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维摩诘和摩珂就这么在他们共同的家乡，灵山后的一棵优钵罗花树上初次见面了。
此时，他们还都是少年。
顾东来这个用一场舞就能把人迷倒了的家伙比维摩诘年纪大一点,在身高上也就高了他不止一点半点。
而仗着他自己是只快成年的雄鸟,天生手臂力量就是比维摩诘要大，顾东来更是连非礼这种行为都来的就更轻而易举。
因为,当他把维摩诘一把拉上自己所在的这棵后，他竟然直接二话不说就将黑发的对方抓了起来,又反手重重地摁在了自己的身下。
他做出这种故意调戏人的举动时,强势又妖艳。
灵山族的男人就是能做到顶着一张最美丽妖艳的脸，保持这种自我嚣张，属于雄性主动掠夺的个性。
可没人知道这位孔雀王子先前一个人故意神神秘秘地老躲在这里干什么。
他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别人在树下看自己的。
但他这一天到晚喜欢一个人往花丛里钻的毛病，似乎也很符合他这样一个妖孽般的家伙广为人知的大祸害名声。
而当他此时俯下身，又表情邪气歪歪头，那一头长卷发顺势落下,他的手指还是划过顾望舒的下巴又强势地向着自己捏了一下。
“呼。”
这个妖孽一般的家伙挑逗无比的吹气声伴着一种香气袭来。
这人一瞬间挨着维摩诘的耳朵一语不发地引诱着他,头顶的一朵朵鲜花压了下来,把维摩诘给更冒犯地过分了。
他明知道维摩诘是谁，以及自己现在这么做真的很轻佻,却把这种对待求偶对象般的态度肆无忌惮地释放着。
那被他这种冒犯人的动作撞下来的白色花瓣一下撒在了他们俩的肩膀和腰背,也将他们在这树上的样子藏了起来。
可长相放肆又美艳的孔雀王子身上的花香味都是让人觉得很美到让人叹息。
紧接着,这祸国殃民,留着长卷发的孔雀妖孽才埋下头来近距离地端详了下维摩诘，又无比玩味地来了一句。
“怎么不说话,害羞了？要是不想这么玩……就赶紧滚，可没人逼着你来和我怎么样。”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明目张胆地树下在偷看我么，现在我赏脸主动抱你一次了,难不成又开始和我装矜持了，我的循规蹈矩的未婚妻？”
“不过让我好好猜猜，那些老头子是怎么要求你来讨好我，服侍我……以及，让你嫁给我做我其中一个老婆，为我今后自愿生儿育女的？嗯？”
“……”
他这话，又自恋又无礼。
隐约间，还有点这个名字叫顾东来的家伙天生就是很嚣张，所以根本看不起人的自大。
维摩诘一瞬间理解了大家都说摩珂这个家伙做人真的很恶劣，也相当没礼貌的原因了。
因为如果不是维摩诘从来不和别人生气。
换做一般正常人，听到他这句话绝对都要立刻翻脸走人了。
而顾望舒其实也看出来了，顾东来眼里目前根本没别人的存在，那种脾气很坏，习惯高高在上的样子，更把他当做一个笑话似的。
顾东来不喜欢他，也根本不喜欢被别人安排好的命运。
那么理所当然，他对自己就很不客气，嘴上更是说话过分的要命。
可按照灵山男女性别的传统来说中，摩珂是雄性，也就是灵山族的男人，维摩诘是雌性，也就是灵山族的女人。
虽然二人都是灵山第三代的王子，但摩珂的身份，血统显然更尊贵一点。
因为，他是大地上第一只凤凰神鸟的儿子，是得天独厚的孔雀王子，还曾经被真佛赐名。
哪怕他一天天惹是生非，叛逆无礼，也不服从灵山长者们一次次对他的各种安排。
可他是一个具有王位争夺资格的雄性，所以在灵山从来也没人能否定，他就是可以比维摩诘这个不受红鸾王喜欢的雌性儿子活的更骄傲自我。
毕竟，灵山是雄鸟们百年构建的类父权社会的天下。
羽毛样子都很难看的雌鸟的地位只仅限于相夫教子，劳动生产，如果维摩诘也和摩珂一样是雄性，那么他的父亲红鸾王大概会对他更注意一点。
所以仅仅由于一个性别，摩珂和维摩诘一生下来的命运就不一样了。
但他们不止是近亲，血缘接近。
现在还是被长辈们要求，未来要结合繁衍生命的关系，这就给维摩诘带来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心情。
因为他以前没见过对方。
这第一次见到他，又不小心看到了摩珂刚刚在跳舞，维摩诘一方面是感到很陌生，根本无法去介绍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有些自卑的。
他只是一只羽毛黑灰色，显得灰扑扑，除了筑巢觅食织布，长得并不鲜艳的雌鸟。
虽然他早就知道摩珂。
可当他如眼前所见，第一次看到摩珂，也就是顾东来，他才知道一个人可以美成这样，美到让顾望舒自己都觉得他的打扮很东施效颦的地步。
因为，这个人长得很符合灵山族男人该有的美丽。
甚至可以说是维摩诘所见过的美到最让人说不出话的雄性鸟类了。
明明这个人装扮的样子不过灵山族再随意不过的一个束发金冠和一双臂环。
那紫色的民族服饰更是对比其他雄鸟的华丽装扮来说很平常。
但在这一棵开满了美丽鲜花的树梢上，眼前这个孔雀美少年的一头黑色长卷发第一眼就像壁画中描绘似的华丽高贵。
他后头拖拽下来的长发上是金色宝石头冠，耳垂上的耳环耀眼夺目，对比顾望舒这种长相哪怕再认真，其实也没多大效果的打扮。
这个人今天显然没有懒洋洋到根本特意打扮自己。
但当他耳朵上的一对华丽的宝石耳环摇晃时，维摩诘还是发现了一点。
顾东来真的一举一动美到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
维摩诘甚至不知道是树上的太阳晃得他头晕，还是顾东来整个人这种样子实在太有光芒感了。
总之，他的人真的就很符合他现在说话时自恋和狂妄的样子，是真的在发着光的。
而那一双故意挑衅让人远离他的眼睛带来了五官上的极致浓烈美艳，连说些讨厌的话的样子都有点勾魂摄魄，不是那么观感恶劣。
更关键的是，相比起顾东来现在正在简单粗暴表达他真的很讨厌每个人的这种嚣张傲慢。
维摩诘虽然个性沉默，也不被灵山族的长者们重视，他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个人处境。
他知道自己今天如果惹了顾东来，或者让顾东来自此讨厌上了自己，回去之后受教训的只会是自己。
让自己未来的雄鸟不开心，或者说根本不满意他。
最后那些灵山族的长者也只会说，是他做的不对，或者说他母亲对他的教育不完美，才让摩珂根本看不上他。
他母亲这一辈子本来就不被红鸾王重视了。
一旦顾望舒自己再成为同样的存在，他就真的要活生生拖累他母亲后半辈子，一并也被所有人轻蔑嘲笑了。
而哪怕顾望舒遵循着灵山族的规矩活的很自卑，很小心，可是他从来不伤害别人，更不想被别人讨厌。
所以他在被顾东来用这种开场白给攻击了之后，反而选择了退让，而是只能低下自己这张英气的脸，又声音有点迟钝感地才低头回答了一句。
“对不起。”
这种被欺负了反而向坏人道歉祈求原谅的三个字，就是顾望舒对顾东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作为少年人，一张轮廓偏向粗线条没顾东来那么美丽的脸天生很男性化。
一头黑色发丝虽然也留了很久。
但是刚刚过耳的模样有一种天生的帅气粗粝感，和他的眼睛一样是作为蛊雕很坚毅坚定的个性。
他这种人面对着长久以来受灵山族雌雄性别支配的个性，竟莫名地很说不出来的让人想保护他。
明明顾望舒也没对他怎么样低头示弱，那一张对人总低着头，木讷英俊的脸也是一种很平静，也很麻木的样子。
可他被顾东来这么说，不反抗，只是听话又顺从地闭上眼睛的沉默样子。
让本来还在对他恶语相向的顾东来都一下子顿住了。
孔雀王子本人更是突然面对着这么一个活在雄鸟蔑视和欺压中的雌性，并眼看对方温顺，谦卑让人同情的样子更无法再说更多了。
因为我们的漂亮大孔雀摩珂殿下以前去主动挑衅别人，或者干些讨厌鬼的事，基本都是为了把别人赶走，以后别来烦他的。
毕竟无论是那些因为他的父亲是梧桐树菩萨，而上赶着来对他虚情假意讨好的灵山族人。
还是一些悄悄打扮的花枝招展，无论雌雄都想找上他和他私下发生点什么的人，他一律都是态度烂的直接把对方恶语相向轰走算了。
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别人。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人统统也对他不是真心的。
无论是因为血统还是外表，没有人是真的因为顾东来这三个字而走近他的，他才不要去接受这些人。
可明明是这种禁锢着他双脚有朝一日能离开的东西。
第一次的，他却对眼前这个人有了一丝不忍心，或者说觉得自己说错话和怜惜对方的心情。
这种心情，大抵是顾东来初次觉得他自己好像有点过分，过分到不该对一个人说刚才那样的话。
他以前凶别人的时候都很玩味，看到那些虚伪可笑的人被自己戏弄时候还嘲讽了更有一种根本无所谓的态度。
但眼前这个人却把顾东来搞得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他了。
顾望舒对自己根本不是以前那种上赶着的态度。
他甚至没有恶意，是自己自恋一样的主动伤害了他。所以，想明白这一点，顾东来当下心情甚至有点更不爽了。
可他这个人，说到底也只是嘴上狂妄自负一点。他真的也没想过欺负人，或者说主动培养任何故意占人便宜的诡异癖好。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让自己第一次收敛了一点，顾东来心想着还是眯起眼睛认真凑近点顾望舒，又主动放开自己的手，对着他这种逆来顺受的个性再度开口自我批判道，
“你现在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嗯？”
“你是觉得你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就会喜欢你是么？那我现在就直接告诉你，根本不可能，我这辈子根本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懂么。”
“所以现在，就快点回去，以后也别来找我了，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根本也不愁对你一辈子好的人，谁都知道你是大家的最优秀最完美的维摩诘，你和我不一样。”
“如果是红鸾王舅舅和王妃的命令，你就把今天是什么情况如实地告诉他们，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一个讨厌又没教养的人也好，没有一点值得喜欢的点的粗鲁鬼也好，错的统统都是我，和你都没关系，他们之后也找不了你麻烦，知道了没有？”
“还有，给我拿着这个，看在你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可爱的份上，我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我这个荤素不忌的下流坏蛋就真不放过你，要真的占你便宜了。”
“……”
这话说完，坏家伙孔雀王子还口是心非地保持一种冷冰冰的样子，把一个不知道哪里得到藏在怀里的一个苹果从丢给了顾望舒。
各种植物的果实花朵在四季如春的佛庇佑地灵山族不算是稀有，但苹果这种水果本身还是很奢侈的。
因为这也是占据丈夫地位雄鸟们才配享受的东西。
任劳任怨地服侍丈夫子女的雌鸟平常不配吃高尚的食物和水果，至少，顾望舒就算是红鸾王的小儿子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个。
可顾东来这种一开始凶巴巴对人，现在却开始变相地哄他让他开心点，还送东西的行为反而把他这个人变得也没那么恶劣了。
至少维摩诘是感觉到了。
所以明知道顾东来这种长相和个性都不太可能喜欢自己。
或者说，他这种只会顺从别人的个性不应该去逾越灵山雌雄之间固定的规矩，维摩诘还是做了一件事。
或者说，他第一次一声不吭地伸出手把自己总带在身上给其他还在学飞的小鸟雀留的伤药拿了出来，又去小心地拉住了对方一直掩饰在身后的手掌。
“……”
对此，躲藏在树上，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秘密的大孔雀王子愣了下。
他低下头去有点不自然地看着顾望舒去拉自己的手。
一张妖艳张扬，欺负了人半天的脸没有摆正表情，反而竟没反抗地就被维摩诘一下子拉出了自己的手，又发现了他手臂和左手上的问题。
可被维摩诘这么善良朴实的个性，去拉住自己的这条藏在身后的手臂，顾东来根本凶不了人。
他还有点别扭。
因为他从来没被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雌鸟去拉过一次自己的手。
他实在太骄傲，也好像有点不符合他这张脸的太纯情了。
也是这时，顾东来为什么之前要一个人躲藏开满了花香味的优钵罗花树上的原因才暴露了。
那就是他的其中一条胳膊竟然好像因为他之前和什么其他体型更大的雄性禽鸟们发生了厮打斗殴而变得血迹斑斑。
不止是皮开肉绽，那刺目血腥的鲜血流淌的整个手臂都是，他的整只手都好像因为和人打架撕咬破了。
更甚至，只是被维摩诘拉出这只手时，他的脸都疼的立马受不了般白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呃！”
这长卷发的美少年猛地第一低头，恶狠狠咬牙捂着手臂差点疼出声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顾东来受的伤真的很重。
但意识到维摩诘还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又马上固执地扭头咬着牙生闷气起来。
“……”
可这下，我们骄傲自大的雄性鸟类孔雀王子的面子更挂不住了。
因为他现在这种闹别扭也不和顾望舒嘴上凶来凶去的样子，显然只说明了一点。
他之前藏在树上一个人烦躁又疼痛地躲起来养伤，又用花香味去掩饰这些气味就是为了不被人知道他又被一堆人打了。
是的。被打。
或许没人会相信，梧桐树菩萨的大儿子在灵山族其实也会被人背地里嘲笑殴打，可顾东来在灵山族就是活的这么不尴不尬。
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
从小就把他和他妹妹丢在了这里，眼看着梧桐树去了佛国，成了菩萨。
虽然他的出身比所有人都好，可是作为不服从个人命运的少年人，他一次次去反抗，也只是落入别人眼中的一个异类而已。
他为了不让他妹妹和他背地里被人嘲笑，总是暴躁而易怒地去那些人一次次挑衅。
而如果今天这一切，被他的父亲梧桐树菩萨知道了，绝对又要当着灵山族人的面给他一个教训。
毕竟不管顾东来做什么，又或者是不是他主动先去挑衅别人，只要他和别人打架受了伤，到头来受教训的还是他自己。
梧桐树只希望自己的儿子活的像自己，能有朝一日超脱顿悟承担灵山王的职责，根本也不管他的儿子有没有自己的个人想法。
而要知道，个性骄傲恶劣如孔雀王子这种人这辈子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大抵也就是活在灵山，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个人自由了。
相比起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命运多看一眼的顾望舒，他活在另外一种被人要求必须去做的灵山族人的命运中。
不管是做伎乐天，还是去给佛国跳舞。
这些事统统都令顾东来厌恶，反感，更不想沦为世世代代仅靠这种事取悦他人的美丽废物。
因为在顾东来看来，灵山族这群世世代代活在被菩萨们驯养到只会跳舞唱歌的繁华美梦里的人哪一个都不算是真正的自由者。
不管是因为外貌和地位问题就被压迫欺辱的雌性。
还是早已经一代代变得好吃懒做，虚荣傲慢的雄性，都是灵山族日益衰落，早晚要从内部腐朽的证明而已。
一辈子生活别人给的美好生活中，根本也不想用自己的行动去做更好的自己，都只是顾东来所看不起的人而已。
活在这样一个腐朽落后的古老民族，顾东来只能忍受着一旦他表现出弱小，就会立刻被人踩在头顶的暴力和欺辱。
他让自己变得傲慢狂妄，拒绝任何人来靠近自己，也只是为了不想被那些虚伪的人所同化而已。
可他逃不走，现有的力量也无法使他去改变自己的个人命运。
所以久而久之，顾东来也就再也不奢求他那个从来没看过的父亲多看他一眼了。
这个只有和人打架受了伤才会来到这里的秘密，顾东来没告诉过别人。
可顾望舒现在作为第一个虽然看到了人，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真的像用自己的善良去抚慰和保护顾东来的伤痕和怒火一样，把他的伤口都处理好了。
整个过程，反倒是大孔雀自己在不停自我挣扎甚至是紧张起来了，一张妖孽一般美丽的灵山雄性脸都被这个傻瓜雌性给弄红了。
他受不了别人对他的一点点好。
一点点好都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且这个家伙还和自己性别不一样，在顾东来眼里，雄鸟和雌鸟还是不太一样的。
本来，应该是他来保护和照顾眼前这个人的。
可现在顾望舒好像在安慰一样，他怎么会这么善良呢，这也太奇怪了，自己明明说了那么坏的话。
而且顾东来这个家伙虽然自负又骄傲，但他真的也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甚至知道自己刚刚撒谎了，其实顾望舒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可爱一点的，他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可爱的人，无论是他妹妹，还是顾望舒。
这种小小只的人在他眼里都是需要被他保护的。
可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就和大家说的一样。
灵山最善良的望舒，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真的是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而或许对于少年人来说，分享各自不太开心的心中的秘密，本来也就是走近彼此的心灵的第一步。
所以一直到这天最后，反而是从头到尾装作不理人的摩珂王子殿下拖着自己那条被精心包扎的手臂害臊了半天，又终于是在自我挣扎了后甩下了一句别扭到极致的话。
“……我会去和红鸾舅舅和王妃主动说的，下一次我会去主动找你，让你好好等在家里，所以不用你来找我，这不是雄鸟该做的。”
“还有，以后别穿那些根本不适合你自己的奇怪衣服了，维摩诘殿下，你不需要去做讨好别人的人。”
“虽然我从来没有去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但我绝对不会……去做不负责任和只顾自己逃离追求自由的人，让你一个人被别人欺负和无礼的。”
就是这一句话，天生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的顾东来就自顾自地下了树闪人了。
走之前，这个叛逆到从来不听长辈话的家伙还臭屁到不行的没打个招呼就跑了。
摩珂王子作为一只雄性，还是那么天生骄傲美丽像是不驯服于任何人，可对于维摩诘，他好像也真的是挺认真的。
维摩诘对此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自己的心情。
因为摩珂其实这次可以完全不顾他的处境，用以前那种对付其他人的办法把他赶走，将灵山强加给他的这一切命运轻而易举地打破。
但他却没这么做。
这甚至都不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只是因为摩珂是摩珂而已。
而维摩诘也知道，或许，摩珂真的没有讨厌自己。
而摩珂这个人也根本不和别人说的一样，他和自己的父亲红鸾王那种无情自私的人更是不一样。
摩珂是真的一视同仁不在乎任何人的外表，会看到自己身上存在的好的人。
这样个性要比长相还吸引人的孔雀王子殿下，维摩诘好像更明白为什么他能够有这样一种天生的满身光芒感了。
因为，要是他们能不能活在灵山，摩珂这样的个性一辈子也是可以去活的光芒万丈，有很多人喜欢他，和被他所吸引的。
维摩诘甚至是有点这样非常打破自己固有的遵循灵山的规则去想。
而这一次之后，不得不说，顾东来果然兑现了他们俩之间少年时的第一个承诺。
或者说，他们真的成为了对于对方来说少年时代最重要的一个人。
因为顾东来从前在灵山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他妹妹一个人。
他根本就不喜欢和别人来往，总保持一种恶劣嚣张的态度。
那么理所当然的，当他接纳了顾望舒之后，他们俩也就基本上算是影响不理了。
而维摩诘自己虽然说并不是一个很个性主动的人。但是当他想去做一些事，也会脚踏实地地用最善良认真的态度去兑现。
他开始固定地去给摩珂带他自己做的一些跌打伤药，帮这个家伙一点点缝补处理那些打架撕破了的礼服，还有时而给他妹妹小西行也送一些自己做的吃的。
小西行很小，却很调皮好动。
但是也会听顾望舒这样一个大哥哥的话，这使得，顾东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真的就渐渐地一天天会主动记得来找维摩诘了。
虽然他还是不听话，也不去给佛国跳舞，更没兴趣做一切符合灵山雄鸟的事。
但大家最初都很惊讶，摩珂这个梧桐树最头疼的孔雀大儿子竟然转性了，怎么走到哪里都和红鸾王家的望舒在一起。
这让过去有时候还会因为他母亲不被红鸾王喜欢而针对的顾望舒也连带着改变了一些处境，
那些人都不敢惹他了。
与此同时，顾东来这个混账还真的就是一副要保护他的样子。
顾望舒的母亲对此也没说什么，至少，顾望舒不用和自己一样，对于他母亲来说就很不错了。
而这一年，他们其实各自都没开始未来真正的那一段人生。顾东来天生长得美艳又张扬，永远活在别人目光的最中央。
顾望舒则偏向于英俊，默默处于他人身后辅助的类型。
哪怕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其实非常单纯。
单纯到无论旁人如何去理解他们，顾东来只是真的很喜欢顾望舒这个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这一点，一般人可能有点难理解顾东来的心态。
但是他就是那种一旦从心底认可了别人，会把别人放在心上当做彼此情谊最认可的那种人。
他不会和世人那样去看轻顾望舒。
一旦他真的想对人好，他所表达的情感是炙热，直接，也是世上最符合顾东来这种为人的。
这就和他对他妹妹，还有骨子里对他一直以来虽然冷漠却总是渴望着的父亲一样。
顾东来喜欢他妹妹，喜欢他父亲，也喜欢顾望舒。
顾东来的情感是世上最直接的情感，他把对他好的顾望舒真的当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之一。
也是通过这两个人越来越频繁的一起偷偷溜出去，其实顾望舒才逐渐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大家对顾东来的这张脸的真实个性真的误会很大。
因为，美丽骄纵的摩珂王子虽然总是一副说话很不正经，也很花心大萝卜的样子。
但是他真的对灵山的任何人雌性是一点没有乱来过的。
毕竟，用这个人自己经常性撑着头单手收拾头发，还懒洋洋和顾望舒臭屁时的话来说就是。
“哦？所以我为什么要去碰那些主动找上我一次次卖弄的雄性和雌性，还被他们那种着急下蛋的发情的样子给勾引了，他们明明都还没我长得美。”
“我才不想随随便便和人像野兽那样交配，一只雄鸟活的有成就或者多了不起，又不是通过他这辈子能娶多少老婆决定的，我这辈子只想和我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这才是大男人该有的样子。”
这话，只有毒舌到真的一句话能把灵山所有雌性给得罪了的摩珂王子才显得有道理。
可维摩诘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长得属于好看的类型，他这张脸真的要比这个人阳刚英俊了一百倍。
他甚至不想拆穿对方的一点是。
虽然摩珂这个人比自己是高，也力气大很大。
但他灵山雄鸟天生适合跳舞求偶的身材注定这辈子就不可能像个比较阳刚气的大男人。
相反，顾望舒才是比他帅气，更早早就有了一只猛禽该有腰腹腹肉的身材类型。
而每当这时，习惯性开始自恋了起来的摩珂王子还会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
等他先一把抓起来维摩诘的一只手，又低下头像两个有一点朦胧好感，但是也还没有真的懂得爱情的少年般对视一眼。
这时，我们个性真的很可爱嚣张的孔雀王子的脸上就会涌上一点对未知事物会有的好奇，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的青涩。
因为，他这时还是一只喜欢雌性，有着灵山固有性别意识的雄鸟。
灵山的这群外表美丽的雄鸟总是在性欲上更直白，更激烈，不止是一个妻子也意味着要让他们懂得忠诚是很难的。
顾东来还没成年，但是他也是雄鸟，有着贪恋欲望的本能。
他更理所当然会世上任何雌鸟都有少年人一样冲动，而他又本能地知道自己他们俩是不一样，在没有其他人来打破这个之前是可以发生什么的。
可这时，顾东来往往才会盯着维摩诘这张第一眼觉得不可爱，但有时候就给人很微妙的脸扭头有点不自然地挑挑眉傲慢眯眼宣誓道，
“反正要是不出其他意外的话，我以后肯定会娶你的，听懂了没有，顾望舒。本来我们从小就是隔壁鸟窝的，没有人我能更承担你这个责任了。”
“就连寒壁姐那个凶巴巴的女人都别想把你嫁给别人，或者把你抢走，虽然她总是警告我，不许在你成年之前碰你，搞得我好像是一个根本不喜欢负责任的男人一样。”
“但除了我，没人能保护你。不然你这种人以后肯定还是会被欺负的，整个灵山就只有我才能一直保护好你，直到我们长大，你不许从我身边离开半步，听懂了没有？”
这种话，少年顾东来说的很狂妄自大，但也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地宣誓要一辈子保护顾望舒了。
维摩诘听了每次都像是真的被这位大孔雀王子恐吓到了，但其实他反而觉得顾东来是真的有很认认真真地对他。
因为他从来不说自己要娶多少妻子望舒必须听话之类的命令，哪怕这是灵山最正常的事，他都从来没说过一次。
而他说的其实也没错。
他们到底活在灵山这样一个特殊性别的族群中。
维摩诘如果失去了摩珂，就如同摩珂失去了维摩诘一样。
他们都不敢相信世上有第二个人像对方这样对他好了。
而因为顾东来这种固执傲慢又莫名其妙对人挺负责任的态度，他从来也没有真的去行使过自己雄鸟的权利。
他们俩是当下彼此最重要的人之一，是血脉相连的亲情，也是并肩携手的友情，更有着一种共同活在灵山，彼此支撑对方的默契和理解。
而通常他们选择一起逃出灵山固有的环境下时。
也只是这两个也不被灵山所认可的少年一起躲起来去偶尔偷偷看看灵山对面的佛国，或者说佛国之外更遥远的大地而已。
这是摩珂唯一会分享给维摩诘一个人的秘密。
每当这时，以前从来也不可能看到这一切的维摩诘才会发现，顾东来为什么活的和灵山族的其他人个性都不太一样。
因为他原来早已经一个人大胆地看过了外面更遥远的大地世界。
一个和云中的佛国还有灵山不一样，已经拥有了社会秩序，开始步入奴隶制君主文明的人类社会。
那个在灵山这个云中国度之下的地方依稀是一条形状有点奇特的佛河，河水两岸接近国家的底下好像还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城市和人类。
最初，维摩诘看到的是男人和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间的男女，从外表上来说，他们好像没有灵山的人长得出色，皮肤多数因为日晒劳动有点粗糙，身后也没有翅膀。
但是很神奇，维摩诘发现现如今的人类社会好像比灵山或者说佛国更具有一种特殊的智慧。
因为他们基本不需要去通过祈求菩萨的恩惠得到财富，都在通过自己的劳动种植，而且是男女分工相对明确，和灵山完全不同的社会制度。
这一点，摩珂一个人早就看到了。
更因此，他才会对望舒第一次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没说过的心里话。
更甚至，就像是注视着一种潜在的敌人一般，摩珂才用他那张美丽而张扬的脸说了一句真正冷冰冰凝视着那群魔族人的话。
“维摩诘，你说我们在看着他们的时候，下面的人会看到我们么。”
“你说，他们有一天会发现我们么？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被发现了，你觉得那些只会欺负雌性的雄鸟，和一群服从于命运的雌鸟真的能自己站起来对抗敌人么。”
可无法否认，当顾望舒也和他一起隐隐约约在此刻就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是，他这双属于鸟类的眼睛也亲眼看到了最北方的佛山之后，有一个不同于人族的国家正在崛起。
而这个国家，不同于之前他所瞥见的人类，它们的模样更凶残更丑恶，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毁灭一座地上城池。
只因为，它们手握武器，它们带来战火，而它们和它们主人的名字就叫做……
魔国和
……人族魔王不动。
“……”
这两个将要彻底改变灵山和后世每个人命运因果的存在，当下对于维摩诘来说肯定还是没有令他提前感觉到任何事会发生。
因为此刻距离后世的那一件事还有三年。
而且灵山从直接在空中，他们世代远离凡人世界，理所当然不可能和大地上的人发生更多联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顾望舒感觉到了一种隐藏在现实这种平静下的奇怪感觉，就好像明知道不会有这个可能有些事还是发生，他还是问了。
“你说，你不希望灵山一辈子依附在佛国的保护下，更不想学舞做伎乐天的原因就是因为底下这一切？”
“嗯。”
摩珂回答了他。
“为什么？”
这话，维摩诘对摩珂问的很认真，他们俩现在其实都不够到承担保护灵山未来的年纪。
他们只是少年，离真正成为成年鸟类还有着许多差距。
但是维摩诘显然也认为，摩珂一直并不像外人觉得那样。
摩珂的个性很优秀，也很独立，他的思想和做法或许才是不同于灵山族先有这种制度下的人。
“为什么？”
所以听到这句话，摩珂像是也有点自我嘲讽地用自己活在灵山族从来没有开心过那张脸笑了。
他们共同看到了一个未来真的将要影响灵山命运的地方，又不约而同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少年摩珂才指了指底下的人类世界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看到了没有，底下的那个叫做人族的国家，是不是觉得这些人真的过得很辛苦，竟然还需要依靠每天辛苦的劳动和种植才能活下去，一点都没有灵山的人过的不需要劳动就能沉迷享乐。”
“可我每次亲眼看到这些，再回去看那一帮活在美梦里的灵山族人，只能从我们自己这群鸟身上看到一句话。”
“那就是从来不思进取的无知和落后，以及这些人都只是过惯了笼子里的日子，早就忘了尊严的一群奴隶罢了。”
“我这么说，你也许觉得我又开始说些不符合那些灵山长者的话，但你看，相比起那些人，我们活在这样一个无忧无虑，远离他们的乐土，是不是在变相地把自己关在一个只是被人喂食就很快乐的笼子里。”
“那帮所谓的佛国菩萨们从来把我们当取乐的玩物，从来也没有尊重过我们一天，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服从他们，只因为我们离开了他们的饲养就会饿死么？那这样自取其辱的死法也确实太丢脸了。”
“而鸟跳舞固然是我们的天性，羽毛美丽也从来不值得羞耻，可如果只把它当成谋生活命取悦别人的办法，那早晚，当一只只会听从别人命运的鸟失去第一个主人，也只会被第二个主人抓住再用同样的办法囚禁一次。”
“可只为了一把粮食，就把自己的命和自由交给别人来饲养自己本来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笼子让人的温饱得到满足，也在无形中让你失去飞去外面世界的能力。”
“一只鸟说自己再也不想飞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美梦，而是它的生命这一生注定活不长久的死亡预言，不是吗？”
“但……很可惜，我也总是恨自己，为什么嘴上好像必须活的很骄傲自大，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任何事，或许是一个人的勇气还是不够吧。”
也是说到这里，少年摩珂才带着一种特殊情感和信任般，看向他一生中注定要和他各自分担灵山一半命运的少年维摩诘张扬放肆地笑了一下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维摩诘，要是有一天摩珂一个人做不到，我相信你也是可以替我做得到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如果当年那所谓的真佛再创造灵山时，如果真的只希望雌鸟一辈子服从雄鸟，他就不会把灵山的一半命运的职责给雌鸟了。”
“因为，你是维摩诘，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控制不住时间了……
望舒的视角对于后面的故事发展其实其实蛮重要的，东来和他之间的关系我个人觉得不是爱情，而是一种真正没有掺杂太多欲望的少年情谊吧。
顾东来知道望舒没有他的保护，会在灵山活不下去，才会在少年时一直保护他到那场意外发生前。
而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也换做望舒来兑现二人的诺言后半生，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朋友。
而且，顾东来对很多人都是很在乎，他这个人天生就是很看重感情，望舒能获得他的情谊也是他们俩真的都是挺单纯的。
活在必须遵从性别的制度下超越了性别的情感，才是属于东来和望舒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