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绶穿上带着丝暗红的官袍脸色阴沉，听到河岸山在他耳边调笑也不能止住满腔怒火。
咬着牙，一字一句崩出来，“你是说，昨日母亲又将那个男人接回府中了。”
河岸山看了他的神情笑了笑，越发明媚动人，“是的，听说昨日还叫宫内的那些个大臣们看了热闹，待到公主赶过去时还亲自对宋姐姐夸赞一番。”
“说她是敢于追爱的典范，要咱们王可要好好学学。”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
宋绶在河岸山的注视下沉默半晌，声音微微停滞，“你是说，褚瀛灯…回来了？”
“大人前两日与妩颠鸾倒凤之余，这种事情自然是让妩给推去了，大人可会怪我？”
河岸山怀中半搂住宋绶，分明是一副主导在握的模样，却还是要说些莺莺细语逗他欢心。
宋绶这会儿完全没了旁的心思，只是快速起身整理衣物要去朝堂，“我待会儿要送小福蝶去书院，你日后别再称呼自己的小名。”
河岸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摆弄自己的衣衫说了句，“也对，小福蝶现在也算是大姑娘了，她像宋姐姐，天生就是人堆的中心，免不得在情爱方面受些蹉跎。”
*
“今日我陪你到书院一趟。”
宋绶到了小福蝶房内，直言不讳。又看窗户没关紧，自发地拂起衣袖半带责怪，“如今天气渐凉，夜间再不要开窗了。”
女孩坐在镜前，被宋绶的声音打断思绪，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宋绶哥哥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小福蝶如今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晨起妆发还未装扮便捧着书坐在桌椅旁，看的入迷。
宋绶随口问了句，“在看什么呢这么用功，妆发不束，晨餐也不用。”
小福蝶藏起手中的书卷，看起来还是有些胆怯，不敢直视宋绶的眼睛，“不过是一些学堂内无用的闲书罢了，宋绶哥哥要是不喜欢，我再不看。”
咬了咬唇，手足无措。
“既然是闲书，就不要看了。”宋绶没丝毫意外，“行，我在外面等你。”
“把鞋袜穿一下 免得着凉。”
小福蝶连连点头，宋绶转身刹那，打量他高大伟岸的背影，眼中恋恋不舍。
低了地头，还是将自己手中的书卷塞进梳妆台的小匣子里。
对镜揽妆。
青丝被挽了个小小的飞天髻，额间勾勒出金色的鸾凤，莹白的耳垂吊着个墨绿点缀下的翠珠。
细细的腰间缠着绿色的花纹饰物，一双清清浅浅的帕子别再上头，帕角还露出金纹绣的青鸾，石榴色的裙摆有些拖地的不便。
宋绶看到女子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面上还上了薄薄的妆，心头微微一跳，转而皱眉，“今日怎么打扮的这样艳丽。”
河岸山施施然来到桌前，他一向着装得宜，“毕竟我们小福蝶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电闪雷鸣之间需要人陪同的小姑娘了。”
说着，似嗔怪宋绶一眼，“依照我看，你就能穿着朝堂的小红衣，为何我们福蝶也不能配着一身红绿尽相得宜。”
宋绶睥了他一眼：“宋往日都是青衣那家伙仗着母亲气我不轻，现在你倒是站在小福蝶那边也让我不得安生。”
小福蝶本是忐忑，听了这话却是一笑再也不紧张，“宋绶哥哥说笑了，我在我们书院待的时间也不短了，马上就要面临书院完业的情况。”
“宋绶哥哥，我学业都修完了，下一步也许就要向着京城官位发展。”
宋绶出言打击她，“你能有什么官位，之前你也是见到那位公主了，若是真的中意你，何不像先前覃玉与胡上元一般将你收走。”
“你不适合那里。”
简直是将她所有的想法全部否定。
小福蝶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河岸山听了这话也觉得不甚妥当，便出言提醒小福蝶不要泄气，公主还是公正的。
宋绶见她还不死心，“当初带你来到京城就是要洗一洗你身上的匪气，你看你现在还是出言不够恭谨。”
“原来咱们宋绶大哥也还记得带小福蝶回来的那段时日啊！”宋达笑着走进来，“我这几年见小福蝶整个人的性子转变那么大还纳闷了，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没想到原来出现在你这安乐窝的源头上。”
河岸山适当出言提醒，却被宋达直接无视过去，“你看看小福蝶现在，和那些没受过教化的京城姑娘家有什么区别。”
“怯懦，无知，拘束。我还是喜欢小福蝶先前的模样。”
河岸山听了这话倒是笑眯眯地跟着点头。
宋达继续来劲，“你说你给她培养成这样是做什么？将来找个三妻四妾的人家嫁了，还是你打算将她留入府中就这样不明不白。”
小福蝶听了，里面将目光转移到宋绶身上，神情看起来有些慌张。
宋绶听了这话倒是没生气，“我作为他的哥哥，自然会为小福蝶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十里红妆。”
“宋大人，我的宋大人！”宋达走到他面前，“我看今日你就别送小福蝶了，几多次晨课都没见你送过她一回，往日对她的打压到还不算少。”
“你我速速去朝堂面见王，你这两日也是我替你们二位在朝堂打着话术，否则公主再怎么看重你那也够心里厌烦你多次了。”
两人前脚刚备马车一走，饭桌上瞬间恢复冷寂。
小福蝶百无聊赖用筷子挑着碗中的粥出神，末了想到还有人在场，又端端正正地做好，小口小口地核粥。
河岸山见到这一举动笑道，“在我面前你还掩藏什么，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说着，将甜点夹到小福蝶面前的盘子里。
“我不吃，宋绶哥哥说我应当控制自己的甜点吃食。”小福蝶不敢看他，施施然拒绝。
河岸山不在意，低头一笑，“我知道在你心里，自从见到那日我与宋勤的场景，便觉得你的宋绶哥哥愈发风光霁丽，我是如此地……污浊不堪。”
“我……没有。”小福蝶否认，但显然这话在河岸山近乎笃定的语气上显得分外无力。
拿出手里一叠书卷，正与小福蝶晨起翻看的一般无二，被风掀起的书卷中，尽是些话本模样的东西。
内容无一例外，也都是“妾与救命恩人长相厮守”，“路边捡来公子后，妾以身相许”等诸多公子王孙与村野姑娘的话本。
河岸山白净的手指点在一摞话本上，缓缓出声：“你喜欢宋绶？”
小福蝶面颊爆红，对她来说，在没有撞破河岸山与宋勤做那种事情之前，或许一直都拿宋勤当做知心亲切的美人哥哥。
但是那晚过后，一切都不同了。
最终，小福蝶还是在河岸山步步紧逼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知道了。”河岸山点了点头。
小福蝶抿嘴起身要走，却没注意到河岸山唇角勾起半分讽刺的神情。
*
朝堂上。
除了褚瀛灯盯着宋绶看了许多眼，宋绶端端正正也没回他任何眼神，不禁让褚瀛灯怀疑这人与当初那个在井中步步紧逼自己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回来这两日，褚瀛灯多次旁敲侧击地询问皇姐宋绶的状况，根据皇姐的反应，宋绶是在那次赈灾回京后得到皇姐的赏识。
整个人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朝堂的大臣之间都颇有好名。
为百姓着想，不忘出身贫苦之人，读书人的心思也能捉摸一二……
这些夸赞荣誉，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褚瀛灯既然已经将这个“王”的位置暂时交由褚雾笠掌管，那现在暂且还动不了他。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另一件事，宋绶之前与赵小两人在朝堂上的情况来看。
虽然赵小孤立所有人，但明显宋绶所谓的“八面玲珑”也不见得会赢得多少人的喜爱。
那这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些大臣对他刮目相看。
这一问，倒还真问出来不少问题。
*
“邹文大人请留步。”宋绶在身后喊住了。邹文，“听闻夫子要离开望海潮书院一段时日，这是为何？”
邹文倒是毫不避讳，见到宋绶走过来挑明，便直接拱手道：“既然宋大人这么问我也不多隐瞒。”
“我有一位京城好友想要向贵府的宋蝶提亲，他觉得此女子才华惊艳绝伦，又是个胆大心细有见解的，我这段时间总要帮着牵线张罗的。”
“我那位友人对她很是看重。”邹文解释道：“这件事我本不应该掺和，但这人又是通过我认识的宋蝶，这难免让我落了个给自己学生牵线搭桥的嫌疑。”
“所以，为了姑娘的名誉着想，他希望我是以朝堂官员的身份介绍两人会面。”
宋绶听了肉眼可见的脸色暗沉下来，“没想到邹文大人担上了红娘的职责，这事小福蝶可不一定同意。”
邹文也不气馁，“无论如何，我那位朋友是争取的，甚至敢于与家族做抗争，去迎娶一位也许在宋家并无血缘关系的姑娘，并且不给她名誉上丝毫玷污。”
宋绶冷笑一声，“她哪里懂什么是适合，什么又是喜欢。”
“这就不劳烦宋大人费心了，若是宋老夫人真为宋蝶姑娘好，见了面便知道这人是真心待她的。”邹文不卑不亢，“古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剩下的全凭宋蝶姑娘自己抉择了。”
“早些时日确定下来，还能追求自己在京城中，想要去公主身边成为一名女官的愿望。”
邹文意有所指，“也免得居心叵测之人总接二连三否定她的才华不是？”
宋绶眉头微微一皱，看着邹文压根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的样子，面色阴沉中带着疑虑：小福蝶她……什么时候想要成为一名女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妾与救命恩人长相厮守”，“路边捡来公子后，妾以身相许”……
这名字是不是非常有狗血那味＝w＝
主打地就是一个活学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