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顶的筒灯光束正巧打在他的身上,梁以霄半仰着头,敲着二郎腿,左手随意搭在腿上。上半身的重量都靠在软包的皮质沙发背上,右手和肩膀平行虚虚地搭在身侧。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长睫的阴影盖住了眼眸中的情绪,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如深潭般静的没有一丝波动。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却能让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他周身围绕的疏冷气场和满身威压。

  温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将他兜头罩下,耳朵里嗡嗡直响。他看着梁以霄,根本无法集中思考。

  梁以霄越是安静,他越是害怕。温然感觉梁以霄每次缓缓眨眼的动作,都像是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打的啪啪直响,打的他头晕目眩。

  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梁以霄,尤其现在身边还站着祁青唯。两个人的姿势超过了朋友的界限,显得很暧昧。

  他有种在外面花天酒地时被爱人抓包的恐惧与羞耻。

  温然在与梁以霄对视的几秒内,心像是人放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炸的噼啪作响。

  梁以霄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明明目光一直盯着他,却好似眼中根本就没有他。

  温然被这样的目光,吓的慌了神。

  他看着梁以霄将目光挪到祁青唯的脸上,扫了一眼后,视线定格在祁青唯捂着他的手上。

  几乎是他落下目光的瞬间,温然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和祁青唯拉开距离。

  他心里是惶恐的,恐惧盖过了前几日的思念与折磨,也忘了那场V集团大厅里上演的狗血桥段。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梁先生会不会误会了。

  温然朝着梁以霄的方向跨了一步,他必须要和梁以霄解释清楚。

  手腕被扼住,温然皱眉回头,见祁青唯眼眸深沉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温然转动手腕想要挣脱,奈何祁青唯力气不小。

  他越是挣扎,祁青唯越是用力,温然感觉腕骨处有种要被捏断的感觉。

  祁青唯手臂显露出凸起的肌肉,神色却轻松如常,温和的语气都没变过:“然然,怎么了?”他俯下身靠近温然:“脸色这么差,是不舒服吗?”

  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都太过于暧昧。温然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更慌了,转头去看梁以霄。

  梁以霄早就收回了目光,垂眸捻着指尖。从见到温然的那一刻,他就安静的不正常。

  包厢里除了贺兰和梁以霄,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见到祁青唯走进来的时候,几人站起来恭敬的叫了一声;“青哥。”

  祁青唯扬了下头,算是应了。

  温然心内百感交集,叫一声“梁先生”,话音都还没落,祁青唯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拽进怀里,扬起嘴角随他一起喊了一声:“霄哥。”

  梁以霄没说话,跟没听见似的继续盯着自己的指尖看。

  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贺兰手里拿着半瓶酒,脚步趔趄的朝着温然的方向走了两步,眯起眼睛打量他,忽地笑出了声。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温然,又转身指向梁以霄。来回几次后,笑意里带上了嘲讽的意味:“哈,梁大老板这不是你的小甜酒吗?”

  “啧啧啧,你养的小甜酒被人翘了?他妈的,老子的金丝雀也跑了,来……这么绿帽子,怎么都要干一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温然这个时候真想拿袜子塞了贺兰的嘴。

  温然急了,朝着祁青唯的胸口推了一下,挣扎着要往梁以霄的身边去。

  祁青唯力道一紧,温然跨出去的一步都没落地,再次撞回到祁青唯的怀里。

  “梁先生。”温然叫出声,使劲推搡祁青唯,带着怒意呵斥道:“放开我。”

  梁以霄掀开眼皮,冷飕飕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看向了别处。

  温然这次算是拔了梁以霄的逆鳞。他是个正常男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忍的了?

  这会儿没打起来,是用他的修养硬压着。

  他把温然当做宝贝似的呵护着,他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拉扯不清。

  老子给你一颗心,你却把它当球踢。

  玩的真狠!

  贺兰摇晃着走向梁以霄,路过茶几时随手在桌子上抓起一瓶酒,两瓶酒“叮”的一声在手中一碰,递到梁以霄面前:“来,喝一个。”

  梁以霄冷着脸,抬指拨开了面前的酒,站起身:“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老子,他妈的没醉。”贺兰眸色一厉,抬手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哐啷一声响,浓烈的酒精味弥漫在空中。他拿出手机,眯着眼睛胡乱拨弄了半天,带着浓重的醉意含糊道:“高言个蠢货,敢不接老子电话……他妈的,不接老子电话。”

  他一遍遍的拨,语气从刚开始的凶狠,变得成低声呜咽。抱住梁以霄,将手机往他手里塞:“梁以霄,你来给他打电话。给,帮我给他打电话。”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梁以霄肩头,哀求道:“帮我给高言打个电话……求求你。”

  梁以霄叹了口气,握住高言的肩头,指尖紧了紧:“好了,我先送你回去。”

  听清楚贺兰喊的什么,温然在祁青唯怀里挣扎的动作一顿,深蹙着眉疑惑道:“你刚说的是高言?你就是高言的那个alpha?”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因周围只剩下贺兰的低诉声而显得过分明显。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向了温然。

  梁以霄极快地眯了下眸子。

  贺兰侧过头,探究地盯了温然几秒,一步三晃地朝着温然走过来。他的目光含着冷刀子,又冷又厉似是跟温然有深仇大恨似的盯得温然背脊发寒。

  他靠近的时候,温然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贺兰双手扳主温然的肩膀,温然吓的一哆嗦。

  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温然肩头,温然哪里承受的住他这么大的力量,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稳,脸色煞白。

  祁青唯觉得贺兰神情不对,抓上贺兰的胳膊,却被对方猛甩了一下。

  贺兰再次抓上来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五根手指和钢筋铁条似的像是要嵌进温然的肩胛骨。

  温然疼的皱眉,瑟缩的身子,目光惊惧看着贺兰。

  贺兰将温然摇的站不稳:“你刚才说什么?你在跟我说一遍。”他手臂用力,将温然举高凑近自己:“你认识高言,你能联系上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温然只能勉强用脚尖站立,贺兰说话时的酒气喷在他的脸上,难受极了:“言言……是,是我的好朋友。”

  贺兰冷笑一声:“好,好的很。”他放下温然,一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压重了力道,眼神中满是胁迫:“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给我滚回来。”大吼出声,用一根手指头,狠狠的一下下带着温然的脸:“现在、马上、让他给老子滚回来。”

  温然瑟缩了一下,眼眶发红。他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是一想到高言为了这个人受了这么多苦,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脑海,攥起的拳头紧的发颤:“是你不要他和孩子,我凭什么帮你打电话?”

  此话一出,贺兰蒙了一瞬,消化了好半天才不可置信的问:“言言怀孕了?”

  温然气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硬是将眼泪含在眼眶里强迫自己不要露怯:“你上次拿着的就是高言的孕检报告。”

  “我他妈……以为那你是的报告。”高言歪了下头,几乎残忍的咬着自己唇角。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将脸打偏了方向,讥笑出声,抬头时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个傻X,怀着我的孩子,跑了。”

  贺兰重新抓起温然的胳膊,瞪大的眼睛像是要吃了温然:“小甜酒,你能联系到他对不对。这样,你帮我打个电话,我跟他解释。”贺兰眼眶猩红,眸底映出泪光:“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老子知道错了,只要他回来,我改……我他妈什么都改。”

  温然目光颤了颤,看着他不说话。

  贺兰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和疯了一样,面目狰狞,抓着温然使劲晃了晃:“打电话,我他妈让你打电话。”

  温然被晃的头晕,胃里翻江倒海,却毫无反抗之力。

  祁青唯离他们最近,最先发现贺兰的情况已经失控。他比了手刀,直接劈在贺兰手肘内侧。贺兰被迫松了一只手的力道,气急攻心冲祁青唯大喊:“你们少他妈插手。”被打松的手,抬起来去掐温然的下颌。

  祁青唯用臂弯卡住他的手,冲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喊道:“看屁热闹,上来帮忙。”

  余下的人冲上来帮忙,去抓贺兰的手脚。

  他们是清醒的,怕弄伤贺兰下手还留了几分余地。但贺兰这会儿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疯了,奋力反抗,每一拳打出去都用了十足的力气。将冲上来的人被甩在地上,连祁青唯都被他踹了一脚,往后趔趄了两步。

  场面一度混乱,温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怔愣在原地。

  贺兰趁着其他人反应的空档,两个跨步,抡圆了胳膊朝着温然抓过来。

  眼看着弓成利爪的手尽在咫尺,温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连躲闪都忘了。

  带起的掌风吹乱了温然眼前的刘海,他看着贺兰的指尖几乎是贴着自己的睫毛从眼前划过,他吓蒙了。

  等再反应过来时,便看见贺兰被梁以霄卡着脖颈,往后拖了几步,正奋力挣扎。

  隔着西服都能看到梁以霄胳膊上绷出的肌肉轮廓,攥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贺兰被迫紧贴着他的胸口,脸憋的潮红。双手扣着梁以霄的手臂,眼眸凸出充血。

  梁以霄脸色冷的吓人,一双漆黑的眸子不变情绪。下颌线的轮廓锐利,莫名透着一股狠劲。几乎是在贺兰挣扎不动的时候,梁以霄才松了力道。

  贺兰像是溺水被救上岸的人一般,剧烈咳嗽了一阵,靠在梁以霄胸口大口喘着气。

  梁以霄一手托着他腋下不让他身体下坠,垂下目光,轻拍着他的背,淡淡道:“深呼吸,好了,没事了。”

  贺兰无力地抓着梁以霄的西装衣领,嗓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哑得说不出一句完成的话:“以霄……咳咳,帮……帮我。”

  咱就说,但凡霄哥在用点力,小贺总就要回炉重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