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府多年以来就以吏治清明著称, 如今的明州巡抚刘瑞也是两朝老臣,也是六十余岁的高龄。

  封彧这一路是代皇帝南巡的,除了江南之外, 另外两个重要的地方就是明州府和安州府。

  所以在这里就多停了些时日,刘巡抚看起来也甚为开心, 陪着封彧到处巡视。从明州城内的市井酒肆,到城外郊区耕地上精心测量而打的一口口水井……无论从哪里来看,这都是个心系百姓做实事的好巡抚。

  沈霖可没有心情陪封彧去到处转, 她大多数时间和徐松念待在一起, 其实也是为了让萧歌着急。

  只要她一直缠着徐松念, 萧歌就没有机会单独和徐松念交谈,她的目的就永远无法达到。

  等到急了, 自然会露出来马脚。

  和徐松念待在一起,虽然能够欣赏美人倾国倾城的美色,但是也有坏处。

  沈霖的手刚刚朝着装着瓜果的盘子伸过去,就被徐松念沉沉的声音打断了:“不准吃了, 今日的量已经够了。”

  “哪有……”沈霖瘪了瘪嘴,眼睁睁看着盘子被徐松念推开了。

  “上午去见巡抚夫人, 在巡抚府用的膳, 你多要了两碟子瓜果甜点。下午路过惠丰楼, 你又按捺不住进去喝了个茶。你这会儿又把绿禾支出去, 就是怕她念叨你。”徐松念抬眸看着沈霖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我没说错吧?”

  “你这功力和绿禾也差不多了。”沈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

  在乎才会忍不住念念叨叨, 徐松念微微一顿, 她之前还刻意不去絮絮叨叨, 可不知为何在沈霖面前总是收不住。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霖总说她们是好朋友, 要一起承担问题, 她在沈霖面前总是不自觉就放下了戒备。以往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不会做出这种超出控制之外的行为,也不会说出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

  沈霖依然不死心:“湘湘姐姐都已经帮我针灸过了,我的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徐松念抬眸缓缓说道:“昨日里吃了一整天的生凉之物,大晚上腹痛了半宿,这就是你说的身体好了?”

  “你怎么知道……”沈霖说了一半发现自己好像说露馅了,连忙改口,“哪有?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沈霖双手托腮,一副颓然的样子,盯着徐松念微微叹了口气:“可这些好吃的就只有明州府有,等过几日离开明州府就吃不到了,就算吃得到,也没有这么新鲜的了……”

  失去了甜食和明州特产,沈霖完全变成了霜打的茄子,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徐松念眸子里有些许无奈,却伸手把装着瓜果的盘子拿得更远了些。

  若是以往沈霖这么演戏,她早就忍不住心软了,但是这次绝不对。

  沈霖以为没有人知道有沈霖半夜腹疼这回事,沈霖从小身子就弱,胃疼腹疼都疼习惯了,怕被绿禾念,也怕徐松念知道。昨晚她谁也没有说,兀自忍了半宿,后来不疼了也就睡过去了,早起她还确定了绿禾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徐松念昨夜里恰好去偷偷看了沈霖。

  这人疼极了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紧紧抱着徐松念的腰就往她怀里钻。就如那次在马车里一样,紧紧抱着徐松念不松手,语焉不详地叫着“娘亲”,活脱脱还是个疼了就喊娘亲的娇滴滴的小姑娘。

  见她疼得甚至咬破了唇,面色都是一片苍白的,徐松念就心软了,足足用内力给她暖了半宿的肠胃,等沈霖疼得睡过去之后才回了房间。

  就算是现在因为沈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徐松念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沈霖不满地嘟起了嘴,可对着徐松念这张好看的脸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只能叹一句果真是美色误人。

  沈霖的余光微微扫过徐松念手中的画册,倏忽站起身来,朝着徐松念的方向伸手过去。

  然而沈霖的手还没有摸到画册,徐松念却眼疾手快地撤掉了桌上的果盘,随手递给了身后的侍女:“说不给就是不给了,怎么还搞这种小孩子偷袭的事情?”

  离得近了,徐松念抬眸就能看见沈霖的眸子,乌溜溜的眸子眨啊眨,完全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晚唇上被咬出来的血痕还依稀可见,就又忘了教训,这也不怪她絮絮叨叨了,沈霖身边必须有个这样管着她的人。

  沈霖的动作顿住,是真的一瞬间红了眼眶,叉腰道:“我明明是有正事要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

  “啊?”徐松念怔住,沈霖总是在她面前演戏哭,这次好像是真的委屈了。

  沈霖伸手拿过徐松念手上的画册,然后指着画册上的图画说道:“这里有修改过,墨色是不均匀的,虽然改得很细致,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本册子是明州府的地理志,历任明州巡抚都会编纂地理志,这绝对是一处新近修改的痕迹,墨渍时代差距很明显。”

  在书画这种事情上,沈霖有一种得天独厚的天资和敏感。

  徐松念并不怀疑,顺着沈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明州府西南境的一处山脉——岩茶山,岩茶山盛产乌龙茶,并且明州岩茶山的茶有一两茶叶一两金的说法,向来都是进贡到京城的御用之物。

  修改的笔触格外谨慎,若不是精通书画的人并不能看出来,这幅图上稍稍改变了岩茶山的山脉绵延的路径。

  沈霖盯着画面认真端详了许久,缓缓说道:“如今按照山脉的走势,山脉的西北坡过于陡峭,茶树无法生长……”

  她没说完,徐松念心下就已经了然。这绝不是闲来无事恶作剧的修改,修改之前的山势会更加平缓,也就是说岩茶山的西北坡也是可以产出茶叶的。

  可这地理志是巡抚上交给朝廷的地理志,也就意味着有人在隐瞒西北坡的产出的茶叶。

  盐和茶都是最赚钱的买卖,而且这还是贡茶,只是这小小的几笔,价值就不可估量。

  就在徐松念正准备顺着山势往下看的时候,地理志上却忽然覆盖了一只手,把画面遮住了。

  沈霖气鼓鼓的样子:“你这么委屈我,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抱歉,冤枉你了……”徐松念也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她满脑子都想着一定要管控好今日沈霖入口的东西,所以身体反应比脑子的速度更快,下意识就以为她是要继续吃果盘里的瓜果。

  沈霖的眼睛转了转:“那,你要给我补偿。”

  说着,她还把手摊到了徐松念面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她如此的模样落到徐松念的眼里,徐松念反而微微松了口气,没生气,还是演的,就是演得太像,把她都骗了。

  门上被轻扣了两下,慕离进来说道:“主子,萧歌的确忍不住了,她写了信让我给您送来。”

  沈霖连忙接住了慕离的话:“我想要的补偿就是,不管你要怎么处理萧歌这件事情,我必须在旁边。”

  其实沈霖也没有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她平时就是顺杆爬的性格,刚才也只是顺着说下去。

  就在慕离说道萧歌的时候,沈霖一下子就想到这个要求——她能感受到徐松念对于父母的事情的在乎,但是也发现徐松念喜欢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

  这绝对不行,首先是娇软美人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其次是这样又怎么会快乐呢?

  沈霖喜欢徐松念,尽管现在怂怂地不敢说出口,但是她想让徐松念开开心心的。

  徐松念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沈霖会是这样的要求,思忖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

  萧歌是不甘心的,徐松念明明已经心神大乱,差点儿就跟着她去了萧家族地。

  可最后居然还是赖不过沈霖的死缠烂打,足足三日,她再也没有那天的机会和徐松念单独交谈。

  她这封信的内容情真意切——除了之前已经告知过沈霖和徐松念的消息之外,她说了更多的细节证明自己是陈舒的女儿,甚至主动说出了萧家的族地就在明州城外往西三十里的环溪村。

  徐松念看完了信,马上就嘱咐慕离:“你去查查,是不是有这样的村子,最重要的是,陈姨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住过,要查清楚这个萧歌的真实身份……”

  慕离一边点头,一边却忍不住在打量沈霖。

  她刚才进来之前听到了几句徐松念和沈霖的对话,听到沈霖受了委屈要什么补偿之类的。

  再仔细去看,仿佛发现沈霖唇上还有淡淡的伤痕。

  慕离吓得一愣,这俩人难道已经进展到现在的程度了?亲都亲上了,而且这好像还是徐松念强迫……不是之前说都不说,甚至不承认自己喜欢沈霖吗?忽然这么天雷勾地火的……

  慕离虽然隐隐有些纳闷,但是有些喜不自胜。这两个人能走到一切,绝对有她不可磨灭的功劳,这段时间她可是给这两个人营造了不少两人相处的机会,而且做了不少助攻。

  只是目前看起来,沈霖好像对徐松念的行为微微有些生气。看来又是需要她这个助攻出手的时候了。

  除了送花,另外能够增进两个人感情的就是—BaN—私会。

  想着想着,慕离说道:“殿下今天和刘巡抚离开的时候跟我交代了,说转告两位,今晚的晚膳去城北的畅音楼。”

  “畅音楼?”徐松念微微皱了皱眉,挥手道,“知道了,去做你的事情吧。”

  畅音楼是明州城的戏园子,和寻常的戏园子不同,没有设置大堂,只有一个个包厢,唱的也都是文雅的昆曲。而且畅音楼是整个明州城最高的建筑,玉台阁楼手可摘星辰,登高临风可赏全城景色。

  说起来也是明州城的一绝,路过这里的文人雅士大多都会去听听曲,去登高作诗。

  封彧约她们去看畅音楼也不足为奇。但是徐松念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封彧一直都有陪她一起用早膳的习惯,今天早上的时候封彧分明说的是要去和刘瑞看一看当地的商行,并没有提到畅音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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