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裴家的餐桌难得地迎来了满员。
“这几天你给你妹妹的功课看的怎么样了啊?”裴成竹三句话不离谈晏,张口问道。
裴宋面不改色地扯谎:“挺好的,谈晏天资聪颖,尤其是数学,天赋异禀,天生丽质,天之骄子,天马行空,天经地义。”
“......”
裴成竹筷子里夹的排骨掉在了碗里。
这是裴宋?怎么满嘴跑火车?
谈晏也挺懵逼,望着裴宋眨了下眼,怀疑那醉虾是拿假酒泡的。
跟嗑药一样的裴宋大大方方吃她的虾仁,吃完了正正常常拿勺子喝汤。
李若芬也察觉到了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仿佛有所缓和,赶紧添柴加火:“谈晏,谈晏!”
谈晏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机枪准备:“?”
李若芬暗示道:“我看你姐姐挺爱吃虾的。”
裴宋露齿一笑:“阿姨我不爱吃虾。”
谈晏也笑,下巴颏挺凉薄的:“她裴宋爱不爱吃虾和我谈晏有什么关系?姓氏都不一样,怎么就姐了?”
李若芬被怼了一下,忍着没发火,锲而不舍道:“异姓拜把子的也不少......”
谈晏子弹出膛:“你想买烧鸡?用不用再整点小酒,挑个黄道吉日?”
饭后,裴宋连人带书包被推进了谈晏的房间。谈晏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一个画架,裴宋挺长时间没进这件屋子了,路过了时候就扫了一眼。是一幅没画完的素描,有着漂亮的银灰色调子和精细的暗影变化。
她俩还按从前的套路走,谈晏把书往桌上一放躺吊椅里打游戏,裴宋从阳台绕回自己房间。
谈晏房门忽然响了。
“开门,我给你和阿宋热了杯牛奶。”
谈晏一秒钟弹起来,鞋都顾不上穿就冲进盥洗室,闷声闷气地喊:“等一会,厕所呢。”然后又跑到桌前抓起钥匙打开阳台门,冲进裴宋卧室。
裴宋在看书,听见阳台上的响动很快明白过来,起身的时候正好看见谈晏冲过来站在阳台上。她头发没扎,散了一片锁骨,鞋也没穿,赤足踩着瓷砖。
裴宋屋顶灯开的是冷光。
少女背后是城市流丽灯火,风把色彩灌进来,又把声音吹出去,模糊的,清冷的。
清迷的夜景,冷艳的光色。
少女冶丽无边。
一时间裴宋也分不清是地上黑白格的白瓷砖更漂亮,还是上面的那双赤足更漂亮。
她让自己镇定地立在原地,但胃里开始翻,脑子也有点转。
裴宋觉得自己可能是醉虾吃多了。
“我妈——”谈晏气喘吁吁地说。
裴宋垂眼敛神,两人很快折到谈晏房间里,谈晏跑着去开门,裴宋站到了床头柜旁。
“妈。”
李若芬把牛奶递给她,裴宋走过来道:“谢谢阿姨,谈晏今天生理期,刚刚忘带卫生巾了,让我帮她找一个应急,就没顾得上开门。”
裴宋同学长得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往那一站就是三好学生一中骄傲,李若芬一点没怀疑。谈晏借机抱怨下次别在学习时间敲门打扰等等,李若芬点头答应。送走了李若芬,谈晏松懈下来,刚想躺回椅子里,整个人忽然静止。
她和裴宋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谈晏现在不太敢动,小声问:“透了吗?”
裴宋走到她后面一看,同情道:“快去吧。”
谈晏以一个横向移动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挪进了卫生间。
检查了一番后,谈晏卡带了:“......”
她几次张嘴试图说话,最后也忘了那两个字怎么从嘴唇里跑出来的,总之感觉又别扭又奇怪。
“裴宋。”
“嗯?”那人很快答。
“我......手边......没有卫生巾......。”
“......我去给你拿。在哪儿?”
“啊。床头柜里。”
谈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几句话的,觉得这场面真是尴尬疯了。
门开了一道缝,裴宋递进来几包卫生巾,而后是一双粉色拖鞋。
“家里地砖凉,肚子疼就不要不穿鞋。”裴宋声音毫无热情,一板一眼道。
“大小姐。”那人又嘀咕了一声。
隔着一道门,裴宋声音有些模糊,也分外柔和。
谈晏感觉刚刚好像是她第一次念外面那个人的名字。她忽然感觉自己对裴宋的心态悄悄起了些变化,现在在这栋别墅里,她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那人关键时刻都挺靠谱,而且不计前嫌地愿意给她帮助。
谈晏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补课时间到了,裴宋从谈晏房间出来了。外面没有人,谈晏姿态挺放松,难得跟她开了个玩笑。
“不来个晚安吻吗?裴同学?”
裴宋模样正直极了:“谈同学要是很想的话,我也不介意奉陪。”
“哈哈哈......”
裴宋等着谈晏的下文。
头顶的灯光有点亮,沉默了几秒。又好像有点暗,拢在裴宋身上,将她整个人切割成明暗不同的好几片,铺出一片漂亮的银灰。
谈晏第一次上素描课的时候,她的老师告诉她,她叫的出名字的一种颜色,其实可以变成好多不同的模样。给她一支铅笔,她可以为谈晏展示这种神奇的魔法,变出许多不同的颜色。
谈晏反骨一身,当即要求老师拿一支普通铅笔给她画出粉色。老师给噎了一下,才发觉自己习惯用专业的思维说话,话里有不小的漏洞,被谈晏钻了空子。
于是谈晏那天见识了“灰”的各种模样。
通过对手腕摆动力度的掌控,她可以画出白色,浅灰,中灰,深灰,黑色。通过对这些颜色错落的排布,她就可以在画纸上填写奇幻的世界。
现在这些颜色就落在裴宋身上,谈晏不由自主地盯着对面的人看,在她身上每一个棱角寻找一道道不同形态的明暗交界线,寻找错落的光影,留出冷白的高光,铺下沉默的暗影。
她模样冷淡,但目光柔软。
谈晏无端端觉得,站立状态下的裴宋好像一道上了锁的光。
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吧,对面女孩抬手,拨了一下微卷的长发。
“Goodnight.”谈晏感觉这简直不像她的声音,同时心里升上来一股奇异的感觉。
裴宋抿一抿唇,很清淡地笑了一下。
“Goodnight.”裴宋望着那双显得有点湿润的桃花眼,轻飘飘地重复道。
谈同学因为昨晚在屋里剧烈跑动被亲戚折磨了半晚上,早上起来整张脸都是青的。
“天......我这样怎么见人啊?”谈晏望着镜子里的女鬼哀叹一声。
好容易勉强收拾出一个人样子,谈晏下了楼。
裴宋居然坐在餐桌旁看iPad,没有吃饭,看着像在等她,像第一天早上那样。
“裴宋??”
“嗯呢。”
这人今天居然还扎了头发,深蓝色发圈绑着黑发,在脑后半扎着,又美又帅,看着比平时女气不少。
“你在这干什么?”还有你那头发?
谈晏感觉自己见了鬼了。
“等你吃饭。快点吃,吃完好去上学。”裴宋的单眼皮在谈晏身上蜻蜓点水地扫了一下就又转回iPad上的新闻界面。
“你什么?你送我?上学?”谈晏慢半拍地问。
“不然?您爬着去也行。”那冷酷的单眼皮大帅哥手里拿着面包片,在果酱里蘸了一下。
以谈晏那个死要面子的性格,在没有接受自己成为裴家人之前是死也不会坐裴家的车的,两个人都很清楚,所以今天早上一个打算自己硬扛,另一个也是这么打算的。
裴宋说完才察觉有异,将眼睛挪到谈晏脸上。
“大小姐,您演鬼片呢?”
谈晏忙活了半天才收拾出一个勉强能见人的样子,被裴宋毫不留情地一击直接爆炸:“我他妈辛辛苦苦拾掇半天——”
裴宋半强迫式地把她推到椅子里坐下,面包直接塞进手里:“快吃,我不想再迟到。”
谈晏想起来裴宋被罚站那次,本就疲弱的气势塌了下去,张嘴开始吃饭。
没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扎头发干什么?”
裴宋摸不着头脑:“头发长了,我热。”
这个是实话,她去年夏天也扎过头发,冬天就放下来了。只是谈晏去年还没来,没见过而已。
谈晏没再说话,只是又目光怪异地看了她好几眼。
平时不收拾都招蜂引蝶的,今天扎了头发指不定吸来多少小姑娘呢。现在的小姑娘不就是喜欢这种帅中带美的款式吗。
整的越精致,人就越花花。
她吃饭快,几分钟解决掉早餐就拎书包站在门口:“走吧。”
裴宋对于这个速度挺惊讶,看了她一眼才道:“下次不用吃那么快,对胃不好。”
“要你管。”谈晏瞪她一眼,重重地踩了下门前的楼梯。她忘了自己“寡人有疾”,五官立时扭曲,赶紧换回了正常模式走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