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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光好刺眼。
他呼吸着空气，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刺痛。他废了好半天力气才微微转过头，看见身旁坐着个人，刚想开口，那人发现他醒了，立刻转过了身来。
定了定神，程欢才看清那人是岳严，一声“阿青”愣是被他咽了回去，虚弱地说，“水...”
岳严给他拿来了水，扶着他给他喂了半杯。只喝了几口水而已，程欢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空了，全身都软绵绵地，只能任由岳严扶着自己。
岳严把软枕堆在程欢身后，让他靠着坐起来，然后看着他的脸，出声问，“感觉怎么样？”
“疼...”程欢每喘一口气，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要裂开一样，只能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歪着头。他看着岳严的模样，似乎有些憔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了，他难道一直守在一边吗？
“哪里疼？”岳严微微皱着眉，起身叫来了门外一直候着的大夫。大夫过来看了看程欢的样子，又给他诊了脉，微微松了口气。
“回禀王爷，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他刚刚醒过来，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身子虚弱，需要好好地修养一阵子才能恢复了。”
“大概多久？”
“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能下床吧。”那大夫估计着说了个数，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本来就是根据个人体质来看的，若是岳严这种人中了毒，说不定半个月就能好，看着程欢娇滴滴的，他只好多说些时间，免得到时候王爷怪罪。
“知道了。”岳严点了点头，让那大夫走了。然后他又看着程欢，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刚醒，还得好好地休息。我叫人来伺候你，你这些日子别多想，先把身体养好吧。”
程欢点了点头，又被岳严扶着躺了下来。他只觉得头晕得不行，一句话也不想说，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程欢整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着的。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会被人轻声叫醒，稍微吃些米粥肉汤一类的，然后又继续睡了过去。
半个多月，程欢才恢复了清醒，能够自己在床上坐起来，吃的东西也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了。这段时间岳严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来陪着他，有时候会问问他的情况，更多的是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吃饭。
程欢被他弄得有些不自在，岳严对自己显得未免太过关心了。不过想想自己吐血昏倒，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伺候的人只说是有人在那日的点心里下了毒，自己不小心吃了才会这样，其余的再问，那人也说不清楚了。
这日早上，程欢吃完了饭，岳严就又来看他了。他恢复得还可以，岳严找来了很珍贵的补药和食材，变着法地让厨房做好吃的给他，营养上几乎已经把能补的都给补了。
“谢谢王爷关心。”程欢看着岳严，露出了个笑。自己这次中毒，岳严似乎很是在意，甚至可以说有些担心了呢。
“你最近似乎好了不少。”岳严看着程欢，抬手摸着他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之前本王给你的书，你都看了吗？”
“嗯，多谢王爷，那些故事都挺有趣的，给妾身解了不少闷。”程欢不明白岳严为什么突然问起书的事情，但仍然笑着回答，还撒娇似的蹭了蹭岳严的手。
岳严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下，嘴角微微抽搐着，然后低着头，好一阵子又抬起头来看着程欢，“本王是不是，之前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这话让程欢一愣，“王爷怎么会说这种话呢，您事务繁忙，又怎么能让您只陪着妾身一人？”
“是吗？”岳严的声音有些淡，不像他平日那般威风神气又低沉有力，“本王发现了这个，想着你大概是太无聊了，才用来打发时间的吧。”说着，他把一沓纸放在了程欢面前。
程欢拿起来只扫了一眼，脑子立刻“嗡”地一下。
那是他无聊的时候自己写的那个话本稿子，明明一直压在抽屉最下头的，怎么就被岳严给翻出来了。
程欢的手微微有些抖，他自知刚刚那一下，岳严可能已经看出问题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想做出什么反应，笑着看着岳严，让自己的声音不走样，“啊，这是妾身之前没事做随便写的...写得不好，还叫王爷看笑话了...”
话说着，程欢看着岳严，他的眼里满是平静，似乎能看穿一切似的。
听程欢这么说，岳严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又问，“没看完，就看到那个燕儿遇见书生...那书生叫什么来着？”
程欢只觉得岳严的眼里能射出刀子，一刀一刀都戳在了他的心里。他抖得更厉害，懊悔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哪怕写个张青王青，又或者是什么西门青，也总比直接写个阿青要好啊。
看着程欢不回答，岳严往前靠近了些，又问了一遍，“燕儿喜欢上的那个书生，叫什么来着？”
程欢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现在如果扯个谎，自己有多大把握骗过岳严呢。不过瞧着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没什么好欺骗的了。
“叫阿青，王爷。”程欢心里觉得有些释然，既然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来得痛快些。
“对了，是叫这个。”岳严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程欢，“跟本王出去走走吧。”
程欢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床穿好衣服，跟着岳严慢慢地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院子。不知道要去哪，也许是断头台也说不定。
两人走了一阵子，弯弯绕绕地来到了一个院子里。这是以前没来过的地方，程欢四处看了看，也没觉得和其他院落有什么不一样的。
岳严走进了一个屋子，程欢就跟着他进去。里面有些暗，还有种奇怪的味道。进去以后走了几步，程欢才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外头看着似乎是个普通的偏房，但是里面却另有乾坤。这屋子把里面所有的房间都打通了，又改造成了一个个小型的隔间，活生生就是个监牢。
程欢想起来之前岳青提到过自己被弄到了用私刑的地方，但似乎不是这里。这里只是关人用的，既没有刑具，也没有拷打审问的痕迹。
岳严不说话，径直往里面走去，程欢也只好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靠近尽头的一个隔间，程欢看见里头坐着个人。这地方空间有限，站起来的话基本上只能绕着中心走两圈。
那人似乎是穿着白色的寝衣，闭着眼睛就靠在墙上。走近了一看，程欢才认出来，那人是何殊。一段时间不见，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没了那些绫罗绸缎和珠宝的装饰，身上那股子傲慢劲还是一点没少。
听见有动静，何殊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岳严带着程欢来了，露出了个笑容，“早上好啊，王爷。”
岳严似乎对他有些厌恶，表情冷了冷，在监牢门前停了下来。程欢看了看，发现何殊这隔间里面除了地上有个席子，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岳严故意要让他挨饿的。
“他给你下了毒，所以本王把他关起来，等着你醒了一起来审审。”岳严把程欢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让他凑近了看着何殊。
何殊轻笑了一下，“王爷这是什么话啊？我可没给他下毒，那点心难不成是我喂到他嘴里的？自己愿意吃，怎么还赖着别人了。”
“你这张嘴看来还是欠打啊。”岳严眯起眼睛，语气不善。这段时间他一直关着何殊，想要调查此人真正的身份。人是岳秀林送来的，但岳秀林没有理由送个人来刺杀自己。
岳秀林送人来的时候说，这是他的一个手下亲信在一处人伢子手里发现的。那时候何殊已经被调教过一阵子了，估计是再等等就要卖到花楼里去的。
那人瞧着何殊模样好，就把人买了下来，调查了一番背景，发现确实和人伢子说的一样，这人父母死得早，被亲戚辗转过手好几次才勉强长大，最后养着他的那户人家看他长得媚人，就把他买了换了不少的银子。
他想方设法地查了一圈，却发现这何殊竟然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的背景。派出去调查的人得到的结果都出奇地一致，甚至按着人伢子当时给出的线索去找，何殊那些亲戚每个都能对得上，附近的村民一打听也都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长得好看，又是个孤儿，亲戚虽然养着但是不待见他，几乎是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
这样的结果，要么是他的身份没有任何作假，要么，就是背后有个很强大的势力，以至于能够铺个够大的局，让所有假的事情都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但即便是皇上，想要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也是很困难的。
身份的线索断了，何殊又不肯松口，问就是不知道，说就是程欢自己吃的点心，和他有什么关系云云。纵使岳严心里知道就是他做的，也没有任何的证据。
他倒是可以直接把人杀了，但是如果不找出他背后隐藏的人，以后只怕会更棘手。
程欢自然没有岳严想得那么多，听他说是何殊下毒害的自己，只当作是何殊因为嫉妒，加上为了报复自己之前一直吃他点心的事情，所以才这次下了毒，故意让自己自食恶果。
“你说说，想要怎么惩罚他，嗯？”岳严俯身到程欢的耳边，轻声问着，“是把他的舌头剪了，把嘴缝起来，还是把下头也捅坏，扔到野狗堆里，让他这个骚货好好地被操烂呢？”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就是造孽呢。程欢听着这话只觉得一阵恶寒，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何殊的悲惨下场。他看着何殊，何殊也静静地望着他，仿佛他们只是偶然见面一般，从何殊脸上根本瞧不出半分阶下囚的境遇。
“又或者，用刀子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也让他尝尝带毒的点心。”岳严继续琢磨着惩罚人的方式，“你这罪可不能白受啊。”
“王爷...”程欢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轻轻拉住岳严的袖子，“这种人何必理他，只管叫他在这自生自灭，别让他脏了您的身子才是。”
“你心善啊。”岳严转过头来，目光里透出凉意，看着程欢。
程欢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比何殊又好到哪里去呢？岳严不可能没发现的，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和岳青的事情，现在这副平静的样子倒更是让人胆颤心寒。
岳严没再说什么，看也不看何殊，拉住程欢转身就往外头走。程欢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只能加快脚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