才觉得疼。

  梁以霄疼的不得不蜷缩起身子,眼睛失神空洞,毫无焦点的看着卧室门的方向。

  这里还是他的“家”吗?

  没有了温然,就不是了。

  和梁振北闹翻后,梁振北重新接手了V集团。

  这套房子是他很早之前赚钱买的,当时准备给李玉婷以后养老用。如今划在温然名下,梁振北没资格收回去。

  白微第二天来的时候,刚敲了三下门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门就被梁以霄从里面打开了,看见是他的时候,梁以霄似乎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梁以霄将门开大了一些,淡淡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