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靳宜连哄带骗把人带回了家。
王妈正在茶几浇花,没注意两人有什么不对劲,笑呵呵地问:“回来了?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们做。”
“不用,您忙。”说完,靳宜扯着靳止晏的胳膊把人拽进屋。
砰地一声。
门关上的瞬间姿势一变,老实一路的靳止晏把人抵在门上,俯身,猛地咬住靳宜的唇。
他的力道依旧很重,靳宜起初还张着嘴任他亲,后来嘬疼了,靳宜也不管他疼不疼,薅着他的脑袋,冷声道:“你再咬,我把你舌头拔了。”
靳宜动作太突然,靳止晏先是舔了下唇,接着垂眸,看见靳宜嘴上的水光。
随着说话发着光泽,特别的……诱人。
靳止晏又舔了下唇。
靳宜抬了抬眼皮,“听见没?”
靳止晏没说话,垂着眼睛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睛要吃人一样。
“算了。”靳宜看了两眼,推开他,走到床前的床头柜。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靳宜扭头,指着他命令道:“别动。”
靳止晏委委屈屈地站好了。
靳止晏的眼睛仿佛有实质,靳宜不看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视线。
靳宜没理他,在床头柜翻了一会。
这套房子是靳氏夫妻买的别墅,夫妻二人一生投入在研究领域,对其他东西的物欲不强,最大开销就是这套房子。
房子一共上下三层,地下室占地面积最大,被改成了研究所,后来夫妻二人离世,地下室再也没人进过。
靳宜的房间是整套别墅最大的房间。
按照外人的逻辑,靳宜是夫妻二人唯一收养的孩子,再加上因为研究经常顾不上孩子,心中有愧,便将最大的房子给了他。
真相是靳宜随便挑的,碰巧是最大的那间罢了。
靳宜把新的一盒药剂拆开。
瞥了眼后面,靳止晏正靠着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靳宜,双眸对视。
靳宜勾唇笑了一下,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听话就让你标记。”
靳止晏耳尖动了动,乖乖地走过来。
靳宜正半蹲在床头柜旁,抬眼看了看某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命令道:“蹲下来。”
靳止晏乖乖地弯腰,一条腿抵在地板上,一条腿半屈着。
听话是真的听话,就是这个姿势……跟求婚的姿势一模一样。
靳宜沉默了一会儿,靳止晏以为他哥不满意,解释道:“我听话了。”
靳宜勾了勾唇:“没说你不听话。”
失个控怎么把智商都丢了?
靳宜无声笑了笑,不过倒也方便了他。
靳宜掰开一支药剂,怼在靳止晏嘴上,吩咐着:“喝了。”
药剂随着动作撒出一小部分,靳止晏尝出药剂的苦涩,皱着眉扭头。
靳止晏:“不想喝。”
靳宜挑眉,“不是说听话么?”
“……”靳止晏没说话,过了两秒,突然转回头,深蓝色的眼睛盯着靳宜,沉声道:“你要惩罚我?”
靳宜没搞清他的脑回路,“嗯?”
靳止晏拿过药剂扔在一边,药剂哗啦啦地淌了出来,靳宜默默说了句浪费。
靳止晏巴不得药剂撒干净,一个手用力扣着靳宜的手腕,把人卡在床头和床头柜之间。
好在靳宜的屋子很大,两人同时挤在角落也不挤。
靳止晏表情不太好看,咄咄逼人道:“是因为那个Alpha?我打扰你们了,所以你想惩罚我。”
靳宜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等反应过来,腾地失笑,“你说李成胜?”
“你连他的名字都知道。”
什么跟什么。
跟这种状态下的靳止晏解释不清,靳宜推开他,余光找放在一旁的药盒。
那支肯定是不能用了,得重新拿支新的——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靳宜愣了半天,意识到是靳止晏压了过来。
温热的呼吸铺在后脖颈,尖锐的牙齿在后颈磨磨蹭蹭,靳止晏还在发脾气,嘟囔道:“他有什么好?”
靳宜没理他,动作果断地掰开新的药剂,一股脑地倒进自己嘴里。
不怪靳止晏嫌弃,这药剂的压根不是给一般人喝的,苦得要命。
靳宜忍着嘴里的苦味,用嘴喂给靳止晏前看了看牌子,不是靳氏的。
可惜了,没法改口味。
药剂是专门给靳止晏备的麻醉药,是上次在房间失控后备的,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药效很快,喂得过程中靳宜服用了一部分,以防万一他用水冲洗了两遍,回来把人抬到床上。
光这一步已经把他累得不行。
“长那么高有什么用。”
靳宜看了两眼,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忙完这些,靳宜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意,垂着眸拿过电话,打给了兰医生。
兰医生手机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很快接了电话。让靳宜意外的是,对面环境很嘈杂,滴滴声响个不停。
靳宜问:“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兰医生走了两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道:“靳止晏的结果有问题。”
靳宜面色一凌,“什么问题?”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才发生了意外,数据有很多地方不正常。打个比方吧,正常人心跳是一分钟60到100次,而他显示的是1000次……”
已经称不上是不正常,简直超过人类的范畴。
靳宜手指一缩,下意识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的人。靳止晏眉骨力挺,五官硬挺,安静躺在那都显得不好亲近。
谁能想到长相这么凶的人,体质能弱成这样。
靳宜没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了,艰难道:“会不会是检查纰漏?”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之所以一直在兰医生这边检查,认不认识都是次要,最重要的原因是能力。
上阳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医疗水平全国领先,最初靳宜参观了不下十家医疗医院,最后选定了兰医生。
全国最顶尖的医院,基本的体检怎么会出现纰漏。
“一开始我们也认为出现纰漏。”
接连几天没睡好觉,兰医生满脸疲惫,“我们把剩下的血样重新做了两次,数据每次都不同,刚刚我们讨论,结果是……他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什么变化?”
靳宜脑袋开始发疼,滴滴声在脑中疯狂地响着,传来一阵阵的说话声。
兰医生已经走到安静的角落,靳宜知道这些声音是他的错觉,可越是想要抛开,声音便越来越大……
到最后,靳宜甚至听到了清晰的对谈声。
“035号生命值下降,需调用001号血液300cc。”
滴滴。
“052号生命值下降,需调用001号血液300cc。”
滴滴。
“089号生命值下降,需调用001号血液300cc。”
滴滴。
“……”
一段段冰冷的播报音在靳宜脑中响起,靳宜仿佛又回到不久前做的那个梦。
周遭是一片雪白的实验室,他的身上被扎满无数导管,手和脚被铁环扣着。
然后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
……他被抽了血。
疼痛让靳宜稍微缓了缓神,兰医生的声音和脑中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清晰。
等到能听清,听到的却是脑中的声音。
这次又换了其他场景。
靳宜没看到画面,却很笃定。
他的手脚不再被铁环扣着,而是整个人蜷缩在某个角落。
入目是一间只有床的屋子,环境依旧雪白,唯一不同的颜色是面前那道铁门,泛着乌灰。
靳宜听到很低的汇报声,声音很低,却足够触目惊心。
“035号死亡,宣告失败。”
“052号死亡,宣告失败。”
“089号死亡,宣告失败。”
……
“这已经是多少个了,当初说培育五百个,现在才到二百已经死了大一半,能行么?”
“谁知道呢,继续培育吧,好歹有个成功的。”
“你说001号?没听靳老师说么,他要把001号收养在家,方便研究。”
“上头同意了?”
“靳老师提的,上头肯定同意啊……”
声音静了下来。
咣当。
乌灰色的铁门被敲响,意识内,蜷缩在角落的男孩抬了抬头,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朝他笑笑,道。
——“001号,恭喜你。你要被接走了。”
“小宜,你在听么?”
“嗯?”靳宜猝然回过神,目光落在阳台某一盆花。
脑中的滴滴声已经消失,他问:“抱歉,能再说一遍么?”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兰医生笑着安抚说:“也别太担心,靳止晏体质一直和平常人不一样,我们往好了想,说不定他体质升级,变成了史无前例的S+呢?”
靳宜点了点手机没说话,忽然问:“兰阿姨,您记得吕毅么?”
“吕毅?”
“嗯,我五岁那年你从研究所过来,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一起来的,他有事请教靳老师。”
靳宜的记忆力一直不错,小时候在学校背题,过目不忘。
他一直认为这是凑巧的能力,而现在……
脑海中那个扎了满身针的小男孩,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还有那些人口中的001号。
靳宜垂下眼,睫毛遮住眼下的神情,显而易见,他就是那个小男孩。
——也就是001号。
他是五岁被收养在靳家。
脑海中的其中一位他见过,吕毅,曾经抱着一堆资料来到靳家,恭恭敬敬地朝他父亲叫“ 靳老师”。
他家地下室的研究所,在夫妻二人去世便没动过,可那里曾经是靳宜的长住地。
他的“父母”总以他身体为由,领他去做各种检查。现在想来,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
短短几分钟,靳宜已经在想了许多。
他是拥有编号的实验品,那批同样拥有编号的其中一员。而他父母包括那个吕毅,都是以人做实验的研究员。
拿人做实验,在千年前都称得上是反人类,如今竟然还会出现。
“哦你说小吕啊,我们一直叫他这个,一听大名没反应过来。”兰医生说。
“嗯。”靳宜垂着眼睫,“他现在在哪?”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挺久没联系了。”兰医生奇怪道,“不过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靳宜:“一点私事。”
兰医生没细问,她这边对着一堆棘手的数据,头晕的要命。
又说了几句,兰医生承诺结果出来会立刻打电话通知,靳宜看着昏迷的靳止晏,到最后也没告诉她靳止晏的反常。
兰医生在靳宜父母离世便退出了研究院,可她曾经是参与其中的一员。
她话中的真实程度,暂时存疑。
靳宜甚至不敢深想。
兰医生是研究工作的其中一员,靳止晏和他近些年的身体健康都由她来掌管。如果她有什么目的……他止住思绪,抿了下唇。
靳宜在阳台吹了吹风。
他身上仍只穿着那件衬衫,因为刚刚靳止晏的一番折腾,衣服变得皱皱巴巴,全是杜松子酒的味道。
味道和人一样霸道。
他小幅度笑了一下,很快收回,忽然很想抽根烟。
他是会抽烟的,也在靳止晏身上闻过烟味。
只是有次抽烟被靳止晏撞见,靳止晏脸拉拉个老长,明明抽烟比自己还熟练,却臭着脸让他不能再抽。
靳宜不给他面子,故意说:“你抽就可以,我抽就不行?”
后来他没在靳止晏身上闻过烟味。
靳宜又抽过两次,莫名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也戒了。
算了。
靳宜放弃抽烟的想法,继续在阳台吹风。
靳宜大脑乱得很,他想到在安花镇时,白心那句不清不楚的话。
——“你可是no1!这是我们都比不了的,我们都是失败品啦。”
no1大概是001号的含义。
至于失败品……更是字面意义。
靳宜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死亡播报音,又想起记忆中穿白大褂的人。
他从小接触制药行业,父母更是研究院的一员。他们这个领域仿佛是“希望”的代名词,治病救人,也变成他们必要的责任。
可一旦身份改变,自己变成被研究的一员,身边一切熟悉的人都变成了敌人,靳宜谈不上什么心情。
被欺骗?被背叛?还是别的。
靳宜说不上来。
幸好靳宜对所谓的亲人感触不深,唯一称得上牵挂的人正躺在他的卧室,一转身便能看见。
这么想着,靳宜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阵刺骨地寒风凶猛吹来,摆在阳台的花不堪重负弯了腰,靳宜怕冷,拢了拢被吹起的衬衫,准备回去。
刚要转身,靳宜脚步一顿,抬头朝天上看去。
漆黑一片的天空多了零零星星的白点,几个眨眼间变成一片,正有序的缓缓向下落。
不是星星,而是轻而柔的雪花。
靳宜望着天空伸手,雪白的手掌接过雪,只是一刹那,雪花消失不见。
下雪了。
他弯唇笑了一下。
心想,该让某人也看一看的。
--------------------
十万字啦,这本剧情也算是小小挑战舒适圈,深知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谢谢大家的包容,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