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华绕着沙发躲,一边躲还不忘继续用金钱诱惑戴面具的女杀手放下屠刀。
“放了我,给你多少钱都可以,我还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你应该还不想死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送你到国外生活。”
秦淑忽然笑了,面具下的红唇仿佛火红的玫瑰,正在熊熊燃烧。
再有钱又怎么样,不还是掉进她的陷阱,被逼入绝境。
给她钱?如果是二十岁时的她,或许能够坦然接受钱,但是,此时此刻,她不想要钱,她只想拉人下地狱。
她回头看了一眼,严阳已经死去,地上一大滩鲜红的血。
穿得人模狗样的严阳尸体已经冷却,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之中,脸是彻底失去血色的白。
她真的成功了!
这一刻,秦淑感受到极大的满足。
可这样的满足并没有持续多久,像是大厦突然被抽去了地基,她觉得心里空空荡荡。
沈慕华躲在沙发旁,一直观察着那个戴面具的女人,他意识到这个女人杀他的渴望并没有杀严阳这么强烈,应该是严阳以前欠下的桃花债。
他不想给严阳陪葬,躲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为寻得好时机逃离这个地方。
沈慕华坐在地上,努力按摩自己落下了病根的腿,揉着揉着,他的眉目都不自觉变得柔和几分,他又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模仿罗密欧爬朱丽叶的窗户去见淑仪从高处坠落,跌了一跤,是淑仪求父亲将他送到医院,请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他的腿才能恢复正常,但难免落下些小毛病。
上次,为了求得女儿的原谅,他直接爬围墙,被电流击中,虽不至于威胁到生命,但进一步激发了之前的病根。
君兰不是淑仪,不似淑仪那般纯良好哄骗,也许正是因为君兰是他和淑仪的女儿,不止继承了淑仪的一部分纯良,也同样继承了一些他骨子里比较绝情的部分。
至少,君兰是他和淑仪爱的结晶,沈慕华安慰自己。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回忆也美好的境况。
也许是逝去的回忆太过美好,沈慕华不觉已经沉醉其中,将伺机逃命的想法都抛诸脑后。
秦淑确定严阳已经死亡,拿着刀走到了一脸柔光的沈慕华面前,蹲下,毫不犹豫地在沈慕华的大腿上狠狠扎了一刀。
沈慕华一声惨叫,三魂七魄都被从过往的美好回忆中赶了出来。
沈慕华痛到面目扭曲。
他试图用双手去制止戴着面具的疯狂女人,但根本挡不住,只能改为去揭女人的面具。
他现在就是个半身不遂的废人,女人很轻易地躲开了。
沈慕华向前一扑,抓住了秦淑的脚踝,虽然手没有多余指甲,但还是奋力扣下秦淑的皮肤组织,想以此来威胁女人,让女人放弃杀他,快点逃命。
秦淑抽回自己被抓破的脚,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慕华说:“沈总,您不觉得您现在还不如一条狗吗?”
沈慕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辱骂,欺辱地咬紧牙,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活下去,他会把今天受的这些苦都加倍报复回来。
“跟你有仇的是严阳吧,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你赶紧收手,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你要是背上两条人命,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二十几岁的时候人生就完了,拜严阳还有你这样的人所赐。”秦淑摸着被严阳鲜血染红的刀尖,满不在乎地说。
“你杀了我也跑不掉,难道你想下辈子都在牢里过吗?”
“我是早就死过一次的人,活不活都没所谓,在哪里过又有什么所谓。”
秦淑说着,就拿沾血的刀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然后低头舔自己的伤口,沈慕华看呆了,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才被严阳拖累,摊上这么个疯女人。
“我想尝尝你们这些富人的血液的味道,看看究竟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疯子!
沈慕华在心里大声咒骂,面上却不敢发一言。
这个女人是单纯仇富吗?还是因为被富人伤害过就想复仇?
秦淑拿着刀再次蹲到沈慕华身边,隔着面具,她肆意打量此刻毫无反抗之力的沈慕华。
“滴答滴答。”秦淑红唇轻启,模仿着发出记忆里金色大摆钟的声音。
当年,年轻女孩就是这样被男人们打量,用充满兽性的目光凝视,衣不蔽体……
沈慕华虽然只是旁观,但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并不比严阳好多少,当日的沈慕华只是像今日的沈慕华一样理智占据上风,行事更谨慎。
秦淑发出的钟摆模拟声,像是刺,穿透他的皮肤,扎到他心上。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沈慕华心慌地问。
秦淑笑着将刀抵在沈慕华的脸上,红唇妖艳如盛开的地狱之花,“严总没来得及知道我是谁就丧了命,沈总既是严总的朋友,不如亲自拿开我脸上的面具看一看,看想不想的起来我是谁,再到黄泉之下去告诉严总,杀他的女人是谁。”
沈慕华本来已经伸出了手,但听到后半句,手颤抖着往回缩。
摘这女人的面具无异于一道催命符,他一点也不想急着送死,撇开关系地说:“我跟严阳不熟,之前他得罪了我,今天是特地向我赔罪。”
沈慕华看见腿上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流,脸上又有刀抵着,说每一句话都是如履薄冰,可他身居高位太久了,哪怕示弱都带着一种上对下的傲慢姿态。
秦淑好像想到了什么,身体向后仰,视线越过沙发去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女孩,女孩还在睡着。
沈慕华转移注意力地说:“你跟你女儿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们。”
“帮我们?”
秦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大笑。
笑够了,她在沈慕华脸上轻轻割了一刀,“既然沈总不敢揭我的面具,那我告诉沈总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
沈慕华无比心慌,他感受到自己的脸上破了一道刀子,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他的嘴角。
“我是你亲家母。”秦淑语气轻飘飘地说。
“你说什么?”
秦淑微笑着重复:“我是你亲家母。”
“那沙发上的是……君兰的妻子?”
“没错,沙发上的是名姝,你女儿的妻子。”秦淑讥诮地说,“差点酿成大错,沈总还要感谢我及时杀了严阳叫停。”
沈慕华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配上白到发青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好险,他要是碰了名姝,君兰更没有可能原谅他。
可是,他自己现在性命都难保,同样没有机会被君兰原谅。
沈慕华屏息,颤抖着双手摘下对方的面具,的确是秦淑的脸,虽然只在机场见过一次,但因为秦淑跟名姝长得像,沈慕华还是对她印象深刻。
“哐当!”
金属面具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沈慕华命都吓到半条。
秦淑看着沈慕华这副凄惨模样,空空荡荡的心好像填满了,她占据上位,笑着恐吓:“我给沈总十秒的时间逃跑,温馨提示,沈总的外套挂在外面,手机在口袋里面,你有十秒的时间拿到手机向外求助。”
沈慕华目光呆滞,好像已经被抽去了灵魂。
秦淑开始倒数,“十、九……”
沈慕华听见倒计时,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往外爬。
他还不想死。
即使他做了很多错事,他还不想死。
他还没有得到亲生女儿的原谅,还有好多钱没花,还没有妥善安排好遗产分配,乔丽和乔倩母女还需要他,整个庞大的沈氏集团也需要他。
他不能死。
沈慕华拼命往外爬。
“五。”
“四。”
沈慕华趴到门边了,用力将门拉开,头探出去,期望能看到一个服务生。
可是没有什么服务生,只有空空荡荡的走廊。
沈慕华只能继续拼命往外爬,他看到了自己的衣服高高挂着,根本够不到。
秦淑的声音从包间里传出,追命一样缠着他。
“三。”
“二。”
突然,一个夺目的身影映入眼帘,沈慕华的眼睛又有了神采。
乔丽正向他走来。
“丽丽!”
沈慕华看到了救命稻草,兴奋地喊两人热恋时用的小名,一边奋力向外爬。
乔丽也加快速度,向他跑来。
沈慕华还不敢松口气,但他觉得自己至少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
“一。”
包间里的秦淑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还是很守信用地数完才迈步走出包间。
看到乔丽,秦淑也不慌张,拿着刀继续向前。
“不愧是沈总,这么快就找到了救兵。”
秦淑看了一眼乔丽,只来了一个乔丽,并不能改变什么。
沈慕华也注意到只有乔丽一人过来,今天是他跟严阳的秘密行程,危急时刻,他不好追究乔丽怎么知道她会出现在这,只问:“就你一个人过来吗?保镖呢?”
乔丽没有回答。
沈慕华抓住乔丽的手,激动地承诺:“丽丽,救我,只要我今天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娶你,先去领证,然后再送你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
“真是笑死人了。”
秦淑夸张地笑起来,“沈总自救的方式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生死当前,沈慕华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掉面子,让人发笑,他只知道,眼下,活下来最重要。
“丽丽,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这次你帮我活下来,我不仅会跟你结婚,所有财产也都会分你一半。”
乔丽任由沈慕华抓着自己的手,面上毫无波澜,沈慕华心里有些没底。
秦淑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有生命危险,她那个没用的死鬼老公会不会愿意救她。
想了一会儿,秦淑得出的最后结论是别人都靠不住。
如果二十多年前的严阳靠得住,她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如果宴宏博靠得住,她也不会被生活蹉跎多年,如果宴宏博靠得住,就不会只是口头上说要帮她报仇,却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她只有自己,从来都只有自己。
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她还有一个自己曾经不愿生下,不愿以爱养育的生命。
厚厚的墙和光怪陆离的彩光挡住了,她没有机会再看那个从来不曾被她当做宝贝女儿看待的生命一眼了。
秦淑收回目光,转头,举起刀。
解决掉面前这两个人,那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生命未来应该会好过一点。
秦淑刚要下手。
“砰!”
乔丽先从腰间掏出把枪,一枪打穿了沈慕华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