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江将军又派人送金子回来了。”

  这话在这一个月不知听了多少次,许浮生无奈又好笑。

  旁人打仗,是天天要钱, 生怕前线吃紧,而她这位小将军是天天送钱回来, 这旧朝的官员富户都快被她给扒光扒完了。

  据说那边的富户人人自危, 生怕被江小将军选中,而百姓则是欢迎的很, 毕竟江辞卿既拿银钱买粮,又将被富户占据的田地分给他们,以至于有发生百姓给大楚军队通风报信、偷偷开城门的事。

  而那些个富户、军官自然恨得牙痒痒, 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江辞卿这行军路线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章法, 东边一下, 西边一枪,有时白日出兵,有时直接连夜攻城,偶尔还会兵分几路, 他们想拧成条绳反击江辞卿都不成。

  就靠着这样无赖似的游击打法, 大楚军队连破数城,以至于让许浮生又添了新愁。

  朝廷官员都不够用,还得琢磨着如何往下放。

  想到这儿许浮生忍不住扶额, 登基大典都还未准备完, 她就要思考起如何招募良才。

  Omega当皇帝这事古未有之,若不是她手握兵权, 又有荒蛮之地做底牌, 下面这些Alpha早该闹起来了, 现下虽未掀起什么波澜,但坊间闲话不少,故而良才难觅……

  想到林清淮向她提到的千金埋骨的故事,许浮生垂眼陷入思考起可行之法。

  日光下落的回廊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有人直冲向许浮生所宫殿,刚被允许入内,下一秒就跪在许浮生面前,惊魂未定道:“陛下!昨夜梁军在山间夹道中设下埋伏,将军被围了!”

  坐在高位上的人心头一慌,桌面的奏折被打落在地,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情况比那人所说的还要危急。

  如今已是夏中,再过段时间就是秋收,梁安楷那边本就缺粮,依靠着去年的军粮还有东夏的援助勉强撑着,眼下就盼着秋收,等麾下各城送来粮食才敢再起兵攻打楚国。

  可江辞卿却带兵收回一城又一城,眼看着自己的粮食袋子一个个减少,梁安楷那边哪能坐得住,故而郑、夏两家带兵悄悄赶来。

  江辞卿虽行兵毫无规律,可若是仔细琢磨,也能估摸出几条大概的方向,继而兵分几路,皆埋下重兵等待。

  这不,他们终于等来江辞卿的队伍,而且更值得惊喜的是这一次江辞卿只带了五千人马,打算孤军夜袭平城县……

  残月染上血色,厚沉的黑云席卷整个天空,低低往山脊上压,风吹过林叶,带起股浓郁血腥味,刀刃相撞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

  “将军!”

  狄长杰转身回头,手中长刀随之一挥,在浓郁夜色闪过银白的光,区区五千江家军在一万多人的围袭下显得如此单薄。

  最边上的领头小将乃是郑家一小辈,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这一次他们只带了五万人马过来,又兵分三路埋伏,他本心中揣揣,怕自己这一万五千人太少,没想到居然让他中了这样一个大奖!

  今日这江辞卿项上人头,他郑灵运是取定了!

  墨色长刀在铁甲上留下深陷刀痕,江辞卿抬脚就朝对方肚子上一蹬,直接将那人踹飞而起,下一秒双手握住刀柄,横刀从左肩劈向右,砍向另一边的士兵。

  脚下是一具身负羽箭的银甲尸体,无神双眼瞪向天空,竟死不瞑目。

  交战之前,埋伏在此处的郑家军先放出一波冷箭,江家军猝不及防间,折损了数人后才慌忙组阵,将盾牌挡在身前,接连两波后,郑灵运见没了效果,这才下令拔刀,围剿而来。

  穿透腹部墨刀被用力拔出,江辞卿大跨步向前,又是一刀挥下,下颚的血水如泉往下流淌,一双锐利森冷的黑瞳穿过人群往主将那边看去,心中异常冷静。

  “家主!”狄长杰竭力突破人群冲来,一时间忘了要叫将军,连道:“那还剩匹马,我先送你出去,你去叫喊援兵!”

  长刀划过身侧,江辞卿惊险避开,紧接着双手提刀从下往上挑起,将那偷袭的人一刀砍倒,连后头都不敢,只吼道:“狄长杰你当我傻吗!”

  原计划中他们是兵分三路,打算一夜连破三城,算时间,庄云起、季欢等人应该走到半路,她这一去,狄长杰等人怎么可能等得到援兵赶来。

  “你是江家家主!”狄长杰大喊一声,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狰狞血口,血肉模糊中依稀可见里头白骨。

  江辞卿来不及回答,眼看旁边的狄正要被砍,她急忙大步跨向前,侧横着就是一刀,只听见一声巨响,悬挂在刀柄上的白玉坠子激烈摇晃,那人的刀身直接爆裂开。

  狄正连忙补上一刀,还没开口道谢,就瞧见身侧一人抓住机会,眼瞳中露出狂喜之色,直接向江辞卿执刀刺来。

  江辞卿瞳孔一缩,立马侧身想躲,但此刻已晚,那细长刀身破空而来,划破侧腰间布料,只听见刺啦一声,带着血色的皮肉骤然绽开。

  “家主!”

  狄长杰顾不得前面的敌人,宁愿硬抗对方一脚,也要翻身砍向偷袭的人,可更快的是江辞卿单手拔枪的速度,只听见一声嘭声,铁甲瞬间炸开,那人胸口顿时多了一个小洞,继而后仰倒去。

  这一枪响,直接将周围人震慑,危险至极的局面短暂出现停顿,旁边人不仅露出惶恐之色。

  见此威力,江家并未露出开心神色,反倒越发凝重,这东西虽是江家军人手一把,可打制繁琐,子弹更是麻烦稀少,声音每个人的分量都是有限的,因此不到危机时刻,无人敢随意使用,听到枪响,江家军皆心一沉。

  江辞卿抿紧嘴角,再一次看向那郑家子的位置,谁都懂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那人也明白,所以一直躲在人群握刀看戏,丝毫不敢加入战局。

  郑灵运见江辞卿看向自己,丝毫没有上前的心思,甚至连忙拽住两人拦在自己身前,生怕被江辞卿瞄准。

  长时间看不见希望的战斗,已让身边人出现颓色,皆咬牙死撑,拼命挥刀向前。

  江家军虽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可也奈何不了乱刀劈砍而下,银甲破了洞,长刀打卷,地上的血水如溪流汇聚涌向低处,夜色更浓,将树影染得狰狞。

  狄长杰正准备再让江辞卿先离开,没想到这人直接冲向人群中,粗阔的面容出现一丝惊恐。

  另一侧的阿福见状,不再与前面的人纠缠,直接一枪崩了对方,急忙冲向江辞卿,可人头涌动,看似几步路的距离,却隔着数十人,还有更多向江辞卿冲去,江家家主的人头可比他们值钱多了!

  “滚!”见还有人敢往自己前面挡,一向少言的阿福怒骂一句,眼带血色,毫无保留地抬刀砍去。

  再看江辞卿,她独自一人冲向那郑家小将,因带了别的目的,她不再和那些士兵耗着,只求快速脱身往前,故而左披右砍,将身边敌军击退后大步跨前。

  长刀劈开盔甲,身上伤痕又多一处,略长的发丝垂落在眼前,被冷汗染湿,江辞卿不敢停,手中长刀数次挥起,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郑灵运也不是傻子,见江辞卿向他冲来,他不仅不敢上前,甚至连退数十步,拉着更多士兵挡在前头,三角眼落在江辞卿身上,又惊又喜。

  惊的是在都城中,一直以虚弱守礼著称的江辞卿,竟真的有如此实力,虽这几日听闻江辞卿带兵连破几城,可十几年的印象怎么可能轻易改变,直到他亲眼所见才觉得此事并不虚假。

  喜的是江辞卿现在已身负数伤,还在向他冲来,若是等到对方力竭,他在上前……

  淮安王殿下的人头,谁不想取下来当球踢呢。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紧紧盯着江辞卿腿边绑着的枪,直接将身边护卫推上去,厉声喝道:“拦住她!”

  嘭!

  又是一声枪响,见江辞卿再放一枪,郑灵运面上喜色有多一分,看见对方护卫一直向江辞卿冲来,他连忙派人去挡,已将江辞卿的人头视为自己的了。

  长刀落下,前面的人倒下,侧边的刀又劈砍而来,江辞卿周围全是想抢个大功劳的人,不要命地涌来,之前的枪响已吓不到他们了,看着江辞卿的眼睛,说是看人还不如是看一块还在顽强抵抗的金块。

  “别挤我!”有人朝后怒骂了声,不见江辞卿脚下尸体成小山堆积,只看她身上伤口又多一处,左肩被削去一块巴掌大的血肉正往外冒着血水,更别说之前就受伤的侧腰、小腿、后背。

  那银盔甲已成了破烂摆设,悬挂在身上,没了任何作用,腰间还有把长刀,可是江辞卿已无拔出的力气。

  垂落的左臂用力抬起,又是一声枪响,刺鼻的火药味一瞬盖住了血腥,只是这一次无人倒下,颤抖的手臂拿起枪已是艰难,若不是前头全是人,她说不定连人都打不到。

  “家主!”不远处的狄长杰的喊声焦急,却没有了之前中气十足,身上也都是血口,拼命想冲过来,却被隔地越来越远。

  江辞卿面色苍白,本就狰狞的伤口越发撕裂开,将衣袍染成血红,眼底焦距虚晃一瞬,努力强撑着自己站起,一向身处高位的江小家主哪有怎么狼狈的时刻,冷汗将血色稀释,滑落而下。

  一直时刻注意这边的郑灵运顿时松了口气,眼底喜色更甚,直接大力将前头的护卫推开,骂道:“滚开!”

  那护卫还没有来得及疑惑,就瞧见刚刚还在担惊受怕的郑小爷冲向前,把挡在前头的人推开踹开。

  好似……

  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一般。

  都自以为自己要获得天大功劳的士兵被推开,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退后。

  江辞卿再挥一刀,试图挡住对方砍来的刀,却被无力震开,右臂又多一巴掌长的血口,可她仍就提刀,不明显地余光落在不远处,闪过一丝精光。

  那郑灵运见她这幅样子,越发焦急,直接蹬开前面的人,大声骂道:“都给爷滚开!滚开!”

  甚至瞧见有人再对江辞卿提刀砍去时,心惊胆战地骂道:“不许再动她!都让开!谁再敢动她一刀,我弄死谁!”

  这功劳可不是谁拿了就有功的。

  围绕江辞卿的士兵面容扭曲,却不敢出声,只眼睁睁看着郑灵运急匆匆地提刀跑来。

  ——嘭!

  一声枪响避开向两边退开的人群,穿过缝隙,不偏不倚地打入郑灵运胸口,不大的血口却足以要了对方的性命。

  空气一滞,谁能想到连站都站不稳的江辞卿竟还能抬手开枪!

  围绕在旁边的士兵瞬间惊慌起来,这可是郑家小爷!他死了,就算他们取了江辞卿人头回去,郑家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江辞卿比呆愣的他们更快,直接高举手臂向空中打出最后一枪,压住涌在嗓子眼的血水,吼道:“郑灵运死了!”

  远处刀刃相交的声音突然停顿住,视线转向江辞卿。

  “你们现在剿灭江家又有什么用?!郑云山那老贼不会放过你们的!”江辞卿高声喝道,身上血水不止,眼神已无焦距,只凭一口气吊着自个。

  “你们的家人还在大楚!还在都城!我死了,你们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一下子就说到众人的软肋上,去年出征时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边城没了,国也没了,他们再回头便成了反贼,唯一的安慰便是家人还平安待着都城中。

  若是杀了江辞卿,都城回不去,大皇子那边也无法交代,他们前后都是死。

  “现在你们放下武器,归顺大楚,本将保证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皆既往不咎!”江辞卿嘶吼出声。

  “尔等日后也是大楚兵,顺我一同征战,封侯拜爵,荣归故里!”

  风吹过林梢,方才激烈的战场莫名的寂静下来。

  周围的士兵露出挣扎之色,跟随大皇子时,谁不是抱着封侯拜爵,荣归故里的美梦,可如今落成这幅模样……

  大口喘息的江辞卿看着周围,手中长刀被插入土地中,当做拐杖,强行撑住自己,见他们犹豫不定,又压下血水大吼道:“我江辞卿发誓,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是反悔,天打雷劈!”

  只听见啪的一声,长刀落地,有人单膝跪地,继而这声音越来越多……

  江辞卿松了口气,眼前一黑,顿时后仰倒地。

  远处狄长杰、阿福等人大步冲来……

  作者有话说:

  π_π最近真的卡文,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写不长,这玩意真难写【摔】,要不是想写女皇陛下千里寻妻,在营帐里嘿嘿嘿,我都要坚持不住了【摔】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默咆哮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茄咪~(???) 78瓶;抓紧时间睡觉 40瓶;CaO 30瓶;犹过 20瓶;午彧 10瓶;江淮、哟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