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倒之前，程欢最后看见的，是岳青那痛苦的脸缓缓地消失在了闭合的墙壁之后。他似乎听见有人冲进了屋子里，撞开门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不知道进来的是不是岳严，他有没有看到最后机关墙面在移动啊...
啊...把血吐在阿青衣服上了，他好像就那么一件衣服...该不会要光着身子吧...
黑暗吞噬了程欢的思绪，他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好像踩在云里一样。身边似乎有好多人在大声说话，他觉得那些人很吵，但下一刻又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好远好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大夫们前前后后地忙活了一整个晚上，总算是保住了程欢的一条命。
程欢吐了不少血，大夫怀疑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喂了催吐的药下去，折腾了半天，人总算是平稳了些。
岳严脸色难看得不行，咬着牙叫人去查，到底是什么人敢下毒。今天的一切都这么巧合，他恰好要哄何殊，叫厨房做了盘点心。何殊恰好就要和他一起吃，没碰点心就叫人送来了。路上恰好撞见了程欢，程欢恰好吃了这点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小丫鬟嘴馋跟着吃了一口，不然估计自己再来的时候，程欢的身子都已经凉透了。
岳严想着，身上散发出了阵阵的杀意。这毒无论是谁下的，冲着谁来的，他都不可能饶了那人。从前他只觉得程欢是个玩物，再好就是比别人稀罕些而已。可刚刚自己知道了他可能中毒，只觉得心一下子就收紧了。
岳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等他看到程欢吐血的时候，心里更是控制不住地涌出愤怒，只想要找出下毒的人把他碎尸万段。
他坐在程欢的床边，轻轻地拉着程欢的手，看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似是种子要破土而出一般。这种感觉很是微妙，岳严稳了稳心神，努力压下怒火。
幸好程欢没事，他不知道要是程欢死了的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夫从程欢桌上被包好的那一小块点心里查出了毒，感叹幸好他只咬了一口，若是再多吃一点只怕也是神仙难救了。
府里厨房管事的所有人，打杂的小厮，所有能够接触到点心制作、乃至食材采购的人都被彻查了一番。好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夜就被人从床上抓了起来，拉到院子里就是一顿拷打审问。
府里头的人也都战战兢兢的，仔细想着自己那段时间做了什么事，生怕因为和谁有个擦肩就沾染了祸水。
各处都乱糟糟的时候，何殊的屋子里头却很是安静。从晚上传出府里头有人中毒的时候，他就一直待在屋里没出去。
原本何殊已经换好了一身漂亮衣裳，还精心穿戴了首饰，准备要去找岳严的。结果门外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不用去了，王爷带着一大堆人往程欢院子里去了。
“又去他那做什么？”何殊皱起了眉，似乎有意在克制自己的愤怒。明明说好了今天要和他好好尽兴一回的，这岳严怎么提了裤子就不认人！
“好像是送点心的人偷吃，结果吐血了，去的时候路上遇见了那位，他也吃了点心，王爷心里惦记，就过去了。”传话的人看见何殊已经打扮好了，自知这是又少不了一顿大发雷霆了。
“惦记！惦记！他妈的！”果不其然，何殊咬着牙，一把就扯下了脖子上漂亮的项链摔在了地上。崩飞的珍珠散落各处，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跳个不停。
“怎么哪都有他！”何殊气得把椅子都摔了，吓得那小厮立刻躲到了门边上，生怕砸着自己。
“你！”何殊气得红了眼，指着躲在一边的小厮，那模样几乎要杀人一样。小厮吓得直哆嗦，想着自己要是被这位给杀了，不知道王爷能不能照顾一下自己家里的上下老小啊。
但何殊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住了情绪，他先是放下了指着那人的手，喘了几口气，然后脸上恢复了带着傲气又平静的模样。
“算了，辛苦你了。”何殊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抱歉了，刚才一时心烦，你走吧。”
那小厮立刻点着头就逃了，这位可真是难伺候，喜怒不定的，说不准自己走晚了又要变卦。
何殊坐在椅子上，虽然倒了茶，但他并没有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和惋惜，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府里的下人审问调查了一圈儿，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几个主要负责厨房的都是王府里头的老人了，跟在岳严身边多年，甚至还有从前老亲王那时候就开始做工的。
这些人都不太可能存了害人的心，毕竟这么多年，他们家里的情况王府都是一清二楚的，一旦有什么事情，杀了他们全家可是轻而易举的。
查了好一阵子，依旧是没什么头绪。岳严这些日子都守在程欢的窗前，他每日都问，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还不清楚”。他生气，但也没办法，强压着怒火，吩咐人把厨房和王府各处都好好打扫清理一番，想了想，又让人把程欢的屋子也收拾一下。
“手脚轻些，别吵到他。”看着还在昏迷的程欢，岳严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程欢的脸，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既然查来查去没有线索，就只剩下一个人可以问了。
何殊的屋子里头，岳严坐在椅子上，冷着脸看着面前的美人儿。
自己也是被情欲冲昏了头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没查何殊。那日的点心先给何殊送来了，他一样能接触到。程欢之前也一直去拦点心，之前何殊就受了气，这次如果算好了是要除了程欢也说不定呢。
何殊坐在床上，面色平静，既看不出欢喜，也瞧不出担忧。
“你就没什么话想说的吗？”岳严眯着眼睛看着这人，自己还是大意了，以为岳秀林送来的人都是调教好了的，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争风吃醋。
“王爷来找我的，却要我先开口说吗？”何殊似乎有些不解，看着岳严，“我还没问王爷，那日明明说好了要和我一起的，怎么又转头去找别人了？”
“你可别告诉本王，你对这几日府里头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岳严咬着牙，看着何殊那纤细的脖子，自己只要一伸手用力，就可以捏碎他的颈骨。
“说不知道那可就是撒谎了。”何殊笑了一下，“我就算再怎么伺候您，他一出事，您还不是立刻丢了魂儿一样的，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去。”
“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岳严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本王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不会为了这些事情吃醋呢。”
“吃醋？”何殊一愣，“王爷觉得这是吃醋？”
“你这么死心塌地地想要得到本王的宠爱，难道不是吗？”岳严的声音很冷，“原来还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何殊看着岳严，眼里闪过了一丝错愕的神情，紧接着捂着嘴笑了，“王爷好像误会了什么啊，您该不是觉得，我喜欢您喜欢得要命？”他看着岳严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脸上的笑更甚了。
“现在明明就是王爷爱上了那位吧。”
这话让岳严的瞳孔都缩了一下。爱？自己爱上了程欢？多可笑啊，自己从来不会爱人，怎么可能爱上程欢呢。
岳严一直觉得自己异样的情绪不过是因为有人挑战他的底线，动了他的玩物，这是在对他示威，而自己只是出于威严和身份才要找出那个下毒手的人，好好地惩处一番，让人知道他靖王岳严看上的东西是别人碰不得的。
但是...爱吗？
岳严短暂地陷入了迷惑中，似乎想要反驳何殊的说法。但他想了好半天，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了两个念头。
自己难不成真的爱上程欢了，那种情绪是因为自己担心他？
以及...
若是下毒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程欢呢？
这么想着，岳严眯起眼睛，仔细地去看何殊。何殊依旧脸上带着笑，看不出丝毫其他的情绪，细长的眼中似乎装着个深不见底的裂谷。
“岳秀林派你来杀本王。”岳严缓缓地吐出这句话，周身的杀意更浓，“你倒是真能隐忍。”在自己身底下挨操了那么久，在床上叫得那么欢，这人竟然是个刺客吗？
听了这话，何殊的表情凝滞了。他的笑容停住，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很不理解岳严的话一般。过了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玩笑话。
何殊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岳严盯着何殊，应了声，门外的人就走了进来。
“王爷，发现了这个，给您拿来瞧瞧...”那人小声说着，看了一眼床上的何殊，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岳严。
岳严拿过来以后看了看，紧接着，脸上的表情从微微的惊讶转变成了愤怒，最后猛地起身出门，连身后的椅子都带倒了。
来送东西的人连忙也追了上去。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消失不见，只剩下何殊一个人坐在床上了。
他转过头，看着因两人匆忙离开而敞开的门，收了脸上的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我们这靖王殿下，还真是够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