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大的湖即便是冬天也是一道可观赏的美景, 干净清澈,雪花落入便化成了涟漪。
杨温纶约着与学校有合作的外国友人在湖边的亭子里聊天,谌之双在一侧候着, 偶尔插一两句,帮着介绍学校。
到下午微微出太阳的时候, 一帮人散去, 杨温纶领着谌之双瞎逛了会儿。
时不时遇到些学生, 见着谌之双, 免不了窃窃私语, 嘲笑和讽刺也少不了。
“还助教呢, 勾引在校学生,又把人给送进去, 立牌坊给谁看?”
“她的传闻可不少, 秋大女神,不知道多少男生喜欢她,不是说来者不拒吗?干嘛拒绝范凌啊?是嫌给的钱少?”
“听说金融系的鞠景在追她呢,鞠景什么背景啊, 是傍上鞠景这样的大腿,看不上范凌了吧。”
“开酒吧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缺钱吧, 不知道留在学校干嘛,靠美色给酒吧吸引顾客吗?”
“啧,我就说,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被范凌那种人看上,还不是自己不够洁身自好, 活该!”
谌之双沉默的听着, 神情没有半点起伏。
这样的话, 她不知听了多少了。
杨温纶略显不悦,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别想太多,这件事你没错,女孩子一定要会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难堪的不是流言蜚语,是这些人的羞耻心。”
他带了谌之双这么多年,谌之双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的。
“杨教授。”
谌之双有些犹豫,“或许,我真的不适合留在学校。”
虽然学校的老师在外有别的副业的不少,但她开的是酒吧,对学校来说是风气不正。
如果不是杨温纶,她未必能留下。
见她打退堂鼓,杨温纶语气重了些。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自尊心太重,能听进去别人的话是好事,可事事听别人的,那是软弱无能。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但凡你自私一点,我都不用这么担心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再给我回复。”
是真的生谌之双的气,他背过手去,自顾自的走了。
没打算多说什么,谌之双沉默的站在桥上,望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不知站了多久,尖锐的喊声和哭声刺入耳中,还有一阵阵翻涌的水声。
谌之双下意识的投去目光。
落水的是个小男孩,看年纪不过十来岁,大概是哪个老师的孩子,贪玩掉下去了。
别说是溺水,这么小的孩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被冬天的湖水冻死。
没有犹豫的,谌之双脱掉厚重吸水的外套,径直跳入水中。
冷水刺骨,她忍着寒冷,加快朝孩子游去。
“学姐!”
鞠景匆匆赶来,将外套扔给黎济,也是一骨碌就跳了下去。
黎济来不及拦,站在桥上着急的看着。
“小心点。”
谌之双很快抱住小孩,拖着他上岸。
过程顺利,没什么事。
黎济跑过去帮着给小孩盖上衣服,抱进怀里取暖,视线落给鞠景。
鞠景学过游泳,水平不错的那种,见着谌之双上岸也该游过来了,可迟迟不见她。
他不由得一慌,“鞠景?”
谌之双还没从寒冷中缓过来,意识到什么,再次跳进湖中。
好在鞠景离的不远。
等拖鞠景上了岸,谌之双重重喘着粗气,难得训斥她。
“你逞强什么?不会游泳跳下去干嘛?”
“我会。”
吐了几口水,鞠景难受的揉着肩膀。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没力气,游不动。”
谌之双看出点端倪,按着她将她的衣服往下扯了扯。
肩膀处的淤青蔓延至锁骨,浸过水以后愈发明显了。
眼神一滞,谌之双颤了颤。
“打架的时候受的伤?”
“应该是。”
实在冷的慌,鞠景倒吸一口凉气,但也没挣扎。
谌之双松了手,语气软了些。
“知道自己受伤,为什么还跳下来?不要命了吗?”
“我又不知道你这么会游泳。”
她一心顾及着谌之双的安危,哪儿还记着自己受伤的事。
下了水才发现不对劲,可已经晚了。
黎济弱弱的打断她们的争论。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管管这孩子?”
小孩没什么事,落水不久,呛了几口水也吐出来了,人是清醒的,就冻的不停发抖。
谌之双仔细的瞧了瞧他的模样。
“我认识他,建筑系一个老师的孩子,大概是有课没顾上他,先送去医务室吧,我会联系老师的。”
末了,她拉住鞠景。
“你和我去换衣服,然后也到医务室做个检查。”
*
处理了落水孩子的事,得到老师的千恩万谢,谌之双愈发疲惫,倚着医务室的门框久久说不出话来。
鞠景还在检查,黎济陪谌之双候着。
见她这模样,黎济有点担心,“你还好吧?这医务室检查行不行啊?不然我再陪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
谌之双勉强挺直背脊,“放心吧,我没事,就有点累。你还是担心担心鞠景吧,她恐怕不止肩膀的一点伤。”
篮球队一群五大三粗的男生,成日磕磕碰碰的,那样混乱的情况不知把鞠景撞成什么样了,否则怎么会一点力气使不上,要自己拖着上岸。
她也是够能忍的,从早上到下午,瞒着自己和习娅思,一声不吭。
黎济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你既然这么担心她,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关心不是更好吗?”
谌之双笑笑,不知何意味。
“门当户对是你告诉我的。”
“可你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黎济翻了翻口袋,取出颗糖果递给她。
“你真的很厉害,敢豁出姓名救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小孩,我很佩服。门当户对这事我和你道歉,是我思想迂腐了。吃颗糖吧,别晕过去了。”
“谢谢。”
一颗糖没必要客气,谌之双确实四肢发沉,有点受不住了,便接了糖果含着。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弄点热水。”
医务室里鞠景在检查,他一个男生不方便进去。
不过教学楼就有热水,也很方便。
“嗯。”
没力气拒绝,谌之双没矫情,谢了他。
等了一小会儿,她靠着墙仰了仰头,远远的瞧见一道不算熟悉的倩影靠近。
走近了,她不由得皱了眉。
“你怎么来了?”
洪惜月打量着她,嗤笑。
“呦,憔悴成这样啊?那天见我的神气上哪儿去了?”
猜测她是来找茬的,谌之双懒得理会,就当没听见。
“我来Z城有几天了,听说了一点你的事迹,也稍稍查了查。”
洪惜月轻叹,“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爸和我说过,以后我结婚,哪怕是不找家世相当的,也得找个足够优秀的,能在事业上帮到我,否则免谈。我相信鞠景爸爸的想法,毋庸置疑,是一致的。”
她话说一半,似乎是故意要引起谌之双的好奇心。
谌之双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自然不多问,全然的事不关己。
习娅思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意料之外了,怎么样都不会传到鞠成周耳朵里的。
见她这态度,洪惜月冷哼了一声,不爽表现的明明白白。
“据我所知,鞠叔叔开始给鞠景安排相亲了,条件都挺不错的,你真的愿意鞠景嫁给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吗?”
“选择权在她。”
谌之双闭了闭眼,艰难出声,“你不用和我说这个,我从来没打算捆住她。”
“可晚了。”
洪惜月义正言辞,“鞠景追你的事,整个秋大都知道,邓泽洋你记得吧?他可是你们学校的教授,他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万一他没帮鞠景瞒着,随便的在鞠景的圈子里泄露出去,你当鞠景还嫁的出去?”
哪个男人疯了要娶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别说邓泽洋能不能瞒住,光鞠景自己的性子就没打算瞒着。
脑袋愈发的晕眩了,谌之双弯了背脊,努力站稳。
洪惜月继续刺激她,“我是为鞠景可惜,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你这样手段高明的,把她迷的云里雾里的,你要真的和她在一起也就算了,好歹是喜欢过一场,可一直吊着,也不知道吃亏的是谁。”
“够了。”
望见黎济从教学楼的拐角出来,谌之双没了耐心,眼神是清明的。
“谣言会就此打住的,邓泽洋那边我也会说清楚,轮不着你来操心。要不想被黎济或者鞠景知道你来找过我,还是赶紧走吧。”
目的得逞,洪惜月自然没有留着的打算,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施施然离去。
黎济一路抱着热水,倒是没注意到洪惜月。
“绕到小卖部买的杯子,耽搁了。”
“谢谢。”
没有多余的话,谌之双接了热水,捧在掌心里取暖。
四肢百骸依然是凉的。
手机铃声悠扬响起。
荆晓打来的,估计是酒吧的事。
谌之双接通,“我在学校,怎么……”
荆晓慌忙打断她,语气急促。
“你爸来酒吧了,阿晨见到他一下子就犯病了,我送他到医院才给你打的电话,他这次发病比我见过的几次都严重,你快点过来吧。”
双腿一软,谌之双险先晕过去。
她努力平复声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