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挑灯看谁剑>第48章 调女官 (二)

  “邹老,曾在我半大不大的年龄奉太上王的命令教导过一段时日。

  他本就是刚正不阿外圆内方的性子,颇有几分大智若愚,但对待学问确是一丝不苟,看来算是本公主的师父了,他的本事自是我能信过的。”

  再细细低头,指尖好像想要碰到水面,“邹老举荐来的那位姑娘,胡上元,表字倒有趣,是叫小孩的,性格确实与之相反,做事还算是妥帖,虽然有时过于迂腐,但也算得上蛮有意思的家伙。”

  嘴边带着淡淡的笑,看起来的确是多了个有力的帮手。

  她瞧了眼在旁边低眉顺眼的金银,手指拢了拢空中气体,意有所指:“做人尽事啊,都讲求个像铜钱似的,外圆内方,才是上好择路。即能保全自己,又害不得旁人,你觉得呢?”

  金银只当没听见她的话,装聋作哑,只思考自己在其中并未阻止邹老这番派遣人的行径可是明智的选择。

  究竟是给褚雾笠增加了份帮手,还是为下落不明的褚瀛灯多设了障碍,毕竟确实变化太大。

  隔着不近的距离,金银也能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正被寸寸目光侵蚀打量,过了许久,一身冷汗都要出来,才换来她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

  褚雾笠手掌对着锦鲤池子拨清波,这似是而非的话语也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再道那些个王孙大臣们,语气轻松,“走了,下灵曲池上朝,老家伙们该等地急眼了。”

  最后一瞥,再是最高处的官玉道:流落四方的少年英雄,前十几年高高低低,如今又是了无音讯,但说到底,这被忽略了的剑术,也该是生逢其时了。

  朝堂之上,或许是长了记性,百官再也不像褚瀛灯上座时期那般随意,反倒是个个身姿挺拔。

  褚雾笠远远就能瞧见他们站地笔直,自言,“若是早有这番觉悟,但凡在王弟在位时刻表现的客气些,都不会撞到本公主手中,一群不长记性的家伙,瀛灯怎样在秦太师逝后动用手腕夺得的王位,却都是给忘得一干二净。”

  金银不置可否。

  靠外面站着的几个灰色袍子的,不只是听没听见三言两语,登时大气不敢喘一下,眼观鼻口观心,嘴唇倔犟地紧闭,身子僵硬,细看之下还有微微战栗之姿,生怕一个不小心发出什么响动惊扰了这位公主,就被灭了口。

  满堂的文武官员都齐聚一堂,即便是一两个绰绰女君子夹杂其中也不显突兀。

  “公主,我剑来京城邹老一手创办的望海潮书院已然迎接第一批学子入内,待到时局稳定后,臣想是否可以从些如黄澄乡以及代鸢、离赤等诸多境内之地,招揽一批刻苦奋进的学子,而非全叫我京城霸占。”

  胡上元挺直身子,在一群男子中间稍显单薄,一身绿色官袍,早就惹得不少官员眼红。

  公主有意提拔女官,他们虽不愿但也不能在这上面多做文章,但若是这家伙自己在办事过程中出了差错,可不就有了由头?

  忙有臣子站出,尽管有公主出面,但这种事情尚且不是提前商定的,对于他们势必有转圜的余地:

  “公主万万不可,我京城本就是龙踞虎跃之地,才子佳人当是无数,天资聪颖有谋有略的青年才子也不算是少数,若真要如此,那么该如何区分高低贵贱,我王孙贵族岂不是人人上前轻易就能够到的?”

  “赵小,你说是否?”那人不知有意无意,在胡上元认真倾听且一双清澈眼睛的注视之下,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再是不知乱七八糟扯些什么,胡乱扯上了赵派的赵小。

  不过这个时候赵氏自打赵老走后已然不如此前如日中天,完完全全是个空架子,只能留下赵小这一干人等,且在愣神。

  赵小一连被叫了好些声才有反应,无奈朝那人瞪了过去,见他有举动,胡上元不愿意放过他丝毫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要向他探个究竟。

  “公主,臣对读书办学这块实在是不通晓,若真要臣一句实话,那便是先将京城的学堂置办熟了,再作下一步打算也不迟。”说罢,噤了声。

  赵小这段日子眼神明显呆滞了不少,胡须围在下巴处还露着青色,任谁都能看出他收取了不少年少狂妄,应该是经历了上回的事情。

  压在新君身上的赌注没头没尾,公主执政又不领他的清,果真摔得狠了。

  褚雾笠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像是打绵绵拳一般东倒西歪到最后还是把问题给不痛不痒地打了回去。

  但也无视了胡上元恳切的目光,没人知道她心中究竟是个什么盘算。

  胡上元在朝堂作为官员的这些时日,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政事之下,她从未公开请求公主应允她任何事情,胡上元心情很是迫切,都快要摆在脸上。

  有老臣早就注意了这边情况,扫了眼胡上元那片的地儿,又不动声色顺着上头的屏息凝视瞥了眼上头没有任何表态的褚雾笠缓缓开口:

  “朝中新来的一批毕竟年轻,对有些事没些决断,此事还是放在后头,就如赵子方才所言,再察探番做些打算也不迟。”

  胡上元旁边还有个同样一身绿袍规规矩矩低眉顺眼站在那里的覃玉,准确来说是在公主跟前此先伺候住的。

  但非要自己兴风作浪放着好好的位置不作偏要从家族中争当位微不足道的官员,像是个打牙缝的,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公然上前随意拂了这人面子。

  这件事情放在往常可能不必老臣子开口费心,但毕竟朝堂上年轻又没有背景实力的上元,大臣们对待她不会像对待有背景的覃玉给几分面子。

  而且瞧起来和顺的覃玉背后站在他们王孙贵族这边,心思也不算总是为那些穷人,她是代表上层官员的利益。

  至于新来的小女官,想要兴风作浪怕是难上加难,尽管在外人瞧着她已经很低调,言出所有一心为了朝堂,但还是不算圆滑。

  现在朝堂明面上的三分天下,但实际上已经属于宋绶为首的清流派和中间任何不参与的砥柱朝臣,那个赵小在两者之间的相互夹杂下,终究还是落了个有名无实的下场,可就是如此想让他这样轻易失去公主的信任甚至于遭到厌烦,还是不太够。

  宋绶立于朝堂之上,从头到尾没说上任何一句话,好像对于这些东西仿若与他本人不在一个层次里头。

  他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之前在赈灾发生的事情直到那胡上元说出代鸢和离赤的地儿,也没能唤醒他心中任何水花。

  在旁人看来也可能是唤醒了,毕竟他在听到这两个地儿时,轻微扯了下眉头。

  再也没有别的表示,连着宋达多看他几眼都不能叫他回想起自己在归途所立下的千万种“豪情壮志。”

  毕竟,今时不同昨日,如今在京城的宋家当真是风光极了。

  深得公主重用,宋绶又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专长,接连在几次的事件处理中都办得漂漂亮亮的。

  本算得上是新贵的宋绶等人,赵家倒之后,宋家如今倒是彰显出一家独大的气势。

  这件事在朝堂上摆出来,到最后一人难敌众君之力,就算是不了了之。

  夜间,书房。

  金银领了个人进来,事先给褚雾笠说道几句。来的人少见面貌,捂得严实,最重要的还是些许眼熟,据金银回忆应当是上次赈灾时刻上报的那个人。

  书房中公主瞧了,别的不知晓,种种一切过于拙劣遮住自己身后人的伪装,凭借褚雾笠的老辣又怎能看不出这人是故意给自己消息,又是有意透露他背后的主儿?

  种种迹象,能猜得到他是宋绶手下的。

  褚雾笠眼神示意金银,要他调查这人来头。只看得出跪在地上还算恭敬的身子柔韧,像一张随时都能拉开的弓,发射出最大的威力,似乎是知道很多秘密,还不等褚雾笠发问,自己就提前上报了一切:

  “王怎未曾趁着去年大兴举办的洲际会,留给经验丰富的赵老时机去查看远在明坛大街的火药库,如果这件事没有半路赵崇来的参与,到最后所有的职责都给落到赵小头上。”

  说着递上来的分明是那罪状的原件和起草,本该是由监狱管辖的,不知怎么能落入他的手中。

  那人声音不明,抬头褚雾笠迟迟没有动作,忙道:

  “这是我等千辛万苦复刻出来的一份,除去那件起草是原本调案人的真迹外,那件本在监狱保管的我让人提前复刻下来。

  根据字迹对比当日就是有人篡改了火药库之事,不论是赵崇来为了赵子担下的罪名,还是赵小刻意改,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公主若不信可派人去查验。”

  算是背后捅刀子式的打小报告,站在他们“正义”的角度来说,的确是做得太不合乎规矩,甚至是不道义,但就在帝王角度看,有些时候还是乐于见到这样不费摧毁之力,人证物证具有的消息。

  尤其是对掌控欲极强的褚雾笠来说,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半晌笑道:“做得不错,这倒是省了本公主一番周折了,你且小心退下,不要叫旁人瞧了踪迹。”暗示人收下这份送到嘴边的完完全全的“证据”。

  人影对着她拜了拜,嘴上说的是一心为了剑来安危着想,最后才离去。

  褚雾笠在袅袅香熏中半眯着眼睛,还在无聊摆弄那只花鹰。

  比起去岁,那鹰,目光狠戾,尖喙好像能给木头捅穿,碰上的就算是金属也能不相上下,凶猛高大了不少,鹰的主人神色清淡:

  “有人打着幌子来给本公主透秘,想必是摸透了本公主见不得旁人欺骗的习性。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实际上是赵小的过错。”

  “只是这件事已然在剑来引起了不好的影响,既然尘埃落定了就不必再耗费人力物力继续追究。”

  好像是不愿再行追究下去,那这幕后人的心思可不就是落空了。

  金银眼底了然,来去无影踪,别看他还是一脸刀疤的凶神恶煞实际一身轻步本领来去自如,眼看着公主要歇了心思,这才道:

  “公主,这人透露出来背后的宋家,奴早查了,真是有些小动作。

  宋绶和朝中为首几派大臣的关系都还不错,除了赵小之外,他与旁的赵氏族人家也保持金钱交易,还有好像有联系邹老的心思,不过被拒了多次。”

  怕是火力不够,再添了记重的:“宋绶同赵小在王在位时刻,明面上是敌对关系,或者说在朝堂之上,宋大人都会和同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总一副清高样。

  但到了最后总是试图想法子差遣人备厚礼联系,再就是与赵小曾非京城官员时刻是同地县的同僚,不过后来在京城中因为政见不合倒是闹掰了。”

  褚雾笠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平日叫你察些东西费劲的很个,说什么都是百般阻挠,今日怎么效率如此之高。”

  语气不是反问,也没看他,但就是让金银觉得喘不过气来,金制笼子上的那只花鹰好像是代替了褚雾笠的眼神,冷冰冰中参杂不易察觉的戾气。

  她动怒了,不管是因为怀疑,还是受到欺骗,亦或是有人赶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恶心勾当。

  金银俯身跪地,已然是准备接受惩罚。果真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眼神没了光彩,一瘸一拐面无表情,脖子上又围了层新鲜白色纱布。

  好半晌,屋中传出声响:“你去找胡上元来本公主的书房。”

  *

  宋绶心情算是不错,就想着许久没去望海潮书院接小福蝶下课了,就让宋达提前回去陪着他媳妇,并命人打道去了望海潮。

  中途瞧见糖葫芦摊子叫人靠边停下,亲自下来了马车买了两串红彤彤沾满甜甜麦芽糖的糖葫芦。

  应该是他来得晚了些,这个时刻的学子基本上都已经下了课,宋绶掰着手指头都能想到小福蝶见到他将会是一副怎样的欣喜,这会儿指不定正在学堂哪个角落缩着悄悄抹眼呢。

  让旁边的小厮都退下去,想着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刚一站到学堂窗前,见到邹文和她好像在谈论史书又好像在玩闹打趣,两人动作神态轻松,很是熟络。

  嘴角一路来擒的笑都但了下去,甚至到最后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在努力劝诫自己,学堂内的人是他一直想要巴结上去邹老的独苗,不能在这个时候自毁前程;

  再说,这人小福蝶的夫子,他们之间是不可能也是不会有什么事情,除非邹文不顾及望海潮书院这个夫子的身份,可他就这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公主在意的正是他教书育人的本领,邹文自然不会自毁前途。

  宋绶一遍又一遍安慰着自己,想要压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可是那种不安定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了上来。

  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不能在这个时候上去与邹老的人起冲突,再看看,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达(唱歌起调):得不到的就是真爱~太容易爱的就不理睬~当啷,谁又是被背刺来~当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