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纨绔他转职了>第15章 相逢于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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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许忱醒来去附近溪边洗漱,刚一低头就见溪水飘来隐隐红晕。逆流望去,就见那溪边躺着一个红衣女子。

  商队常备有外伤药,这女子寒冬腊月的穿得却是清凉,伤在腹部,甚至连衣物都不用解开,直接上药包扎就可以了。

  商队整顿后就继续前行了。几辆里马车就数许忱的最宽敞暖和,人自然被安置在许忱车内。

  许忱此番随商队南下,本就是白蹭商队的护卫。直接点说,许老板就是个混吃混喝的。这许老板既不能担任护卫一路警惕,也不会照顾人员后勤。故而,许忱每天在马车里不是看书就是自己和自己下棋解闷。

  晃晃悠悠的马车又行了一日,此时已是入夜,许忱也有了困意。但看着霸占着自己被褥的伤患,还是只扯了条毛毯,在已经铺满马车地板的长毛羊毯上,再垫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又拢了拢自己的狐裘倚在门边,慢慢地睡去了。

  冬雪窸窸窣窣地下了不知多久,外边马车顶的积雪已经积了一层了,啪嗒一声,滑落一大块积雪,砸在了车轮旁边,发出的声响不大,马车内,厚厚鼓鼓的被褥却鼓动了几下。

  不知此时已是夜里几时,马车内的暖炉已经熄灭了。红衣女子悠悠醒来,眼神茫然地转了转忽而转明,猛地起身,牵动了腹部伤口,却紧闭牙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低头一看,伤口已经被包扎妥善。

  转而观察周围环境,马车里暖炉已经暗了,还残留着些许余温,月光透着窗帘勉强给马车内笼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以及门边角落靠着一个小小的人,许忱从头到脚裹着一层厚厚的狐裘毛毯,睡得很是安静乖巧。

  那红衣女子,蹑手蹑脚地来到许忱面前,许忱大半张脸都隐在狐裘之下,女子勾勾那白如凝脂的纤纤玉手,掀起许忱额前一角狐裘。手上还戴着铃铛金饰,从手腕到手指连成一片,借着淡淡的夜色,隐隐闪烁着。

  金属反射着夜光,映在一双形廓姣好而轻闭着的双目,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低低轻轻慵懒至极的声音从厚厚软软的狐裘里传来:“困...有事明天再说。”宽厚暖软的狐裘裹着,马车里还残留着安神香的味道,让人只想一直睡下去。许忱实在是半梦半醒,又感觉到马车内有动静,迷迷糊糊间吐了只言片语,就又继续睡前了。

  而就在察觉许忱醒了那一刻,一只利爪已经隐隐扣在许忱头顶要穴。停顿了片刻,察觉到许忱真的是又睡着了,了是也觉得许忱说的有道理,也有可能伤重难耐,那红衣女子果真钻回被褥了。

  次日一早,许忱亦是没能满意地睡饱醒来。

  细长的手指抚过许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许忱一下就惊醒了。

  那红衣女子,俯身凑近且妖且闲,捂住轻笑,笑声清灵又妩媚,她眼睛含笑带妖,水遮雾绕的尽显魅意。红唇微启:“公子,你醒啦。”

  许忱保存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动作,一时还没从刚睡醒的迷糊中清醒过来,缓缓说道:“呃...你醒了,伤口怎么样了?”

  许忱觉得两人里得太近了想起身,却被对方一手轻柔地按回车门,“奴家,还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身子更凑过来几分,语气亲昵地说道:“公子怎么这么着急离开,奴家...有点冷。公子...”她俯着身子,整个人几乎要压在许忱身上,披在身上的被褥自后背滑落,露出单薄的红罗纱衣。

  许忱伸出双手越过细腰,女子以为许忱是要搂着,稍稍又把腰压低了几分。许忱却没有如她所想,越过美人细腰拉起了滑落的被褥,把眼前的绯色从头裹到了脚,打包成和自己一样的同款造型。

  咈哧——车外的马因寒气打了一个响鼻。

  许忱推开对方,摸了摸一旁的火折子,给暖炉添了新碳点上了。自己蹲在一旁烤手,又看了看一旁的人。

  “......”那女子莫名地生起一点无名火,心道这小子是真不懂还是假正经?她这么一个大美人在怀,温香软玉不怜惜,竟一个人蹲在一旁烤火?!

  她,魔教藏忘墓右护法慕红衣,平时勾勾手指能引来多少倾慕者?挥挥衣袖又能毒杀多少敌人?如今一朝落魄,竟连个富家小公子都勾搭不上?然而,窗外一股寒风透过窗帘袭来,无情地熄灭了她这刚刚燃起的心头火。犹豫片刻,慕红衣挪一挪被脚也凑了过去烤火了。

  慕红衣:“你叫什么?”

  许忱:“敝姓许。”许忱救人只因善心,但也猜出女子是江湖人士,因而并不想与之过多掺和。

  慕红衣:“嗯...?”对方不愿意说出名字,慕红衣却不想就此止步。

  许忱无奈:“单字一个忱。”许忱伸出一个手指在空中一笔一划虚写了一个忱字。

  慕红衣:“哦,你...不问问我的名字?”

  许忱:“萍水相逢,知或不知,也只相伴一程。”

  慕红衣还想说什么,就被天青的敲门声打断了,少爷,我给你拿早膳过来了。

  两个冷掉的烤饼,两碗热粥。天青刚刚听到马车里传来的声音,知道伤患已经醒来了,就端了俩个份过来。

  慕红衣咬了一口饼,嫌弃道:“就吃这个?难吃死了。”

  许忱:“确实。”

  许忱表示同样嫌弃,这许忱从小娇生惯养更是吃不惯,但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大早能和上一口热粥已是难得。

  慕红衣嘴上说着难吃,但她行走江湖多年又有什么苦没吃过呢?最后她的那份虽然吃得慢慢吞吞总算是吃得干净净了,反倒是许忱只喝了半碗粥加咬了几口饼。慕红衣心道合着着公子爷比自己还娇气?

  整顿完毕,商队又继续前行了。

  慕红衣还是待在许忱的马车里,外伤有许忱给的药已无大碍,内伤却只能自己调息,用过早膳就自己盘坐调息了。

  马车里主位被霸占,许忱也不计较,抱着本闲书,靠在窗边,自顾自地看起来。

  慕红衣看着紧闭双目似乎毫无防备,但实际上慕红衣亦分出一份神识,留意着外界许忱的一举一动。如若许忱稍有异动,绝对还不近慕红衣身就能立即丧命。

  两个周天真气流转完毕,慕红衣感觉好多了,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许忱正低眉看着书卷,今日又是一整日的赶路,许忱也懒得细细装束,只简单挽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在脑后,马车晃晃悠悠,带着他鬓边的碎发一拂一摆。许忱本就长得俊秀,身量比起摘星阁那时已经长开了不少,现在已经比许玥高了半个头有余。脸部轮廓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雌雄莫辨,但还是偏向柔美。慕红衣心想:“之前就觉得此人长得好看,现在细细看来果真世间罕有。”

  察觉到有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许忱偏头看去。

  “呀,被发现了呢。”慕红衣被发现了也好无怯意。

  许忱放下书卷:“姑娘感觉身体如何了?”

  慕红衣挪了挪位置,离许忱近了一些:“恩~腰疼,公子帮奴揉揉呗。”说着就伸手想去扒拉许忱,被许忱拿书挡开了。

  许忱心想这人真的是江湖人士么?这么看起来比醉月楼里的舞姬还....呃,还能...许忱说不出口,这股子妩媚的气质倒是更像在长欢殿匆匆的一瞥,怎么滴又思及那时情景?许忱最恨不得能拿掉的记忆。许忱正独自懊恼,耳根却不经意染了一抹红意。

  慕红衣不知许忱心中所想,只道许忱被自己一句话就逗得耳根发红,觉得有趣,更想再逗上一逗。

  许忱却道:“姑娘需要换药,那许某去车外候着吧。”说完就一开车门,自己钻了出去。

  之前说过慕红衣伤在腰部,她一身红罗纱衣着实清凉,该遮的遮了一些,不该遮的是一点不遮,是以伤口处根本就无需解衣,况且第一次包扎不就是许忱帮慕红衣包扎的吗?许忱这避嫌避得多少沾了些迂腐,但又确确实实的不失礼义。

  慕红衣笑了,这笑不带一点之前的魅惑意图,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笑意。伤口也确实需要换药了,慕红衣心想这人,看似对她的招惹避之拒之,却总能读懂她的所想。

  许忱出来和驾车的天青排排坐,吹吹冷风,也让自己清醒清醒。

  白天的雪转小了许多,下一会停一会。

  “还有明日就能到下个城镇了。”天青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天青平时话少,从小就如此,许忱也习惯了。不过天青与许忱也是从小相伴长大,两人自是十分熟悉,一看许忱望着远处绵绵不绝的苍山发呆,就知许忱是近乡更添几分思乡情谊了。

  “恩,好。”许忱抱着暖炉,淡淡的笑意慢慢地在脸上晕染开来。

  “江南。”许忱心中默默念着,似乎已经看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美景了。

  夜色已至,车内点了一盏油灯,暖炉烧得火红,许忱早已钻回车内,此时正和慕红衣大眼瞪小眼。

  “姑娘打算前往何处?”许忱先是开口了。

  “许郎好狠的心,这就想要仍下奴家咯~”

  之前慕红衣昏迷不醒,许忱在旁陪护,睡得很安心。现在这人醒了,白日夜里语言多番戏弄,许忱心再大也不能安然睡下。但娇生惯养的许少爷又实在不想去其他马车睡多人间...思来想去,想问问这鸠什么时候可以挪挪窝,离开他这金丝软垫的鹊巢,没想到一开口就被对方看透了意图。

  “咳咳...”许忱咳了咳欲盖弥彰般掩饰尴尬,只道无奈:“姑娘在马车内好好休息吧,许某去其他马车了。”

  “哎!”慕红衣只觉得好笑,笑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呢不成。”

  “....呃...姑娘。我觉得,你想的话...应该是能的。”许忱坚定地相信着,那天夜里许忱看到山林里的剑光有好几段,而慕红衣身无寸铁,就是说她在多人围攻下只是受伤逃离。饶是许忱不是武林中人,也猜得到慕红衣武功颇高,而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之擒之,岂不轻轻松松犹如摘花拂叶。

  见许忱真有离意,慕红衣:“站住!不许走。”

  饶是许忱,此时心里也生出半分悔意——就不该乱救人!然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忱又坐了回去。

  许忱观慕红衣脸色,笃定是生气了。“许玥生气也是这个样子”许忱心想。但许忱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尊请来的大佛了。又但是这种事情许忱应付得多了,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要怎么办。

  “许忱知错,还望姑娘恕罪。”

  许忱是真真地道歉了,比起以往给许玥的道歉还少了几分投机取巧的卖弄,多了几分的端正诚恳。

  慕红衣:“哦~”

  许忱:“但,许忱不知错哪?如果姑娘愿意告之,许沈听之改之。”

  慕红衣哼了一声,却是傲气说不出口。

  慕红衣是现任藏忘墓墓主的女儿,她生在藏忘墓长在藏忘墓,习练的也是藏忘墓功法,长大后自然就成了江湖人口中魔教妖女,名门正道见了不是惧怕躲避就是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头,想除之扬名。这次受伤也是被十二剑宗门人以多敌少所伤。慕红衣行走江湖多年,早就习惯,也不惧怕。只是今天见许忱所作所为,心中多少有些触动,也萌生了一些好感。但刚见他言语,难不成就觉得魔教中人就全是心肠歹毒之人吗?

  许忱不是江湖中人,既不知道什么魔教藏忘墓,也不知道慕红衣心中所想。

  马车里寂静无声,只有车外偶尔传来的阵阵风声。慕红衣不说话,许忱也是不敢再招惹这个祖宗的。

  就在许忱被车内熏香熏起了困意之时,慕红衣突然有了动作:“呵,小小毛贼,竟然偷到姑奶□□上了。”似乎是察觉到外边有状况,慕红衣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马车里了,车门大开,许忱立马跟了上去。

  车外红影拂动往货物方向去了,许忱顾不得喊人,拖着他的狐裘大衣追了上去。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孙儿吧。”一个消瘦头发斑白的老者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乞求慕红衣。

  而一旁的慕红衣,坐在满载货物的车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红纱正绞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悠悠道:“我可不是什么女侠。”一旁还扔了一把割稻谷的镰刀和一根棒槌。

  许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这情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姑娘...”许忱顺了顺气继续说道:“多谢姑娘相助,不过...你再用不...松手这小孩就没命了。”

  慕红衣依旧是哼了一声,倒是松了手,抽回了红纱。

  老者搂回自己的孙子,又是连连磕头感激。

  许忱把人扶起问:“老人家,这是你孙子吗?”老人连连点头答是,“那你儿子...”

  “我儿他,去年去山上打猎,失足从山崖上摔下来,已经没了。老爷你大人大量,放过我们老小吧。”老人体形消瘦,大冬天的夜里只穿了薄薄的长衫,一旁的小儿倒有件不算厚实的冬衣,但也是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是黑黑亮亮,双瞳剪水。

  “老爷,老爷,我们实在是冬日里没有吃的了,饿极了才..才...老爷,你开恩,你开恩。”老人带着小童又是连连道歉。

  许忱摸了摸狐裘里的钱袋,摸出两锭银元宝,递给了老者。老者显然也没料到当即又是拉着小孙子又磕头又道谢。

  “这些足够你们渡过当前的困境了,以后不可再行盗窃之事。”许忱又看着那小孩,那小孩也不怕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许忱,“你也要快点长大。”小孩也不知道懂了没懂,只是点点头。

  二人走后,慕红衣开口了:“许公子果真心善,昨儿刚刚救了人,今天又放了这两小贼。”

  “左右货物也没有损失,看着也是怪可怜的,不如就算了。”许忱又拱了拱手,“刚才真是多谢姑娘仗义相助了。”

  没有回应,慕红衣坐在货物上,北风刮得她衣角红纱翻摆。饶是知道对女子衣着打扮随意评论是为无礼,但许忱还是忍不住内心发问,真的不冷吗?看了看她身下的货物,许忱心下一动,“请姑娘挪步。”

  许忱在那车货物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个合意的,一件火狐裘。“姑娘,冬夜风雪寒,不嫌弃的话,这就赠与姑娘了。”说着把手里的火狐裘递向慕红衣。

  慕红衣愣了一下,“冬夜风雪寒”多久没有人这么叮嘱过她了。慕红衣看着那狐裘,稍作停顿,一把取过披身而上,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了。

  两人皆是刚吹了夜风,一进车门就齐齐靠在暖炉旁取暖。

  暖炉微微发着暖光,映在人身上显得格外温柔可亲。慕红衣看着许忱心道,“可惜了,如若这人同是江湖中人,未尝不可与之一共儿女情。”但想想又觉得,“这人心肠太软,就算同是江湖人也一定是所谓正道一派,又怎么会和她这魔门妖女有什么沾染。”

  许忱看着这暖炉心想,“这暖炉烤一两个小蜜薯和板栗不成问题,待到明日到城镇让天青去采买些,下次就不用只吃白粥干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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