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瞳深水>第25章 迷雾重重

  点点成线,线连成面,交叉织造而成的一张巨网正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天刚微微亮,温流星眨磨着眼,掌心抚了几下被风晾了一夜的肩臂。他昨晚哪儿都没去,寸步不离的守在住院部楼下的八角凉亭里,毫不吝惜的喂了一晚上蚊子。

  不知道人现在醒了没?温流星心里惴惴不安,他很想去楼上亲眼看看,哪怕只是一眼。

  可昨儿孟老太太话已经讲明了,他实在没脸再去招惹席九汀。他现在自身难保,冥冥中有股力量正蚕食着他,企图拉下深渊。从他回国开始,阴谋的绳端就拴住了他的脚踝,逐步地,让他泥足深陷。

  目前绝佳的处理方案就是,主动反击。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构陷他的幕后操盘手一定跟神秘的Dima药剂有关。对方有意的引导他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让办案人员误以为抓捕行动的消息被提前泄漏。事后他们必然会怀疑事务司中潜伏着内鬼,稽查部门介入,内部审查时顺藤摸瓜就会查到他头上,到时候他父亲也必然脱不了干系。加上之前武装示威和劫狱的事,数罪并举,在外人看来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意图何其明显。

  温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种时候他如果还执迷不悟,感情用事。只会牵连孟家,同受连坐。

  现在看来,他们从初遇开始就注定之后会成为命运共同体。温孟两家长期以来针锋相对,一旦席九汀发现温流星的可疑行径,必定会严查,绝不姑息。敌人便可以构陷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挑唆世家内斗,激化矛盾。

  把水搅浑,事务司越乱,他们越是有机可乘。

  即使他们在一次次的试探,拉扯和对峙中擦出火花,萌生了微妙的情感。其结果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不得不以一方的隐忍和牺牲为代价来保全另一方。

  初升的晨阳照进席九汀所在病房的窗玻璃时,温流星神色眷恋地抬望了一眼。而后他转身,融进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席九汀仍在昏迷中,仅仅是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苍白的面颊就轻微凹陷下去,让人看着很是心疼。

  孟蔚一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棉签蘸取杯子里水点在席九汀的嘴唇上。她颤抖的手有些不稳,喉咙里隐隐地啜泣,含在眼里的泪珠子,断续地往下掉。

  “哥,我是蔚一….你听见了吗?赶紧….醒过来,好不好?”

  “小宝宝…降生了….我们….有弟弟了。”

  “求你,别睡了….哥…”

  害怕席九汀睡的太死听不见,孟蔚一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枕边,强忍着啜泣,一句一句的重复说给他听。

  倏地,房门被推开,孟鹤搀着满脸倦容的席沐歌走了进来。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出奇的准,望着产房里久久等不来的席九汀和孟蔚一,她很快便猜到可能出事了。几番追问,孟鹤才和盘托出。先前考虑到预产期将近,怕她受到刺激,全家一致决定隐瞒了席九汀溺水的事。

  席沐歌眼里含着泪,俯身额间相抵,掌心抚上席九汀的面颊,她说“对不起….小九…妈妈来迟了…”

  “乖,别睡了…你睁开眼…我们一起,回家….”颤抖的声音,悲伤和无力感充斥着病房。

  “爸….”孟蔚一早已泪流满面,扭头扑进孟鹤怀里,啜泣不止“怎么办啊?哥哥他….为什么,还不醒?”

  孟鹤深情怆然,一把拥过哽咽不止的妻子和女儿,竭力的宽慰着“别怕,没事的,小九不会有事。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保护他。”

  “孟先生言重啦!”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病房门口悄悄探出颗小脑袋。

  少女稚气未脱的圆脸上挂着明朗的小酒窝,垂在肩膀上的麻花辫绑着两个红色的丝缎蝴蝶结,牛仔背带裤配圆头小皮鞋,瞧着朝气蓬勃的十分可爱。

  “你是?”孟鹤走到门口,手撑在膝盖上,躬身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

  “我叫茶悦,是大人让我来的。”小丫头倒是一点也不怕生。

  “我可以进去说吗?外面人多眼杂,不太方便!”茶悦前脚跨进门,侧目调皮地眨了眨眼。

  孟鹤“哦”了一声,伸手做邀请状“请进。”

  走了没两步,小丫头又不放心的扭头叮嘱道“麻烦孟先生把门锁好,谢谢。”

  孟鹤有些许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嘭”地一下,门被反锁住。

  茶悦不多说,径直走到病床边,伸出手去探席九汀的额温,随后又俯身去听他的心跳,掐了把脸颊,又把人抱起来搂在怀里。

  一顿操作,看得孟家三人满脸问号。他们既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来历,也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只是莫名觉得她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却沉稳老练,显得尤为可靠。

  “请问,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席沐歌不安地发问道。

  “别担心,他马上就能醒!”茶悦笑咧酒窝,吧唧一口亲在席九汀脸颊上“岁无忧,久安康!”

  温暖的白色光芒如烟雾般瞬间笼罩着病床,散尽之后,席九汀眼睫轻颤,缓缓地翕合了两下。

  “太神奇了,谢谢你,救了我哥哥。”孟蔚一红了眼眶,兴奋地抱起茶悦,原地转了好几圈。

  “抱歉,是我狭隘了。我刚才还以为你想占我哥便宜呢?又抱又亲的,给我吓坏了。”

  茶悦捂着嘴,呵笑了两声“嘿嘿,没错….”

  孟蔚一:“嗯?”

  茶悦:“呃…..我是说,怎么可能呢?呵呵呵,毕竟,我是医生嘛!”

  席沐歌:“小姑娘,太感谢你了。”

  孟鹤:“日后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能力范围内,我们定会竭尽所能。”

  茶悦后退两步,朝孟家人欠身还礼“茶悦职责所在,各位客气了。我家大人叮嘱过,救人的事请尽量不要外传。病人也快醒了,我就先走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扣响了,小丫头踮起脚,趁机在席九汀的额头上又亲了一下“下次再见啦,漂亮哥哥。”

  孟鹤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里生出些惊诧,看着小丫头欢快蹦跳的背影,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门口的少年早已等候多时,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嗔怪,一开口就龇着小虎牙,说“鬼丫头,进去那么久,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茶悦两臂交叉抱在胸前,微眯起眼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她说“才不是呢,我哪有!”

  “哼,我看你就是有,色.胆包天的小鬼头。”

  “你….你再说,我可就生气了啊!”

  温流星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条街,临路近口时他稍作停留,犹豫着往左还是右。身后的汽车不耐的按着喇叭,他脚下虚浮闪躲不及,闷哼一声,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上。

  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他胃里空荡荡的,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叫嚣。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事儿没解决,到时候人先饿没了。

  几米开外,有家餐点铺子,温流星点了碗馄饨,弯腰提膝坐在路边的小凳上。兜里倏地掉岀个东西,砸在地砖上当啷作响,他捡起来,当即拍了两下大腿。

  真是后知后觉,从高星云哪儿顺来的车钥匙还没还呢!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他撇开面上的葱花,连汤带馄饨舀了满满一勺放进嘴里,咀嚼着,勉强有了点儿烟火气。

  填满了空虚的胃,大脑也紧跟着飞速运转。看着串在食指上的车钥匙,温流星心生一计。

  “喂,高星云,我想见,稽查司长!”

  ———熙市皮皮虾酒庄

  昏黄的酒窖,空气中饱含着湿度,木桶中的葡萄在酒曲的作用下暗自酵化。经过时间的淬炼,给予馈赠,每一滴都唇齿留香。

  窖里没有闲杂人等,屏退了左右,两个身形修长的人并肩走在一道。

  略矮半头的那人率先开了口,说“棠坊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托你的福了,罗斯维尔先生。”暗黄的灯光打在身侧,男人左眼的链条单镜有些反光,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多数时候为顾全大局,我还不得不装病,真是有些为难。”

  “这么说,倒衬出我的不是了”白染侧眸笑了笑。

  棠坊呵笑着回道“怎么会?救命之恩,我感谢还来不及。”

  白染立在酒柜前,手指划拉着一排排酒瓶子,“哦”了一声“那就是在怪我办事手段太过激进,狠厉。怕坏了你的大事。”

  “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可别赖我指摘你”棠坊抬手,抽了瓶甜红递到白染手上“既是盟友,就请罗斯维尔先生多体恤我。毕竟坏人不好当啊,我又长得一副斯文样。他们欺负我老实,总给我下药,我哪里招架得住。”

  “怕什么,他们害你一次,我救你一次。棠坊先生长命百岁,我们的友谊才能地久天长。”白染把酒瓶子掂在手里,转着看了一圈“难得啊,您老人家还知道我喜欢甜酒。”

  棠坊递上去两个酒杯“好说,关心关心盟友还是要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事儿办完了还不回去?”白染接过杯子,笑得意味深长。

  “问你,你就说了?”

  “那不能,我总得有点儿自己的小算盘。棠坊大人不能包打听,老实说,我对Dima药剂并不感兴趣。”白染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只好奇幕后黑手到底看得有多远!我命薄,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就近选了张品酒桌坐下,棠坊替他把酒开了“你这话说了,我都不好意思责怪你。托你的福,席九汀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呢!”

  “小狐狸怕水,临阵退缩也是无心之过。我本意就是让他去盯个梢,谁曾想真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白染讪讪一笑“他们倒是急了!那天如果不是席九汀舍命相救,出事的怕就是温流星了。”

  “你还说你没有私心。”棠坊倒了杯酒,递出去半路,手又收了回来,他眉眼染上了愠火“温流星是不是论辈该叫你一声叔叔?你可倒好,尽偏袒自己家的宝贝疙瘩。猜到会出事,怎么不派个得力点的下属去呢?”

  一通怪罪听上去还蛮有道理的,白染侧眸“扑哧”一声就笑了“所以,我这不是将功补过了吗?我知道你想荣休,也不必这么急着撂挑子吧。你知道你现在就差把退位让贤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棠坊清了清嗓,故作轻松道“你从哪儿听的这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

  知道棠坊生气时给不了他好脸色,白染自酌自饮“打哪儿听的你就别管了,我就算是猜的又怎么样呢?你们狼人族自己的家务事,就算关起门来编出朵花都跟我没关系。”

  “喝完这杯,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棠坊兴致上来了,还想着跟白染多念叨几句“这就开始撵我了,怎么,怕我连吃带拿,把酒窖给你搬空啊?”

  “那倒不是,我送了份大礼给你,这会儿应该快到你家了。”说这话时,白染悠哉地抿了口酒“案子拖太久了我不放心,这回就照我的节奏来吧!有个人我实在想要,我惜才,舍不得让他在臭水沟里泡久了。”

  “大礼?你小子净给我找麻烦。”棠坊一口干了杯子里剩余的红酒,喝的太猛,有几滴不慎洒在暗纹长衫上,转眼便融进了黑色的布料纤维里。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好等你烂在野地里,发霉发臭。”

  白染起身理了两下衣摆上的褶皱,朝他抬眸,笑道“礼尚往来嘛,棠坊先生的好,我可是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你别这么盯着我,我受不起。”棠坊脸上的表情反倒释然了“我曾经想过,或许连我救你这件事,也包含在你的预期里。要真是那样,我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你说的那是神,不是我!我只是个,丑陋的吸血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