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4 前世·我的公主11】
当时美洛蒂并不在场，瑞尔斯神父自然也不会跟她透露。能够听到贝亚特说的那些话，大概是因为用了“魔法”。
清瘦的身躯就那样站在桌前，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所有阳光，令贝亚特的视线避无可避，只能落在美洛蒂身上。
“你想说什么？”
“您……”美洛蒂顿了一下，将紫色藏起来的那双眼睛有些许不解与动容，“您既然向神父坦诚了自己内心的‘罪孽’，为什么没有说起我的魔法。”
“因为不安全。”
她没有提到美洛蒂的魔法，是因为女巫是教廷的禁忌，比她说的那些加在一起还要严重得多。虽然瑞尔斯神父有保密的义务，可事关教廷，只怕他会破这个例子。
美洛蒂怔了片刻，咬住了嘴唇，似是隐隐在压抑某种喜悦的心情：“您是想要保护我，所以才对神父有所隐瞒，犯下了‘傲慢’之罪么？”
“可以这么说。”
她就那么注视了贝亚特一会儿，眼中忽然挂上了些压不住的潮润之意，而后状似不经意地说：“真好啊。为了您这句话，我现在死掉都不会留下遗憾了。”
“死”这个字眼让贝亚特皱起眉来，沉下声音道：“不许胡说。”
这么年轻的女孩，把死挂在嘴边干什么？
美洛蒂笑了笑，听从她的话，没有再提，随即在贝亚特的面前坐了下来，托着腮。
“公主，我之前说的话，希望您不要忘记。我的能力，就是您的能力，我会用我的一切力量帮助您。”
她盯着贝亚特：“我心里有个计划，只是，不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计划？你说。”
“我可以为您做一场魔法的仪式。”
美洛蒂身上的能力全凭本能摸索，关于魔法本身，没有人教她，也没有书籍记载。
“我本来是不懂的，直到我去借了一些……教廷的书。”
贝亚特一滞，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那些记录‘魔鬼’和‘女巫’特征的书？”
“没错。”
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为了屠戮女性而编出来的，不能作参考。可教廷毕竟是教廷，他们将教义延续了这么多年，有些真才实学在，他们的怀疑，也有部分是准确的。
“我看了那些书后，领悟了一些东西……我也说不上来，但我就是知道我会了。”
“我可以为您进行一场仪式，将贝亚特这个人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消。到时候，这些事情就不再困扰您了。”
贝亚特顿了一下：“抹消……之后呢？”
美洛蒂那双眼睛里是深深的渴望和乞求。
“逃走吧。”这几个字几乎轻到听不见，“和我一起，不管到哪里，我都陪着您。”
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又交缠，谁都没有退缩，全都在试图读懂对方到底是什么情绪。
这并不是一件很轻松就能答应的事情，所以贝亚特没有马上点头。
最终是她先退让了：“我需要想想。”
美洛蒂并不意外这副反应，她知道，公主一定会深思熟虑过后再下决定。
她缓缓低下身，将头枕在了贝亚特手上，用脸颊蹭着她的手心，就像每晚睡前床边那样，没有丝毫怨言。
“好，我等着您。”
贝亚特的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不忍，她甚至都不敢去看美洛蒂的表情：“美洛蒂，我……”
可对方只是微笑，像是猜透了她心意那般：“您不需要对我解释什么，我都明白。”
“真的吗？”
“嗯。”
“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抛下自己的家人父母……跟我一起逃走吗？”
美洛蒂垂下了脑袋，只隐约能看到睫羽之下一片汍澜，泪水从贝亚特看不到的角度，似真珠落下。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从见到您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这种觉悟。”
美洛蒂没有讲出来的是，她心里也有难以启齿之罪。
去见了神父的，并不只是贝亚特一人。
… …
那个傍晚薄暮冥冥，公主宫殿里的人都随她一同出去陪雷蒙德王子用晚餐。诸多侍女，不会有人发现少了一个。
教廷里难得的门可罗雀，平时负责清扫的小神使也早早完成了职务，回去休息了。
告解室里只留下了瑞尔斯神父一个人。
美洛蒂就是在那个时候提着裙子，走进了那个木龛似的小隔间，与神父面对面，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侍女是无权和王室共用告解室的，之能在教廷后门旁的小房间里，进行这一切。
“求神父降福，准我罪人告解。我所犯的过错是……贪婪之罪。”
瑞尔斯神父耐心听着，没有打断，知道许久都不闻后文，才开口问：“贪婪的什么罪呢？”
“我奢求不属于我的人。我知道这样是错的，可我却还是想要把她占为己有。每天每夜，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人，怎么样放不下。”
顿了一瞬，美洛蒂又道：
“我的贪欲已无法控制，到了连自己都害怕的程度，生怕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神父，我该怎么办呢？”
瑞尔斯神父的眼睛分明垂垂老矣，却还是像能看透一切似的，锐利地穿了过来。
“孩子，请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欲望是魔鬼的化身，我能看到，那邪恶的存在试图在你心里种下贪欲的种子，驱使你成为它的走狗——”
“稍等片刻。”
瑞尔斯神父拿了什么东西回来，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他看了美洛蒂一眼，叹了口气：“魔鬼在你心里扎根已深，我必须要替你净化。这是被祝圣过的水，希望它能替你将纯净重新找回来……”
话音未落，瑞尔斯神父掀起了帘子，将那圣水从美洛蒂的头浇下。
为防止被魔鬼操控，宫里的侍女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教廷这里接受净化礼，所以美洛蒂倒也不吃惊。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的异样。
水滴顺着额头流下，有些还涌入了发缝之中，分明冰冰凉凉又晶莹剔透，却在骤然间变成了滚烫的油锅，将她整个人包裹着煎烤。
美洛蒂从未体会过这种痛苦的感受，下意识捂住了脑袋，发出尖锐的叫声：“啊——”
瑞尔斯神父的眼神也变得更严肃了：“还不够。”
他又伸手，将瓶子里剩下的那些也全倒在了美洛蒂的头上。
美洛蒂本能躲闪，只觉狼狈不堪，被水触及的地方好像灼烧得脱了层皮，瞬间又红又肿，仿佛受刑一样折磨。
痛意让她的神思更清醒了。
分明只是圣水而已，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这次怎么会这么痛？
难道她，真的已经被魔鬼附身了吗？
瑞尔斯神父一下子站了起来，来回踱步：“你的情况比我想得还要严重……只有心中欲望已经到了无可抑制的地步，才会这么痛。孩子，以后你必须每天过来接受净化，才能将它消弭。”
“然后……我的贪欲就会消失吗？我就会不再执着地想她吗？”
“嗯，没错。虽然很是棘手，但假以时日，还是能解决的。至于你想的那个人，也不要再见面了，否则是没办法根治的！”
美洛蒂的手指抚过自己仍旧烧痛的脸颊，喃喃自语：“可是神父，我好像还犯了另一宗罪。”
“什么？”
“一想到不再见她这件事，我突然就觉得脸上不痛了。”她扯了扯嘴角，“因为心里更痛。”
“我好像，并不想要我的贪欲消失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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