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歌被徐松念带回了驿站安置, 沈霖却很清晰地注意到了徐松念这一路上都有些神不守舍。

  摆在桌上的乱七八糟的“生辰礼”有一堆,沈霖整理着,也有些心不在焉, 完全没有买东西时候徐松念给他花钱的时候的那种开心了。她问了徐松念关于萧歌的事情,但是徐松念只说了“是认识的旧人”, 便不再多说。

  慕离从外面匆匆而归,把镯子和玉佩都拿了回来还给徐松念:“主子,善后都已经做好了。”

  还好玉佩被赎回来了, 而且慕离明显很细心, 这东西被别的人拿过, 她还特地洗干净了才拿回来。

  沈霖接过来,踏踏实实地放进怀里, 随口问道:“那个王婆子看上去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她知道玉佩值钱,她问你要了多少钱啊?你该不会真的给了她上千两银子赎回来吧?”

  “没多少钱……”慕离有些含糊其辞,马上转移了话题, “太医帮萧姑娘看过了,说除了手上的伤势之外没有别的大问题, 只是日子过得清苦, 身子比较弱, 还一直没有好好调理, 所以看上去孱弱了一些。”

  的确, 她看上去就是柔柔弱弱, 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

  托着腮的沈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蛋, 软软的有些肉感, 她身子也不好, 但是最近心情愉快, 生活顺心,所以养出了一些肉,看上去健健康康的,完全没有萧歌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很美,是沈霖这种很挑剔的颜狗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美。

  但是想到萧歌回来的路上哭哭啼啼的时候,徐松念温声的安慰,沈霖一下子就郁闷了。

  没办法,徐松念就是个心软善良的人,按照她温软的性子,听到萧歌的哭哭啼啼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沈霖就是不开心,非常不开心。而且有一种花了钱给萧歌赎身,结果引狼入室的错觉。

  慕离顿了一下说道:“主子想要见她吗?”

  徐松念眉间轻皱,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不必了,再等等,我今日有些冲动了。”

  锁定萧歌的身份的时候,徐松念的凭借不只有那曲歌谣,还有萧歌扎在发尾的白色绳扣,那种系绳扣的方法是徐松念的母亲莫挽霜给徐松念扎小辫子的时候经常用的独特的绳扣。后来她母亲的两位护卫也都学会了。

  所以徐松念下意识就认为萧歌是陈舒或者何叶的女儿。

  可现在想一想,总觉得萧歌答应得太过爽快,就如水到渠成一般。

  一涉及到父母的事情,徐松念总是难以保持平日里常有的冷静。可事后想一想,这件事有蹊跷,而且若是她表现出来太过重视萧歌的样子,绝对会引起封彧的警觉,若是暴露出她在追查当年的事情就不好了。

  沈霖眼睛一亮,徐松念居然并没有要去陪萧歌的意思。

  “是。”慕离微微颔首,看着坐在一起的徐松念和沈霖,越看越觉得相配,于是连忙道,“那我就先下去了。”

  慕离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助攻任务——除了送花之外,要给这两个人留足了两人相处的空间。

  只是,她又被沈霖叫住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赎回来玉佩花了多少钱啊?”

  “没……没多少……”慕离神情自若,轻轻笑了笑说道,“晚膳差不多备好了,我去看看。”

  说着,慕离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因为这个问题着实没办法回答,赎回来?慕离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个词。

  先不说那王婆子本就是恶贯满盈之人,单单是她今日的行为就够得上斩首了,现在尸首估计都被山里的狼啃干净了。

  很明显,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告知沈霖的。沈霖和徐松念不一样,她还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

  沈霖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徐松念,眼底却有窃喜,看来徐松念也只是可怜萧歌,没有别的意思。

  想到这儿,沈霖瞬间就“大方”了很多,不仅不计较了,还从面前的礼物堆里挑出了几样好玩且她没有那么喜欢的小东西:“萧歌病着,待在房间里也无聊,念念,我能把这些送给她玩儿吗?”

  只要不是来挖墙脚的,萧歌在沈霖眼中就变成了还值得可怜同情的小美人。照顾一下也没关系。

  扒着一堆礼物的沈霖只选出了几样来,就像是贪心的小动物守着自己的存粮库。

  而且明明手上还涂着药膏,绑着白色的纱布,却一遍一遍孜孜不倦地数着自己的“存粮”。

  圆溜溜的杏眼笑眯眯的,灵动而可爱。徐松念忍不住轻笑道:“好,都是你的东西了,你说了算。”

  沈霖平日并不是抠门的人,可这些东西都是徐松念送的,于是慎之又慎地选了好久,才选了一小堆给萧歌送了过去。

  沈霖也有自己的私心——有东西玩儿了,她就不无聊了,那就没必要徐松念去陪她了。

  和徐松念相比,这一小堆礼物就“不值钱了”。

  “你的手好些没有?”徐松念微微皱起眉,“明明没多大本事,还非要逞能……”

  “我才不是逞能。”沈霖瞬间反驳,并且一脸正气凛然,拍着胸脯说道,“你得相信我有保护你的能力,你可以绝对信赖我,你瞧,上次我在宫里就救了你一次,这次又救了你一次。我可是不止有自保能力,还能保护别人的。”

  她满脸的自信,虽然受了伤,却并不影响她的心情,似乎永远都是乐观向上的样子。

  但是确实,沈霖待在她身边就一直在受伤——上次是在宁玉宫跪伤了膝盖,这次又磨伤了手掌。

  徐松念心里微微地沉下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就如她最开始预料的那般,她和沈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沈霖只是生活在沈家,她可以无忧无虑,毫发无伤,但是被拉入徐家的旋涡之中,不可避免要一直被牵连受伤。

  徐松念垂眸,微微躲开沈霖的目光,淡淡说道:“我不需要保护。”

  “啊?”徐松念冷淡的态度让沈霖怔住了,亮晶晶的眸子也稍稍暗了下去。

  窗棂半开,夕阳的光洒落进来,笼罩在徐松念的侧颜上。她微垂的睫羽似乎蒙上了一层金纱,轻轻颤动间遮住了眸子里的情愫。她轻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清茶,白瓷的茶杯上墨色的兰花,衬得指节纤长白皙好看。

  美得让沈霖忍不住呼吸一滞,心底也忍不住柔软起来。

  念念真是美好的人,不仅赏心悦目,就连心里都是柔软的。明明是担心她受伤,非要说得这么绝情。

  沈霖的打击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想起了徐松念的性子——她说不需要,其实就是需要,这人向来口是心非。

  于是,沈霖不依不饶,双手搭在桌面上,倾身往前靠了靠,一字一句的语气显得格外认真:“不行,你可不能替我做决定。我就是喜欢英雄救美,再说了,我这么有本事,不英雄救美不是可惜了吗?”

  说完这句话,沈霖还瘪了瘪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明明是关心你,还被嫌弃,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开心了……”

  徐松念微微一愣,明知道这人在演戏,却忍不住一次次心软。

  良久,徐松念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好,我不说了。”

  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沈霖才绽放出了笑容道:“我之前就说过,从小娘亲就告诉我独木难支,遇到事情本就不该一个人担着,分担起来就轻松很多了。而且,真正互相在乎的人从来不觉得这是负累。”

  顿了一下,沈霖小声说道:“哥哥嫂嫂就是这样的……”

  平时沈怀泽百般迁就薛素尘,家里的事情全都是薛素尘说了算,甚至给沈怀泽闯了不少祸,但是沈怀泽总是不动声色地帮她处理善后,例如当年砸了百花楼的事情。

  可沈怀泽遇到了困难,第一个冲出来的绝对是薛素尘。

  无论是夫妻还是朋友,本就是应该互帮互助的。

  沈霖不明白,她总是觉得徐松念永远心怀戒备,每当她靠近徐松念的时候,徐松念总是不动声色地推开。

  这种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的性子可不好,也太不知道心疼自己了。、

  沈霖举例的薛素尘和沈怀泽让徐松念的手指微微一顿。他们是夫妻,沈霖和她之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可徐松念只是轻轻敛下睫羽,并没有纠正沈霖这个不太恰当的类比。

  沈霖原以为徐松念不搭理萧歌,她还主动送了些礼物怕萧歌无聊,这件事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刚用过晚膳没多久,萧歌那边伺候着的小丫头就慌忙赶了过来:“太子妃,萧姑娘夜里发了高热,迷迷糊糊地还说着要见你,已经哭了许久了,我们怎么哄都哄不住……”

  眼瞧着徐松念站起身,沈霖马上追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徐松念的手被沈霖紧紧牵住,这人就像是怕她一个人跑了一样。

  徐松念有些无奈,眉眼里却忍不住带了笑意:“好。”

  青色的帐子里,萧歌卷着身上的锦被缩成一团,刚进入房间就能听到她的哭声。

  听得脚步声,她转过身来,看见徐松念的时候明显愣了愣道:“公子……你……你是女子?”

  “白日里出门不方便,所以换了男装。”徐松念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淡淡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萧歌咬了咬唇,清浅的唇上顿时咬出来一片血色,衬着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娇弱可怜。她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你姓徐对吗……”

  徐松念完全没有了白日的激动,反而格外平静:“我认出你的身份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了。对吗?”

  “是。”萧歌点了点头,似是怯怯地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埋下头,从手臂的缝隙里看徐松念,“我娘亲曾给我讲过徐将军和莫将军的故事,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璧人。娘亲说,当年两位将军陷入重围的时候,她也跟去了,只是父亲拼死推开了她,她事后回去找过,也只找到了莫将军的尸首……”

  “你说是陈姨带走了我娘的尸首?”徐松念的语气里分明带了微微的颤意,没有了刚才的平静。

  “对,娘亲把莫将军带了回来,就和我家的祖坟葬在了一起。”萧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她才缓缓说道,“你要和我一起回去祭拜吗?”

  当年徐书陵莫挽霜夫妻尸首全无,只是留下的惨状让人相信他们确实去世。

  忽然有人出现,说是当年莫挽霜的护卫陈舒的女儿,并且替莫挽霜收了尸,徐松念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攥紧。

  然而就在这时,有柔软温暖的力度握住了徐松念的手背。

  沈霖和她对视之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才问萧歌:“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说这件事,直到今天才说?”

  萧歌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是娘亲告诉我,这件事背后有阴谋,让我不能张扬,必须确信是莫将军的后人才能说,否则一定会给我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那你怎么确定她就是徐将军的后人呢?”沈霖轻轻笑了笑道,“姓徐的可不只有一家,从军的也不只有一家,可能知道歌谣的也不只是徐书陵的女儿,她也有可能是徐国平的女儿对不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霖几乎是迅速找到了萧歌话语里的漏洞。

  萧歌没有完全说实话,她在下套,她在故意引徐松念去所谓的她们家的祖坟。

  徐松念侧头去看沈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沈霖满目都是认真,虽然带着温和的笑,但是语气步步紧逼。

  沈霖虽然平时有些小迷糊,但一直都是个聪明人,而且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就连武艺骑术都不曾丢下。她本就是个很有能力也很有魅力的人,只是平时她从来不表现出来,习惯性当个透明人而已。

  “我……我……”萧歌明显有些吞吞吐吐,“我当时也是见你认出了歌谣就一时冲动,没想到误打误撞……”

  她明显还是不想说真话。

  徐松念忽而觉得手背被沈霖捏了两下,回眸和沈霖对视,心下了然:“你先好好休息,不必想这么多,以后想起别的事情,或者有别的想说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霖朝着徐松念微微眨了眨眼,她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徐松念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演戏。

  萧歌不肯说出实话,她的身份是否属实尚未可知,最好的方法就是先稳住她,先演一场戏,假装虽然沈霖阻拦,但是徐松念还是相信了她的话的戏。让萧歌觉得还有希望骗得了徐松念。

  萧歌的眸子里果然闪过了微微的希冀,看了看徐松念才怯怯地说道:“那你今晚能不能陪陪我,我怕黑……”

  她明显意识到只要沈霖在,她就骗不了徐松念。

  必须支开沈霖,靠着一些已知的讯息扰乱徐松念的心绪,然后才有机会得手。

  萧歌本就面色苍白,配上怯怯的声音和挂在眼角的泪珠,活脱脱就是我见犹怜的美人。

  徐松念现在演的是相信了萧歌的角色,这个时候断然拒绝显得有些不合适。

  但是沈霖可不会让徐松念留下来陪萧歌,万一肉包子打狗,那就亏惨了,家不能被偷了。

  演戏,装可怜,谁不会?

  于是沈霖也一瘪嘴,顿时搂住了徐松念的胳膊,水润润的眼睛里可怜巴巴的:“不行,我也怕黑。”

  她要是怕黑就奇怪了,当初还大半夜一个人潜进封彧的书房,胆子可大了。

  沈霖继续在萧歌面前飙戏,像是对徐松念不依不饶:“说好了今天晚上要陪我的,可不准食言,我今天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是忘恩负义。”

  骨碌碌转着的眼睛里全都是狡猾,这只小狐狸飙戏简直没有尽头。

  只是,徐松念眼底还是忍不住漾起了笑意,狡猾的小狐狸演戏一直都是这么可爱的。

  于是徐松念顺着沈霖的话说了下去:“好,我今晚陪你。”

  说着,还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萧歌:“萧姑娘,今晚我让慕离留下来陪你,至于你说的去祭拜,我也很想去……只是如今我随着太子南巡,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沈霖演戏耳濡目染久了,徐松念哄骗萧歌的话显得格外真诚。就像是相信她,但是被沈霖逼得无可奈何一样。……

  作者有话说:

  萧歌:我也是演戏,她也是演戏,她就是可爱???

  霖霖:你能和我比?(叉腰)

  念念:……

  【OS:看到大家在评论区说念念要追妻火葬场,其实她现在的态度很容易理解的。她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没有和别人建立过亲密关系,她不依靠任何人,她很孤独的,所以她习惯遇到事情就全靠自己。】【封校了,把娃都封在了学校,辛苦了一周盼一个周末,麻了。领导要求要关注学生的心理状态,全程跟保证安全,谁关注我的心理状态QAQ……】感谢在2022-10-28 00:13:29~2022-10-29 00:4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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