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纨绔他转职了>第74章 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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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食放下,你退出去吧。”景渊挡着许忱,与其一如既往,头也不回嘱咐道。

  “哦,是!”副官忙放下东西,转身就走,隔着帐门又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来使还要护送西域国王。你们有话好好说,莫要冲动。”

  景渊噙笑道:“听见了吗?都怪你走得这么急,什么都做不了。”说着还恶意的蹭了蹭许忱,察觉到危险,许忱忙把人推开翻身坐起。景渊自觉收拾好食案,摆好餐食,再把碗筷递给许忱。

  坐在一旁欣赏许忱的吃相,许忱被盯着别捏,忍不住道:“看出点什么来了?”

  “长胖了一点。”景渊突然蹦出一句,许忱夹肉的手一顿。

  景渊不依不饶,坏笑道:“哎呀,师兄在前线负伤杀敌,师弟在西域美人美酒,都养胖了。现在却连我看一眼都不让,真教师兄寒心。”

  许忱把筷子夹着的肉塞到景渊嘴里,“不错,西域哪哪都好。葡萄美酒,香车美人,我都乐不思蜀了。哎呀,干脆吃完这顿回去就不回来了。”

  “你敢!西域要是敢拘你,我就是把整个西域国掀开了,也把你找出来。”景渊手臂撑着头,斜歪着脸看着许忱,账内灯火照得他双眸灼灼,明明是如此温柔款款的语气,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后背发寒。许忱知道如果真有那日,景渊是会做到的。但幸好他还在,就不会发生。

  许忱筷子在景渊额头一点,带着温怒道:“又说胡话。谁能拘住我?论武功普天下也就.....你,我,暂时,打不过而已。”

  景渊反手握住许忱手腕,把手拉近贴着自己胸膛,看着许忱道:“那我拘住你了,不许跑了。”

  见景渊又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许忱又无奈又好笑。“好好好,但是犯人也要吃饭的啊。”景渊笑着松了手,许忱才得以继续扒饭。

  “对了,你是怎么说服姜弦的?”

  许忱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景渊听完。“哈哈,商道么?真不愧是你。”

  “两国通贸也只是个大概雏形,真正实施起来还有很多细节要商讨的。”

  “不过,景睿那么快就同意你的计划,是我没想到的。”

  “嗯?什么意思?”

  “我推举景睿上位,是因他有贤君之相。但他本性也多疑,凡事总想得太多,是以许多事情我不愿与他多说。”

  许忱默然不语,等着景渊继续。

  “我前脚收复两城,呈上去的奏报,话里话外都是要求清剿北牧以绝后患。你后脚就告诉他可以和西域两国结盟联手共讨北牧。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即使我们把事实利益阐明清晰,即使这件事情对他百利无一害,他也会忍不住多想。我也是皇子,跟他一样的身份,一样有登上皇位的资格。为何甘心处处退居幕后,为他铺平道路,只为了把他推向高台?”

  许忱还没回答,景渊突然发笑,“不用解释,怎么解释他都不会彻底相信的,他生性就多疑。”

  许忱沉默着,景渊不再多言,把话题一转。“在辽城时我遇到了一个人,天青。收复辽城能这么顺利也是有他一份助力,现在他留在辽城等人。”

  “我想待战事平定了,再让许玥回中州,到时候她想回临城或者辽城都随她意。天青那边你也帮我给他带个信吧,阿玥在西域也时常念叨他。”

  景渊自然应予。当夜,许忱就护送姜弦安全回到了西域军营。

  景渊的策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北牧地势辽阔不便中州军施展,景渊率一军借着西面的山崖作为掩护,绕到北牧军身侧,表面是欲行左右包抄之策。

  但实际上,西面的行军这是诱饵,分散北牧的注意力,西域军已悄悄绕到北牧后方,截断北牧后撤道路,将北牧困在设计好的囚笼三方围剿。

  沈昭沈卓留守大营,景渊只率十万人马出发,出发前下令大营中烧饭的灶台减少大半,造出大半军队都西迁的假象。计划前期进展的很顺利,北牧的探子很快就发现了景渊朝西的队伍,阿史那郁莫看了地图果然中了计。

  几番试探,沈昭都高挂免战旗,更加坐实了大营空虚的假象。阿史那郁莫准备调走了大部分的兵力朝西去追击景渊,若真让景渊从西边山地形成包抄,对北牧军极其不利。

  “草原作战不是他们的强项,他们想借着山体的掩护悄悄绕道我们右侧,再左右包抄。”身披甲胄大氅的阿史那郁莫与北牧军军将在营帐内商讨着,“探子来报,这几日他们做饭的炉灶只剩不到三成,他们大部队已经不在这里了。”

  “王,让我去吧。我一定能刚截断中州军。”一名北牧将领率先请命。

  “山地战你缺少经验。”阿史那郁莫拒绝了将领的提议,把象征北牧军的旗帜插入地图上的山崖上,耳边的红玛瑙耳坠随着一晃,在烛火下显出如鲜血般的红艳,他缓缓说道:“本王亲自带兵。”

  山林在月光下只剩纯黑的剪影,星星点点的火光透过树枝隐隐约约透露出来。景渊带着兵马攀上高地,山回路转,但见山巅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前,一人提灯矗立,正是许忱。

  “到了,传令下去,山底设障,就地安营。”副官得了令火速传令安排下去,景渊下了马朝许忱走去。语气也不自觉变得缓和,“等多久了?”

  “两天。北牧军有跟来吗?”北牧有没有上钩事关计策能否卓效。

  “路上交手了两次,是阿史那郁莫带兵。”

  “他?我还以为他会驻守大营。”

  “谁来都一样,狼只要跌进了陷阱,被捕兽夹夹住,就别想再逃脱。”

  “既然北牧已经上钩,我也要尽快把消息传给姜弦。”许忱作势就要离开,景渊拦住道:“等了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吧。我让人煮点热的先吃了,我再送你一段。”

  啃了两天的干粮,许忱早就馋了,一碗牛肉汤面,吃得滋溜作响。完全忽略了面不够劲道,汤水太咸,浇头火候不足等问题。景渊和许忱围坐在火堆边,借着火光看许忱吃面,突然道:“辛苦你了。”

  许忱一抬眉眼,好看的桃花眼被火光染上一抹暖色,显得更加明艳。景渊的眼神是无比的真挚热烈,许忱打趣的心思瞬间消散,不知所措的干咳几声,低头继续干饭,半晌含着食物含糊说了什么。

  因为许忱刚才的回答,景渊送他离开的一路上,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二人来到一座吊桥前,“就送到这里吧,过了这桥顺着山道很快就能见到西域军的接应了。”

  “好,我看着你过桥。”

  “姜弦那边准备好,我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来。”许忱朝桥走去,“北牧军人数多,你自己小心。”

  “好,我等你。”

  夜色下,二人隔桥对望,最终转身隐入林中,回归到自己的战场中。

  战马嘶鸣卷起滚滚烟尘,战鼓响彻天际,暴雨般的箭矢齐飞,火球从高处滚落,血色染红大地。阿史那郁莫一身甲胄大氅,站在山巅,睥睨着山底枪林刀树厮杀的双方士兵。

  他最终还是没能截断景渊的队伍,让其先占了山头。景渊行军速度之快让他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猜测出错,如果是大部队,行军速度为何如此快。不过就算景渊得了先机抢占了山头他也不怕,他已经发现了景渊左右包抄的计策,只要在这里歼灭景渊的大军,北牧就能一改被动的境地。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紧贴耳边,山林中窜出一柄飞箭。阿史那郁莫持刀回挡,还未理清楚暗箭从何处而来,紧接着又来一箭,这次射中他肩膀,立马被副官掩护退下,原来刚才那一剑只是虚晃一招。

  对面半山腰,景渊放下重弓,冷冷道:“还给你的。”

  双方在山间,一方人数优势,一方占据地势,僵持了许久。景渊占据山头以山设障,却从不深入敌方地界,是以阿史那郁莫一开始没发现对方人数其实只有十万人而已。

  但慢慢地阿史那郁莫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景渊只是牵制却不猛攻,似乎是在等待什么,阿史那郁莫心下不安,下令四处探查四周动静,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无人的山道上,两人两马策马奔腾。西域军队已悄悄潜入至部署位置,派来信使传信,许忱护卫信使同行。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一股子血腥气,许忱打了手势停下步伐。循着气味来到一片空地上,只见哪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皆是中州军的打扮。“不好,有埋伏!”话音刚落,两侧山谷露出数百个北牧军。

  “生擒!”不知谁人喊了一声,北牧军立马冲了出来堵住去路。

  “快走!”许忱一拍缰绳,反手抽出长剑,护着信使准备强冲包围。北牧军并不是许忱的对手,但对方人多,用阵型对付他,而他还要护着信使。

  眼见包围圈逐渐收缩,许忱一招蛟龙擘水,一力降十会,生生在阵法中破出一道缺口,带着人突破重围。

  北牧军也不会就此放弃,依旧在后面紧跟,两人策马逃离,信使的马被箭射中,跌落马下,许忱一击飞剑插入近身的士兵,飞身一个扫腿掀翻一圈追兵,转身拔出佩剑,单手拎起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信使,扔上马背。自己紧跟而上,双脚一夹马腹,再次拉开距离。随后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信号火弹声,挥剑再劈向拦路的士兵,加快离开的步伐。

  两人在山中奔逃,北牧军一直紧跟不止,许忱护着信使,出招处处束缚,还要提防时刻可能出现的暗箭。直到天边暮色,战马忽然跪地跌倒在地,两人不慎被掀翻在地。

  许忱替信使挡下挥来的长刀,把人拉起就跑,许忱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一座吊桥。冲出树林,果然连接两座山崖的吊桥映入眼帘。许忱当机立断,“你从吊桥上过去,沿着山道往上跑。”

  信使被推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吊桥上,入目是万丈悬崖,惊得他出了一身白毛汗。许忱一声催促,信使咽了一口唾沫,扶着兜网站了起来,回头看向后方,追兵已经追上来了。

  “快跑,务必要把你们陛下的信函交给景渊。快!”许忱催促着。

  信使虽然害怕还是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许忱省视周遭环境,追兵慢慢逼近,身后是横跨两座山崖的吊桥,这里离景渊的营地还有段距离,他们没了马,不久就会被追上的。许忱握紧手中长剑,安慰道:“我没事的,军情不可延误!快走!快!”

  信使一咬牙,扭头蹒跚地往前走去,身后传来刀剑的砍杀声。追兵见人上了桥也急了,有好几个绕过许忱也跟上了吊桥,信使感到吊桥晃动,后头一看吓得惊呼出声,立即立马加快步伐。

  黄昏总是很短暂,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而追兵还在增多,许忱时刻留意着桥上动静。待到信使快到桥对岸时,“现在!快跑!跑起来!快!”接着许忱挥剑,只一击便砍断了吊桥。

  信使还没得及惊叹许忱这一击的威力惊人,先被吓破了魂,距离到岸还要十来米,他使出了毕生的力气与速度,奋力跑去!在他扑向山崖的那一刻,吊桥也彻底坍塌落下,连带着追上吊桥的北牧军一并落下万丈悬崖。

  信使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崖下,空谷中还回荡着北牧军不甘的嘶喊声。而崖对面,火光逐渐变多聚集,一把把火把簇拥着,围照着中间一个单薄的身影,仿佛是要把他架上高台焚烧。

  许忱背对着他,并不能看见许忱的脸。“许公子!”他高声喊道:“坚持住!”说罢一抹脸上混着泥污的汗泪,转头就跑。

  许忱微微勾唇,握紧长剑寒光凌然,身后几个小兵提刀偷袭,他眼神不惧反手刺去。隐秘的山林中,火光与剑影交相辉映,喊杀声与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许忱身后退路已断绝,前方只有重重追兵。

  许忱看着眼前的北牧兵,他们脸上有惊有惧亦有恨,但此时许忱心中却无比的宁静,仿佛周遭的喊杀声都与他无关。他抬头看向空中明月,薄纱般的云层此时渐渐散去,露出皎洁如玉的圆月,月光如落霜,飘洒在万里山川湖泊上,晕染成一滩无波清池。

  突然像是领悟到什么,许忱呆愣在原地,几个士兵被许忱一反常态的表现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相互使了眼色,齐齐挥刀而来。许忱闭上双眼,顿时围绕周身起了一层细微的气旋,银白的剑身发出一声叮铃,轻舟剑法最后式“风送轻舟”。清风拂面,仿若无害,无戾杀气,取命无形。

  许忱横剑在前,缓缓睁开双眸,而周遭已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圈人。银白的剑身映照双眸,许忱低喃道:“取名,霁月。”

  黎明前天色最暗的时候,许忱被押进了北牧主帅营帐。

  阿史那郁莫为了擒获许忱,彻夜无眠。许忱被绑着带进来的时候,阿史那郁莫正用着小弯刀剐案桌上的牛肉,看到擒获的人居然是许忱时,手中动作显然一滞。

  “王,这是那人的佩剑。”卫兵双手把霁月递给阿史那郁莫。

  阿史那郁莫抬抬手,卫兵便持剑立在声旁。阿史那郁莫看着许忱,他现在这一身多少有些狼狈,一整日的逃命,白衣已染上不少泥血污渍,身上的血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只剩下那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就如同那天在临城城门外他诈降那时一样。

  “你们拿这么细的绳子,绑不住他的。”阿史那郁莫笑了笑随意说着,继续剐他的牛肉。

  一旁的护卫不解的看着许忱身上五指宽的麻绳,下一刻就见许忱不屑的笑了笑,只见他运起内力,身上麻绳就纷纷震断,断落在脚边。正在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应该扑上去擒住许忱的时候,阿史那郁莫突然开口了,他用弯刀戳了一块牛肉,举向许忱,问道:“要吃吗?”

  许忱看着还带血的牛肉块,蹙眉丝毫不遮嫌恶道:“不了,我吃不惯北牧的东西。”

  “呵,确实。”阿史那郁莫忽然狂笑起来,下一刻,他毫无征兆的踢翻食案,抄起配刀冲向许忱。许忱时刻留意着对方的动作,当下矮身躲开,暗中抽出藏在靴中短匕,绕起身后,一把玄黑的短匕悄然架在他颈后,此时肉食酒水和器皿滚落了一地。

  一切都来得太快,营帐内的卫兵这才反应过来,拔刀对着许忱。许忱呵斥:“退下,不然!”他短匕没入后颈皮肉,丝丝殷红渗出。

  “呵呵呵——”阿史那郁莫低低的笑着,“许忱啊许忱,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我感到意外啊!”他全然不顾自己要害受制,挥刀转身。他是长刀,许忱只是短匕,不得已后退躲避。

  阿史那郁莫阴翳的笑着,手摸了摸耳后,耳边那只红玛瑙耳坠已经不见了,只摸出一片殷红,冷笑道:“可惜,你下手还是不够狠啊。”

  “那你不要躲,站着让我再划一刀。你看我够不够狠?”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护卫一拥而上,许忱并不反抗,既然不能一招出奇,就不做无畏的挣扎。此时帐外一传讯兵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王!不好了!探子来报。后方大营方向发现敌军。”

  阿史那郁莫长刀抵在许忱心脏处,质问道:“说!你们狡猾的中原人,又在想什么诡计?那个西域人,你们和西域联手了?”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后方的中州的士兵既然已经追来,想必你也该料到,你们的大本营已被清剿。”许忱说道:“你已经没有胜算了,投降吧!阿史那郁莫。”

  “投降?北牧只有战死的狼。”阿史那郁莫长剑没入血肉,一抹殷红逐渐在许忱胸前晕开。“真好看啊,像朵花一样。”他眼神温柔的渗人,“你说把你押到前线,那个人会不会退兵?”

  许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知道啊,但你大概很快就会死得很惨。”

  “报!前方敌军出兵,右侧发现西域军。王,怎么办!”又一传讯兵冲入营帐。

  “慌什么!”阿史那郁莫把许忱推向护卫下道:“看紧了!”又转身向传讯员问道:“西域军又多少人?”

  “大概,大概有二十万。王,山上的中州士兵不是主力。后方大军才是,至少有五十万人。”

  前方景渊率领的队伍虽然不是主力,但借着地形优势一时是打不下的。后方是主力军,如今自身成包抄之势不易硬扛。那就只剩下右边的西域了。

  阿史那郁莫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军,向右方突破!”他上前拽住许忱衣襟恶狠狠地道:“你也一起来吧!马上就轮到你出场了。”

  卫兵推搡着,许忱不慎绊到地上散落什物跌倒,卫兵动作强硬把人拉了起来,继续往营帐外带。

  突然,“慢着。”阿史那郁莫制止动作,走到许忱面前生硬地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并没有搜查出什么东西,又向卫兵叮嘱道:“给我看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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