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远因为信息素失衡,一直被关在隔离室不能出去,好在隔离室配置齐全,加上井然回了趟家拿了点东西,生活上也没不方便。
行动方便之后,井然又给他把笔记本带了过来,倒是也不耽误学业和工作。
他们一直没再见过周靖,听说稳定之后转去了省院,至于为什么,也没打听得到。章远只在他转院后收到一条消息-[学长,对不起影响到你了,谢谢。]
章远和周靖算得上熟,那个Omega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眼睛大下巴尖,长得像个女孩子似的,他性格很好,热情又跳脱,通常在信息里也是表情包不断的人。
章远看着这条没有任何修饰的信息,便没有刨根问底,只淳淳叮嘱他好好休养。
井然倒是一直没询问过,他向来是相对冷漠的人,保持礼貌几乎是他的极限,除了对待章远,对其他人他称得上有点无情。
常风来过几次,还组织了同学,在过年前探一次病,来的都是Beta,稀少的Alpha和Omega同学聚在电脑前,被常风捧着个笔记本来了次远程探病。
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在病房里,一时间洋溢起蓬勃的朝气,热闹的不行。
井然把房间让给了他们,但是他也没走远,坐在走廊里正对着隔离玻璃的长椅上,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
班上的同学有些和章远不算特别亲近,这会儿突然看到章远在Omega隔离室还大吃了一惊。大学近四年的相处,有好些人都以为章远是个Beta,他温和而疏离,整个人有些冷淡,也从没有过任何征兆,怎……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个Omega了呢?
可想而知,这要是传回学校去会是多爆炸性的消息。
不过章远倒是表现的很平静,他看着同学们叽叽喳喳,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
常风从送给章远的果篮里掏出一个苹果,啃得嘎吱嘎吱响:“有什么稀奇,本少爷我早就知道。”
其他人不服气了,吵吵嚷嚷地说:“那你怎么不说啊?”
“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常风嗤了一声,“怎么着?还想把我们远儿当珍稀动物参观啊?”
章远看了一眼常风,笑了。这小子平时毛毛躁躁得不着调,这次说话倒是让人挺爱听。
“而且,我作为室友可是被委托签了保护协议的,”常风又啃了口苹果,还没咽下去就傻乎乎地愣住了,茫然地眨了眨眼,“奇怪……我是被谁委托的来着?章远你的监护人吗?你的监护人是谁?我怎么记不清了……”
章远按住他的手将苹果又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什么都堵不住你的嘴。”
为了保障病人的休息,没多久护士就来赶人了,同学们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跟章远道了别,只有常风这个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肯走,死活都要多留一会。
等人都走了,常风才贱兮兮地凑过来,章远嫌弃地推了他的脸一把:“你离远点,什么话非得挨着说啊,房间里也没其他人。”
常风神经兮兮地用手遮着半边脸,气若游丝地说:“远儿,外面那哥们儿到底是谁啊?”
“你正常点。”
常风“嘿嘿”笑了上,用手指了指隔离玻璃外,坐在走廊斜对面长椅上的男人:“就那个一直监视我们的。”
章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井然交叠着双腿坐在长椅上,他穿了个米色的羊绒衫,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滑动,微微低着的脑袋后面束起一束头发。他看上去有些无聊,交叠起的那只小腿晃了晃。
章远一看他,就忍不住要笑,眼睛刚弯起来,就被那人察觉了,井然抬起头正对上他,疑惑地挑了挑眉毛。
“我操……”常风赶紧放下指着井然的手,背过身在章远床前坐的板正,活像在背后塞了个铁板。
章远嗤嗤笑着说:“他哪有监视啊?”
“还没监视啊?”常风夸张地做了个表情,“从我们来就在那盯着,到现在都没动地方。哎章远,他到底是谁啊?”
“我哥。”
“你哥???”常风瞪着眼睛,“你什么时候有个哥了?”
章远想了想,说:“那换个说法,我的Alpha。”
常风这下没声了,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活像呐喊那幅画里的主人公,就差捧着个腮了。
章远笑了:“骗你的。”
常风终于合上嘴,深深吸了口气,还没往外吐,章远接着说:“我有意思,人还没答应我,”他伸出食指比在唇上,“嘘”了一声,“我还在追。”
没出来的那口气活生生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愣是给常风憋出了一脸便秘的表情,憋了半天,他才一脸菜色地跳起来:“我操,章远你……”
门“叩叩”响了两声,井然开门走了进来。
“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他对着常风礼貌地笑了笑,“常风要留下来一起吗?”
常风还没搞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正要开口,就被章远从后面推了一把:“他不吃。”
常风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章远:“我……”
“你不是要走了吗?”章远笑眯眯地说,“拜拜。”
“那太遗憾了,”井然说,“我就不送了。”
“……”
常风无语地用眼刀剐了一眼章远,心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倒还真没看出来哪里遗憾的!
常风没办法,只能揣着一颗得不到满足的八卦心愤愤然地走了。
他刚走没两分钟,章远就收到了几条咆哮的表情,后面缀着一条信息。
[嫌我碍事了是吧?!你也太见色忘义了!我好歹签了你的保护协议,怎么不得让我审查审查?!]
章远面无表情地回复道:[滚蛋吧]
接着又是一连串咆哮表情。
章远抬头看向井然,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井然垂着眼睛,看着章远的眼神温柔地要滴出水来:“午饭想吃什么?”
“甜的,糖醋里脊。”
“昨天不是刚吃了吗?”
“还想吃……”
“好,还有呢?”
“葱爆羊肉,鱼香茄子。”
“那得出去买,怎么总想吃医院食堂里没有的。”井然无奈地摸了摸章远的头发,“等着吧,我去买。”
章远点点头,看着井然拿过大衣挂在手臂上,走出门前还冲他挥了挥手。
章远也挥了挥,接着露出一口白牙。
直到井然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章远才放下手臂,医院的被子雪白,正衬得他搁在上头的两只手毫无血色,章远呆呆地看着,叹了口气。
常风间断性来过医院几次,每次都会问井然是谁。
这次章远住院,密集地和井然一起同其他人接触,他才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井然真的是不属于这个时间的人。
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记得他。
轮值的小护士前一天傍晚还和井然打招呼,第二天就公式化地让井然去做家属登记。
常风也是,第一次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吃了顿饭,但是到下一次,他依旧会问,那个Alpha是谁。
这个现象井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不厌其烦地去重复登记,即使那个登记表上根本留不下他的名字,他不介意章远一次次重复介绍自己,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淡淡地笑。
章远觉得他的表情是无奈的,还有些别的什么。
所以后来,章远就直接对常风下逐客令,直接把这个步骤给省了。
不知道为什么,章远看着那样的井然,分明高大又挺拔,气场强势逼人,章远却觉得他可怜兮兮的,让他忍不住心疼。
井然对他越来越好,其实本来就够好了,但是现在,井然简直是在捧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伴着那埋在腺体里丝丝缕缕绕在一起的信息素,如同一洼温泉,让他忍不住沉溺在里面。
章远根本没有办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他对井然的喜欢一寸一寸越来越深。
他想把他刻进骨头里。
想拥抱他,亲吻他。
想……拥有他。
32.
井然这段时间其实有些辛苦,医院里不会允许Alpha过夜陪护,所以他一般都是回家休息,然后早上再过来,利用晚上回去的时间再熬熬夜处理些短期投资上的东西。
在白天照顾章远的时候,他亲力亲为,井然这辈子没这么伺候过别人,做起来倒也觉得甘之如饴。
不过章远也不是总需要他照顾,大部分时间他还是精神不错,纵然疲倦了些,但是什么事都自己做,只有偶尔信息素波动比较大的时候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昏迷。
“不过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主治医师盯着玻璃上嵌入的数码屏上的数据,在手中的文件板上勾勾画画,“患者家属放心吧,照这个数据显示,最多一到两个周就能出院了。”
井然点了点头,低沉地“嗯”了一声:“谢谢医生。”
章远正背对着外面坐在床边,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袖子卷上去,露出细瘦的胳膊,给护士抽血,他的皮肤尤其白,深红的血顺着针头缓慢地涌进针管,让井然的心冷不丁地颤了一下。
主治医师合上病历夹,“啪”的一声,说:“快过年了,小伙子,你们今年要在医院里过年了。”
说着,他拍了拍井然的肩膀。
是啊。
井然和章远第一次,也是在这倒错的时间里唯一一次过年。
其实井然对过年没多大概念,小时候母亲在时或许还好些,不过时间久远,他早就记不清了。少年时期父亲忙于事业,父子俩能一起吃年夜饭的几率也很低。直到他成年了,父亲不知道哪根弦终于搭上,要回来找亲情了,不过已经疏远的关系没那么容易修复,这几年两人倒是干巴巴地完成任务似的吃上一顿年夜饭,之后井然就会立刻驱车出去,找个地方和来往密切的朋友消遣。
但是章远很在意。
就是他一直念叨,井然也跟着有些在意。
他遗憾没法一起在家里过年,本来可以彻彻底底把家里打扫一遍,然后站在厨房,忙忙碌碌做上一桌子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菜,还能一起包饺子。
井然请了保洁做了次深度清理。章远说速冻饺子没有年味儿,他就找了家手工饺子店买了现包的,码放整齐冻在冰箱里。
章远当时还抱怨:“又不是自己包的能一样吗?”
井然哭笑不得:“我不会包饺子啊……”
章远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我会。”
井然不让他折腾,按着他的脑袋揉了揉。
章远还说,过年的时候海边沙滩上会放烟火,炸满整个天空,特别的漂亮。井然这才知道这是一座临海的城市,他这次呆在这儿这么久,都没想着往外走走。
章远搭耸着脑袋,声音都闷闷的:“我一个月前就计划,想带你去看看。”
井然只能无奈地安抚他:“没事,以后再说。”
但是他没说以后是什么时候。
“先生。”
井然被人推了推,回过神来,身边的小护士端着采集的血液,对他笑了笑:“他叫你呢。”
章远盘腿坐在床上,动作像个大型的布偶熊,对着井然招手。
“井然哥哥。”章远对他笑,“把百叶帘拉上。”
井然关上门,走过去拉上隔离玻璃的百叶帘,让隔离室成了一个私人空间。接着,望向章远的眼神有些忐忑。
井然一听他叫这四个字就心里发怵。
这段时间章远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了,他变本加厉地撒娇,越发得口无遮拦,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
坦白说,井然有些招架不住,好几次被他撩拨地落荒而逃。
再回来的时候,章远也不生气,没事人似的继续撩他。
“井然哥,”章远又叫了一声,拍了拍床边,“你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
井然走到床边坐下,握住章远的胳膊看,针孔小,血早就止住了,就是章远太瘦了,皮肤又薄,抽血的地方青了一块,井然忍住在上头亲一口的欲望,帮他把病服的袖子撸了下来。
“说吧,想说什么?”
章远笑了笑,换了个坐姿,正对着井然:“哥,我有麻烦了。”
井然皱起眉,不明所以地问:“什么?”
“早上你没来的时候,医生来跟我说了些事,他说的那些我也听不太懂,但是意思就是,下次信期的时候我不能用抑制剂了。”章远也皱起眉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除非我切除腺体。”
井然猛地站起来,冲章远大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章远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一瞬间有些懵,张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井然。
井然失控地来回踱了几步,手握成拳垂在腿侧逼近章远,气势汹汹得让章远以为自己要挨打了,章远忍不住向后躲了一下,被井然一把扣住肩膀,巨大的力气像是要把那薄薄的肩膀掐断,章远吃痛地皱了皱眉,却忍着没出声。
井然下压的眉宇让那双眼睛显得有些阴鸷:“你不要告诉我,你连切除腺体的危害都不知道。”
“不是,不是……”章远握住扣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用力拉了下来,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无奈,心底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伸手摸了摸井然的眉头,像是要把那里抚平,“不是这个意思,没到这一步,你好好听我说。”
被井然这么一闹,打了半天的腹稿就都没用了,他本来打算循循劝诱,威逼利诱,把事情往严重里说,用各种撒娇骗人的小手段让井然答应。
但是看着那人因为他一句话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就不忍心了。
“就是……我短期内不能用抑制剂了,”章远飞快地瞟了井然一眼,迅速低下头,手心里汗津津的,他松开井然,双手交握着捏了捏,“下次信期的时候,我需要被深度标记。”
深度标记。
要咬破性腺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同时进入内腔成结,灌满那个地方。
井然愣了愣,形状美好的眼睛张大了些。
他一阵耳鸣,轰隆作响,像是齿轮咬合的声音。
看,就算他不想往前走,还是被命运催促着,硬是站在了临界点。
有那么一瞬间,井然想,如果章远不是Omega就好了,没有发情期的困扰,没有被催促着往前走的路。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或者,公平总是相对的,你觉得公平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或许连施舍都算不上。
在三性的历史上,Omega作为最稀有的人类,反而受到了最泯灭人性地践踏。前人用血肉堆出了一条路,沙文主义的推进,才渐渐把三性导向平权。现在的社会,各种法律的制定偏向都是Omega,保护法的健全也使得Omega最基础的权益受到保障。
但是条条框框再过严谨,都无法抗拒本能。
Omega注定脆弱,注定有无法自控的信期。
现在的医学可以做到给一个Omega在尽量无损伤的情况下清洗腺体三次,这已经是极限了。于其说让Omega有更多次选择机会,倒不如说避免让年轻的Omega因为排斥抵抗性征而丧命。
他们总要和Alpha发生关系,向本能妥协,不然信息素永远都得不到慰藉。
但是,还是有极少的Omega实在不甘向命运低头,选择死亡率50%的切除腺体手术来抗争,即使手术成功也会折损寿命。
井然不可能让章远选择这条路。
用章远的话说,也确实没到这个地步,这是下下策。
章远看着井然严峻又纠结的脸,一双忐忑的眼睛逐渐布上失望,他有些泄气,甚至连冲井然耍赖撒娇都提不起劲。
他闷闷地说:“你也别为难了,实在不行把我关房子里,关上七天,再把我放出来。”
Omega独自熬过7天的发情期,恐怕跟走过一次地狱差不多。
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井然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不是……”
章远看了他一眼。
隔离室内信息素似乎浓烈起来,带着重重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闷得胸口疼,章远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也没能舒服。
那股气憋在那,蹭得下撩起一小撮火苗。
章远干巴巴地说:“或者我可以找别人,总之没那么不好解决。”
井然沉默了良久,才沉声道:“小远,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章远蹭得从床上跪起来,一把抓住井然的衣领粗暴地往面前一拉,跪在床上,他的视线和井然几乎持平,他们瞬间离得很近,几乎碰上对方的鼻尖,那狭长的眼睛红了,章远终于忍不住,几个月来的委屈和憋闷一股脑倒了出来,“你说啊?又不说……藏着掖着,什么都让我猜,我怎么猜得到?你要时间,我已经给你了你很多时间了,井然,我一直没逼过你,现在是你在逼我。”
井然盯着章远的眼睛,太近了,他能看清瞳仁的颜色,比他自己的要浅,外圈是晶莹的琥珀色,视线向下,是高挺的鼻梁,和那适合接吻的嘴唇。
井然记起之前那次,在小斐将近两岁的时间里,章远也对他发过火,那时候他口无遮拦,自以为是地讨伐不负责任的Alpha。
章远其实又没怎么变,他发火的样子都一模一样,皱着眉,凌冽的眼神,微微发抖的嘴唇。
井然的心酸了一下,泛起一层苦涩。
别说章远会生气,就连他自己都气,磨磨唧唧犹犹豫豫,止步不前得根本不像个男人。
井然叹了口气。
气息抚在章远脸上,像是把他的怒气抚去了大半。
井然又叹了口气。
章远拧起眉,脸上浮出一丝懊恼。看,这人轻易地就让自己气不起来了。
章远松开井然的衣领,那被自己暴力的揉攥皱成一团,他轻轻吸了下鼻尖,用手在上头抚了抚。
到底不是熨斗,怎么抹都抹不平。
“章远。”
井然开了口,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我没办法一直待在你身边,有一天我会离开。等再来的时候,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会生疏,会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涩地说,“会不爱你。”
章远愣愣地,没听明白,他想了想,只抓住了一个不重要的地方重复道:“你爱我?”
“……”井然抿了抿唇,无奈地笑了,“是的,我爱你。”
33.
井然尽量以一种平铺直叙方式平静的说了他之前经历过的事。
只能说尽量保持平静。
偶尔会因为愧疚和心痛控制不住声音,只能强迫自己停下,深深地呼吸。
对现在的章远,说着未来的章远。
这种精神折磨比井然想得还要难熬。
他避重就轻地隐去一些事实,比如说……小斐的存在。
他只是说了自己到来的时间,自己刚开始那有些人渣的态度。
说了等待。
章远的等待。
分别的时间远远超过相处的时间,而且他等来的根本不是现在这个自己。
井然本以为这些事够他说很久,他如同经历了半辈子那么长,但没想到,即使他中途停顿了几次,还是很快就说完了。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话都说开了,井然有一瞬间的轻松,但是几乎下一秒,他就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章远静静地坐在床上,半垂下的眼睛盯着地板上空空的一角,半晌都没开口说话。
井然立刻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他怕章远的答案,无论是哪一种,能不能接受,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其实应该是……知道的。”章远突然说了一句,接着又沉默下来。
井然皱了皱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又等了一会,手心里都是细密的汗,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远……”
章远抬起眼睛,沉沉地望着他,许久,才露出一丝柔软地表情:“哥,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啊,好,好……”井然立刻站起来,有些急躁地去拿自己的外套,“那我、我先出去。”
他走得很急,都没给章远挽留的机会,直到门掩上都没敢回一次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控制不住情绪,会逼着章远接受他,或者……
放弃他。
井然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盯着那个垂下百叶帘的玻璃出神。
他看了几次时间,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那扇门,自己的手机都毫无动静。
他站起来来回走了一圈,便穿上大衣朝楼下走去。
这几天又下了几场雪,外面白茫茫一片,从医院正门到后面的花园只扫出一条细长的路。
井然沿着这条路走到花园的西面,那里本来有一只长椅,背靠着一颗树龄悠远的松,现在两者都被白雪覆盖,纯白无瑕的,一看就知道这几天这里没人来过。
是啊,这么冷,也很少有患者出来散步了。
长椅边是个垃圾桶,井然用手扫了扫,露出烟灰槽,接着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丝缕烟雾从口鼻中吐出,缭绕在那英俊的脸上,井然被烟熏了眼睛,用力地眨了眨,才抬头朝上方看去。
三楼拉上窗帘的地方,就是章远的隔离室。
这个地方,前段时间井然就发现了。
旁边的草丛突然动了动,冷不丁地从里面蹿出一只大黑猫,油光水滑的毛上沾着雪,踩着猫步靠近井然,一边蹭他的腿,一边千娇百媚地叫了一声。
“喵——”
这不是小区旁边小公园里称王称霸的那只猫吗?
他和章远一起散步的时候碰见过几次,偶尔还给它喂点罐头。医院距离小区不远,但是也算不上近啊。
一只猫都能溜达这么远吗?
井然弯下腰摸了摸那只肥猫柔软的身体,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大黑猫没讨到食物倒也不恼,优雅地踩上旁边无瑕的雪地,印下一个个脚印。
手里的烟燃尽了,井然摁灭烟头,又点了一根。
有个猫在旁边溜达,倒也不显得他太寂寞。
井然吐口烟,自娱自乐地苦笑了一下。
盯着三楼的眼睛突然有些发痒,井然抬起手,用力压了压。
井然一走,隔离室就好像空了一大块。
他带走了雪松的味道,让清透的海风无所依从。
章远呆呆地在病床上坐了一会,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了一脸。
他有点摸不准心里的滋味,他跟井然说要想想,其实整个人都是放空的。
时间这种东西一直都很玄妙,他和井然莫名其妙地交叠,让人根本无法究其因果。
章远想到他第一次遇见井然的样子,他坐在吧台的角落,在灯红酒绿里显得格外的沉默,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来,与自己接触一秒,又平静地移开。
现在想起来,章远才确定他那个时候应该就是为自己而来。
所以他现在不记得和自己的过去,却拥有和自己的未来。
章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脑子里翻滚着他和井然的过往,以及井然刚刚说的话,重复着,交缠着,像默片一样。
自己模模糊糊知道的东西得到证实,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如释重负,反而需要一些时间去梳理接受。
他对井然说的那些话不可能有实感,他试着想象了一下,却很快被他自己的记忆盖住了,无论是4年前的,还是这段时间的。
最终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汇聚在一起,逐渐变成了刚才坐在他床前的男人。
他微微垂着头,缓慢又平静地说着与自己的未来,交握的双手无意识地用力,能清晰地看到泛白的指尖。
他看起来小心翼翼,又忐忑,又难过。
心尖被掐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起来,章远揉了揉胸口,轻轻吐了口气。
对于井然说的未来,他可能无法估量自己的当时的心情。他知道井然还隐瞒了什么,他无法猜测井然隐瞒那个细节的原因。
但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想放手。
章远抬起头,抹了抹面前的镜子,对着镜子用力笑了一下。
接着他快步回到病床边去找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的同时看了眼墙上的钟,他一开始没注意时间,现在也有点摸不准过去了多久。
两小时?三小时?还是四小时?
总之午饭时间都过了,他肚子有些饿了。
他本来想给井然打个电话,都按下了通话键,又瞬间摁掉,接着翻出了信息屏,手指按键的速度飞快,几乎要出残影。
-[你走了吗?]
对面像是一直捧着手机似的,立刻就回了过来。
-[没有]
章远跑过去拉开百叶帘,外面正巧有个护士路过,还被突然出现的章远吓了一跳,正对面的长椅上并没有人。
-[你在哪?]
章远捏着手机,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
-[来西边的窗子。]
章远两并三步地跑过去,几乎扑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白色的窗帘。
井然就站在他一眼能看到的地方,放下手机,抬手夹下口中的烟,正望着他。
他应该站了许久,脸色被冻的发白,和他背后的雪几乎融在一起,衬得那双黑色的眼睛幽深。
章远推开一扇窗,对着他扬起手:“井然!”
“……”井然想回答,嗓子里却突然卡了咳,只干涩地发出一声气音,他向前踩了一步,似乎想将章远看得更清楚些,捏在指尖的烟烧到了头,烫得他一抖,忙不迭地去摁灭。
再回过头的时候,章远对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他指了指,对着井然大声说:“看!”
井然抬起手机,屏幕上一行霸道又迷人的字。
[我要和你在一起,你敢吗?]
井然拼命呼吸,身上每一个神经都在颤抖,他抬头望向章远,漂亮的眉眼赤红。
章远冲着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像是要一场豪赌,并且笃定会赢。
井然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起起伏伏,他的手抖得厉害,有些握不稳,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反复了几次。
过了好一会,章远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
-[你饿了吗?要吃什么,我去买。]
34.
章远到底是没能在过年前提前出院。
尽管井然去找医师谈了好久,还是没拿到许可。
不过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了,时间就没那么难熬了。依旧是充满消毒水的地方,有着人来人往的病人,但是只要看到彼此的时候,两个人间就像是有了一层胶着的果冻,清透的,甜的。
就是到时间离开隔离室的时候比较难舍难分。井然试图留院,却被护士以不适合过长时间影响Omega的理由赶走了。
井然隔着一层玻璃看着章远不痛快的脸,自己也提不起精神。他突然觉得好笑,明明已经经历了很多,自己都28岁了,现在居然像在初恋一样。
他笑着,隔着玻璃摸了摸章远的脸。
过年的时候,井然在家里煮好了饺子,用保温桶装着带了过来。
虽然不是自己包的,但是章远吃得挺满足,一个接着一个,塞得脸鼓鼓的。
医生大发慈悲的允许今晚家属留院,章远高兴地不得了。
他念叨了好多天的烟火到底还是看到了。从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就拉着井然在窗前守着,从医院这个距离,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片地方。
零点的时候,那块地方终于变了色,在漆黑的夜色里,像是烧破了天空,五光十色地又红火又喧嚣。
章远主动搂住了井然的腰,青涩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新年快乐,哥。”
井然拥紧了他,章远是真的清瘦,可以被他整个填进怀里。
“新年快乐。”
那一角的烟火足足燃了20分钟,终于败了,整个天边没一会就恢复了漆黑如墨,像是刚才不曾燃起过。
章远盯了好一会,突然说:“跟做梦似的。”
“嗯?”
“井然哥,”章远摸了摸井然的脸,手指在他下颌骨上蹭了蹭,“你不会也是我做梦梦到的吧?我什么时候醒了,你就没了。”
井然眨了眨眼,没听懂是的。
章远捏了捏那脂白的脸皮:“或者你来自别的地方,等什么时候,我就彻底见不到你了。”
“不是,”井然握着他的手,侧头在那柔软的掌心亲了亲,“我是真实的,总有一天,我回到我们共同的时间里,我会来找你。”
也许是井然的表情太坚定,让章远愣了愣,一时间说不出话,他又摸了摸井然的脸,过了半晌,重复了一遍:“会来找我的,是吧?”
“我拼了命都会去找你。”
章远点了点头,小声呢喃了一句:“那我还怕什么,不怕了。”
他的声音太小了,井然没听清,又问了他一遍,他偏偏不肯说了。
井然没坚持,只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临睡前,井然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章远。
章远捧在手里,吃惊地瞪着眼睛。
“压岁钱。”井然说。
章远反复摸了摸,手指划过烫金的字,上面印着“大吉大利”,他显然很高兴,一张脸都涨红了:“我都十几年没有过压岁钱了。”
井然这个人并不浪漫,也没什么仪式感,红包也是随手拿的,但是他在红包背后写了一行字。
——[宝贝,一生顺遂。]
红包的材质有些滑,井然是用水性笔写的,章远不敢碰,生怕蹭掉了字,手指在那行字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冲井然笑了。
方才远处的烟火一定是落在他的眼里,不然怎么亮晶晶的,像是漫天的星。
35.
这个年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过了。
没多久,章远的各项指数彻底平稳下来,最后被医生叮嘱了各项针对下次信期的注意事项后,他终于出院了。
常风风风火火跑到医院来接章远出院,却扑了个空。章远都到家了,接到常风的电话才想起他几天前无意间提出要接他的事。章远实在嫌他在电话那端鬼哭狼嚎得聒噪,索性答应请他吃串儿补偿。
他去的时候没带井然,却跟常风随口提起自己交了个男朋友。
“还会成为我的Alpha。”章远补充道。
常风呛了口啤酒,咳得震天响,眼泪都要飚出来了,隔着泪水涟涟看面无表情吃烤串的章远,常风不知道为什么油然升起一股嫁女儿的感觉,最终他拍了拍章远的肩膀,老父亲一般长叹了一声:“远啊……”
章远没理他,任他长吁短叹的。
不过,章远倒是发现了一件事,常风不会记得井然,但是他记得自己有个Alpha。章远模糊了井然的信息随口提了一些事,发现常风都会记得。他偶尔会问起章远,用“你的Alpha”来指代。
章远喜欢这个称呼,每次听到都很愉快。
尤其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会让他有种不自知的得意。
看,是我的。
因为这次突发事件,虽然章远在医院里也通过线上做了很多工作,但是对于他那个成立中的小公司还是有一定的影响。一出院他就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上,井然也显得很忙碌,一回家经常看到他专注的坐在自己为他组装的那台电脑前。
用章远的话来说,就是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了。
井然听着只是笑,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累得赖在自己腿上不肯起来的小东西揉太阳穴。
恋爱还是在谈的,但是肢体接触也仅限于接吻和拥抱这两种。
对于必然会来临的Omega信期,两个人倒是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章远是因为紧张和不好意思,之前大着胆子撩井然的时候不觉得,事到临头了,他反而有些退缩,一个没经历过真正发情期的Omega,根本不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又是期待的,期待到早上醒来,裤子都被支得绷紧。
他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撩井然,他怕自己受不了。
这种时候,井然就彰显出了成熟者的魅力,他不动声色,和那个把惴惴不安都写在脸上的Omega完全不一样。
但是井然心里想的并不比章远少。
他是忐忑,并且有些微的畏惧。
井然不知道他隐瞒小斐的存在这件事究竟对不对,他潜意识的不想让章远受苦,就自作主张地隐去那个孩子。
标记了章远,他会怀孕吗?怀孕了应该怎么办?如果不让他怀孕,那小斐呢?
那个大眼睛,对着他叫papa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井然就头疼得厉害,他下意识地逃避这件事。
临时标记一般可以维持3到4个月的时间,井然本想着,他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无论是跟章远坦白,还是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是两人谁都没想到,在刚刚开春的时候,章远的发情期毫无征兆地提前到了。
36.
章远给井然打电话的时候,井然正在超市采购,他的声音有点慌,支支吾吾地要井然快点回家,井然多问两句,他却含糊其辞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井然也有些急,索性扔下手推车朝家赶去。
昨天还在学校,说好后天回来的,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回家了。
井然大步跨上楼梯,因为心急才踩空了一步,狼狈地摔了一跤,他来不及顾得疼不疼,迅速爬起来,连裤子上印的灰尘都没掸,掏出钥匙去开门。
拉开门的一瞬间,浩瀚的海洋翻滚着巨大的海浪,迎面将他重重裹住。
太浓了。
浓到让他的理智一瞬间绷紧,拉成一条扁平而透明的线,只要再轻轻碰上一下,就会全线崩溃。
井然迅速关上门反锁上,靠着冰冷的门喘着气,体温直线上升,汗水瞬间浸湿了衬衫,他的脸色因为克制而显得有些狰狞,眉宇下压,纯黑的瞳孔平着向前看去。
章远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里,看向他的表情有些惊惶。
他几乎把自己剥光了。
衣服胡乱扔在地上,身上只留下一件白色的T恤,被汗水浸透了,裹在身上,胸前的红色若隐若现地被刻画出来。
那件T恤还算长,将将盖住下身,那早已勃起的性器将下摆顶出一个弧度,露出粉嫩的腿根,两条腿笔直细长,布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在井然的目光下细微地打着颤。
又晶莹的液体从后面往下流,顺着腿根淌到小腿,在汇聚在脚下,波光粼粼的聚了一小滩。
章远又窘迫,又害怕,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发情了,流太多了,裤子湿了……”
所以他才脱了,不知死活地光着屁股。
井然明明猜到了,神经末梢还是被瞬间点燃,电闪雷鸣,轰隆隆从脑中滚过。
强势而冰冷的雪松势如破竹一般闯入海啸,无孔不入地侵入Omega的每一根神经。
章远立刻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他几乎站不稳,淌满液体的双腿发软,整个人向下倒,下一秒被拽住手臂,立刻落入一个浓烈汹涌的怀抱。
井然一碰他,那绵软的身体像是立刻被注入了力量,章远推着井然把他压倒在沙发上,抬腿骑了上去。
这样的章远简直像个危险的炸弹,立刻就能把井然的理智全部吞噬。
井然忙不迭地去握那软腻的腰,试图把他抱下去,章远不肯,他眯着眼睛小声地哼,奶猫似的往井然怀里蹭,骑在井然身体两侧的大腿软得跪不住,颤抖着往井然胯上坐。
井然连西裤都没脱,硬挺的性器撑着,鼓起一大块,被那滑腻的屁股蹭了一下,隔着布料都想往里插。
“小远……”井然去托他的臀部,臀瓣湿漉漉的,手捏上去都滑了一下,井然手腕用力想把人托起来。
章远察觉到他的意图,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那薄的一折就断的腰颤了颤,滑腻的液体从后面涌出来,瞬间淋了井然满手,顺着他的指缝落在他的裤子上。
黑色的西裤被洇湿了一大片。
章远难堪又不知所措,只知道蹭井然脖子,低声叫他:“哥,哥……”
章远大概第一次经历这种翻天覆地的情潮,他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井然,井然。他想要他,想被他插入,他像是被架在火架上烤,浑身都热的发痛,下体要胀开了似的,却射不出来,后面的东西止不住地往外流,像是要把他体内的水都流干。
只有井然是冷的。
那冰冷的雪松是他唯一的慰藉,他情不自禁地要靠近,要厮磨,但是为什么越来越难受了?
章远的性腺已经完全被Alpha的信息素激发,他想舒服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毫无章法的在井然身上扭,丰润的唇贴着他,啃咬似的亲吻他。
他太青涩了,但是就是这种什么都不懂,才更致命。
井然几乎是咬着牙握紧他的脖颈,粗暴的吻上去,肆虐的舌头舔过那敏感的牙龈,直把他弄的一阵闷哼,颤着脊背缩起来,那温热的舌怯怯地缩在口腔里,等着井然缠上来。
交换的津液混着浓烈的信息素,让井然眼前一阵发黑,他的下体硬得像块铁,憋屈得被缚在裤子里无法喘息。
井然的脑子已经乱了,但是那根深蒂固的念头一直绕着他,让他不敢放松。
怎么这么突然?怎么办?他还什么准备都没做。
但是章远不允许他再多想了。
“嘶——”井然收回舌尖,就见章远望着他,他的眼光已经有些涣散,嘴唇被咬得红肿着,看上去有些委屈。
他甚至都不允许井然走神。
他推了井然一把,抬手把自己湿的可以拧水的T恤拉上去,整个扯下来扔在地上。
那俱全裸的,莹白的身体暴露在井然面前,单薄的胸部对着他。
章远很瘦,从肩头到胸腔都是单薄的,骨节撑着薄薄的皮肤,青涩地透着一股少年气。
看上去纯洁,又……性感。
井然有些失控的盯着那略显得贫瘠的胸膛,粗重的喘息从嗓子深处滚出来。
比他见过的样子更单薄,乳晕小了很多,不会再用手轻轻一捏,就流出乳白的奶水,现在那个地方含蓄而青涩,粉嫩的,俏生生的,激起人某种变态的蹂躏欲。
“我……”井然一开口,自己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干渴了很久,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我先帮你出来一次。”
说着,他握着章远的后腰把他上半身撑起,近乎贪婪地含上那翘起的乳尖。
章远立刻就叫了起来,他被操控了一般,下意识地挺着胸膛,把自己往井然口里送,细瘦的腰肢凹了,衬着不停颤抖的臀部,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
井然的右手下滑,摸向那柔软的小腹,章远的腰弹了起来,被井然强硬地按住,一把握住那根湿透了的性器。
炸开的快感让章远爽地叫了一声,颤抖的声音带上一股哭腔,大腿根部的近乎痉挛似的,细细密密地抖。井然手掌收拢,抓着那湿滑的性器往下,轻轻捏了捏下方沉甸甸的囊袋。
章远的腹部紧缩了一下,发出一声尖锐的低叫,那握在井然掌心性器弹跳了一下,过了电一般,径直射了出来。
井然一愣,还没反应,下巴上就被溅上了乳白的精液。
才刚碰他,他就射了。
精液落在两人中间,喷湿了井然胸口的衬衫。
井然舔了舔嘴唇,将落在唇边的那几滴卷入口中,带着淡淡的腥膻味,以及Omega独有的信息素味道。
这对Alpha来说无疑是最厉害的催情剂,井然立刻面红耳赤,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暴涨的雪松逼近了海潮,几乎要将那微咸的海浪击溃。
章远射过一次的性器几乎立刻就绷了起来,后穴黏腻的淫水往外涌,浸透了他胯下井然的裤子。
井然粗暴的解开裤口,那狰狞的性器立刻弹了出来,剑拔弩张地对着那湿淋淋的穴口。
章远撑在他身侧的两条大腿颤抖的不成样子,身体又软又重,他不得要领地往下做,那滚烫的凶器抵住穴口,却怎么都进不去,顺着滑腻腻地会阴蹭。
他的腰软的几乎支撑不起来,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急的鼻尖通红,小声喘着。
井然捏着他的臀,软腻的臀瓣挤在指缝中,几乎要被捏变形。
他贴着章远的耳根亲吻,把那里亲的绯红,根根竖起的汗毛带着潮意:“扶着,慢慢往下坐。”
章远不可能拒绝Alpha,他一手撑着井然的肩膀,另一只手顺着自己的后腰往后摸,掠过尾椎,摸到那泥泞不堪的地方。
那里湿的让自己都害怕,他忍不住避开手指,立刻碰到了一个火热又坚硬的柱体。
井然闷哼了一声,两只手捏着他的臀瓣向两边拉,把那红色的穴拉开了些。
章远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只剩下本能,他从后面握住井然的性器,摸索着抵上自己的后穴,红色的穴口立刻被撑大了一圈,紫红的性器将那褶皱撑得平整,像一个野兽往里顶。
刚吞进一个头部,章远就受不了了,他小声的喘,夹着哀叫。
那里从没经历过人事,分泌了再多的液体,也小的不行,又紧又热,紧紧地箍住井然的性器。
井然的红得要滴出血,他握着章远的臀,急切的把他往下按,迫不及待地想要捅开那狭窄的甬道。
又费力的吃了一点,章远被撑得厉害,怎么都坐不下去,他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嘴里叫着井然,眼睛已经湿了,成簇的睫毛上缀着水汽。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热得厉害,迫不及待的想让井然进来,把自己操开弄坏。但是那种被一点点撑开的感觉太陌生了,他有些惊惧地去摸两个人连接的地方。
“别怕,别怕……”井然搂住章远的腰,就着还插在他体内的姿势把他抱了起来翻了过去,将他整个人拥在怀里压倒在沙发中,他亲吻着那湿漉漉的鬓角,顺着下颌骨吻上他唇角那颗痣,然后咬上他的嘴唇,又温柔又粗暴地舔弄了一番,“宝贝,别怕,哥哥在这。”
滚烫的手掌托起章远的臀,井然按住他的胯骨,猛地将性器顶了进去。肉刃破开滑腻的甬道,径直顶上深处肉缝。
章远绷紧了身体,像是要溺水了一般扬起脖子,半张的嘴唇像是惨叫了一声,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扣住沙发边缘的手指泛白,深深陷进软垫。
井然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将性器整个抽出,又猛地插了进去,这次顶上的肉缝一颤,竟微微张开了小口。
章远眼前一黑,像一条搁浅的鱼一般弹跳了一下,细软的身体轰然软了下来。
他又射了,吐出的精液落在那平滑的小腹上,随着他被顶弄的动作往侧边流去。
他张着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绯红的脸上泪水和汗水交错着,那湿漉漉的瞳孔像是淡了些,无意识地看着井然。
井然快速在他体内顶弄起来,那火热的地方绞着他,像是要把他咬进去、
章远已经整个软在沙发里,他整个身体都红了,两腿大开,膝盖无助地弯着,大腿和臀部被一次次顶着拍弄,颜色深于身体其他地方,方才晶莹黏腻的液体早就拍打成白沫,随着井然一次次抽插成丝地牵出,汇聚着落在沙发上。
井然一边操弄着那彻底打开的穴口,一边扯开自己的衬衫,微微眯起眼睛,斯文败类似的将衬衫脱了下来,露出的身体和章远很不一样,他也很白,但是张驰着一层漂亮的肌肉。
章远有些缓过劲了,被顶弄的甩动的性器又有了勃起的迹象,两条腿也有了力气,蹭着井然的腰缠了上去,他伸出手臂,白白嫩嫩地对着井然,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拽了下来。
屁股被干得发麻,章远呜咽着呻吟,吻上井然的唇角,都这样被彻底打开了,他还是显得生涩,软软的贴着井然,小动物似的啄着他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又讨好似的舔了舔那美好的眼睛。
“哥……哥,”章远含含糊糊地喊,带着些微抽泣的声音,他有些语无伦次,哑哑地低声道:“我喜欢你……”
井然的动作一顿。
挂在他腰上细长的腿蹭了蹭,章远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咬了咬那棱角分明的下巴:“我爱你……”
井然猛地抽出性器,布满青筋的柱体波光粼粼,带着那穴口受不住似的吐出鲜红的软肉和根本汹涌的淫水。
他拉起那瘦长的身子,推搡着按倒了地毯上。章远跪趴在地上,还没喘上一口气就被捞起腰,紧实的臀瓣对着井然,被手指扒着,露出极为鲜艳的穴口,被使用了一会,现在还没能完全合上,正蠕动着吐着水。
井然用膝盖撑了一下那分开的双腿,把性器径直顶了进去,粗暴地瞬间顶到最深的肉缝上,那道缝早就张开了些,像小嘴一样吮吸了一下。
井然抽出了一些,又重重顶了进去,这次直接顶开那道缝,挤进了滚烫的内腔。
“啊……”绝顶的快感让章远哭叫出声,粗硬的性器几乎要将他捅穿了,酸麻地磨他,要往更深的地方钻,他张大嘴巴呼着气,下意识地向前逃,酸软的膝盖刚爬出去就被硬拖回来操进更深的地方。
粗硬的性器鞭笞着后穴,将那里撑得可怜兮兮的,井然一次比一次进的深,那软滑火热的地方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吮吸着他,取悦着他。
他不费力气地就按住在他掌下挣扎的Omega,那细瘦的脊背雪白,引得他俯下身亲吻,啃咬在张弛的蝴蝶骨上,留下青紫的齿痕和吻痕。
直到Omega被他操的彻底软了下来,怎么弄都逃不了,软糯的甬道要记下他性器的形状。
他摸上章远的脖子,用指尖轻轻的抚弄,下身却凶狠地操弄,几乎要将那薄薄的肚皮顶穿。
他舔着他的后颈,亲吻着那骨节突出的肩膀,将Omega细瘦的身体整个收拢在自己的身下。
“宝贝……宝贝……”
井然喃喃地叫着,用力顶弄已经被操的烂红的后穴,催促着章远回应。
章远的嗓子都哑了,他低声地哭叫,眼泪受不住地往下淌,眼角被操的绯红,满脸都是陷入肉欲的模样。
他在海面上沉沉浮浮,被浩瀚的雪松包裹着,章远几乎都闻不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满口满鼻都是Alpha冷冽的气味。
他被顶弄得实在是跪不住了,被温热潮湿的手掌捞住腰腹,猛烈的动作狠狠撞入他的内腔。
胀大的结撑满了他,章远绷紧了脚背无意识的蜷起脚趾,崩溃地撕扯着嗓子哭喊。后颈的腺体烫的腰冲破皮肤,又痛又痒,章远挣扎着要逃,却被结紧紧地卡住后穴不能动弹。
章远哭叫着井然的名字,可怜兮兮地讨饶。
尖锐的刺痛一瞬间刺入后颈,凌冽的雪松冲了进来牢牢压制住那即将要烧着的性腺。
井然咬着章远的后颈,射了出来,浓厚的精液瞬间充盈整个内腔,持续地射精让章远在他身下受不住的痉挛,蛇一般扭动着屁股。
清冽的气味浩瀚又强势,顺着神经末梢和微咸的海风紧密而缠绵地绕在一起,徐徐淬出纠缠的味道,完成了深度标记。
井然拥紧了怀里的人,用力到几乎把那薄薄的身体勒断,他松开章远的后颈,在那渗着血的性腺上舔了舔。
“我也爱你,宝贝。”
Omega的发情期很长,被影响着发情的Alpha同样没有理智。
在这期间,他们只有无尽的缠绵。
章远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缠着自己的Alpha索要,不知羞耻地做着各种他想起来就脸红的动作。
有一丝理智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沉沉浮浮地,要死在这要命的情欲里。
会被做的支撑不住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后穴酸软又饥渴,就对着自己的Alpha张开腿,用瘦长雪白的手指探进去,撑开穴口给Alpha看,让他进来,让他填满。
章远不知道被操弄了多久,小腹都微微涨起来,被拉着换姿势的时候,似乎能听到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
他都分不清这是在哪了,晕头转向地眯着眼睛,目光之内只有井然,他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深的看不见底,却又那么亮,那么烫。
他被翻来覆去的摆弄,在情欲里看不见路。
他被操的皮肤都红到透明,敏感的碰一下就哆嗦的泄出一股液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什么都射不出来,恹恹地挂着满身的液体缩在井然身边小声喘息的时候,Alpha那双血红的眼睛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小远……”井然碰了碰章远,才有些慌了。
Omega被他弄的已经脱水,神志不清地颤抖。
井然手忙脚乱地把人粗略擦了擦,打横抱起送到床上,心疼的亲了亲那红肿的嘴唇。
井然套上衣服跑出门,找到最近的药店买了发情期必须的营养液,走出店门的时候他想了想,又折了回去,拿了另外一罐药塞到了袋子里。
井然觉得自己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章远还是醒了。
发情的浪潮立刻再次席卷了他,Omega已经脱水到站不起来,却还是缩在床上蜷缩着两条腿,手指绕到身后在那艳红的穴里进进出出,带出透明的淫液。
井然一靠过去,滚烫柔软的身体就缠了上来。
井然撕开营养液的包装喝了两口,又含在嘴里对着章远哺了过去,这样强迫地给他喂了好几次,才让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显出一丝血色。
井然拆掉另一罐药的包装,拿在手里晃了晃,里面的药丸哗哗作响,他拧开盖子想把药倒出来,被缠上来的章远打断了动作。
章远不停地向他索吻,缠绵的动作像只发情的猫。
井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合上盖子,将那盒药塞回袋子里。
他将章远整个人搂起抱着坐在自己身上,拉下他的脖颈,深深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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