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当年寒色远>第68章

  绮桑诧异:“什么?一年半载都好不了?”

  恭龄道:“现在我可以替她传功, 保她性命无忧,可我的功力至多能撑上三月,如若长期如此我自身也会受到虚亏, 三月后便只能靠药物救她,至于我说一年半载,是指完全痊愈, 她若调养得好, 中间别出意外,三个月已经足够她来去自如了。”

  绮桑咋舌道:“就因为两颗护心丹?这反噬得也太严重了。”

  恭龄沉声道:“恐怕并非如此,惜竹身上该是还有旧伤。”他说到此处,忽地抬眼看了看绮桑, 似笑非笑道,“你仿佛很担心她?”

  绮桑愣了愣, 神情古怪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担心她了。”

  恭龄抿唇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绮桑撇嘴,不屑道:“那说明你眼瞎,她又是骗我又是利用我的, 之前坠崖在山洞里还想杀了我,你觉得我是有多慈悲心肠还会担心她?我怕不是有病。”

  恭龄含笑道:“越姑娘, 旁观者清。”

  绮桑叉腰:“麻烦你给我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俩一伙儿的, 都害过我, 我告诉你, 恶有恶报,迟早有一天老天爷会收了你们的,那时我可是做梦都要笑醒。”

  恭龄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柔声道:“姑娘不会的, 我看姑娘心地善良,只是口齿伶俐不饶人,本性是好的,何况我也帮过姑娘不是?功过相抵,姑娘大可消除对恭某的成见,往后你我是一家人。”

  “谁要跟你是一家人,”绮桑丢了个白眼过去,“你让我给你背了锅,那你给我解开封神术就是理所当然,什么功过相抵,你还是亏欠我的懂不懂!”

  恭龄道:“说起封神术,已经过了这些时日,你可有想起什么来?”

  绮桑没好气:“想起来个鬼!我啥也没想起来,你是不是糊弄我呢?”

  便见恭龄皱眉道:“什么都没想起来?不应该。”

  绮桑道:“我骗你干嘛!”

  恭龄瞧了她一阵,摇头:“封神术我的确替你解了,按道理说不该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才对。”

  绮桑睨着他:“那怎么回事啊!”

  恭龄微微思索,眯眼道:“你魂灵并无异常,只是失忆,封神术解开必然能回想起过往,”停了停,“除非你的魂灵也被人动过手脚,但当今武林,有此本事的人我一个也想不到,这事有些奇怪,容我好生想想。”

  听他这话,绮桑的心口不由动了一动。

  难道是因为她并非原主?

  原主已经死了,她的魂灵老早就归了西,记忆什么的自然也都湮灭,而这具身体里现在装着的是穿越过来的绮桑,虽然封神术已解,那十八根银针也被取了出来,但原主的记忆已然不复存在,绮桑不是她,会不会正因如此,她才什么也想不起来?

  讲道理,这推测是极有可能的。

  看来原主之前发生过什么她是没办法知道了,那封神术解不解其实都对她没什么意义,好在绮桑对原主的过往并不太在意,也就没什么可惋惜的。

  见恭龄沉默下来,似是在思考此事,绮桑怕露馅也不想与他多说,便行到门边道:“那您老人家慢慢儿想,我走了。”

  “且慢,”恭龄回过神来,抢先一步开了门,“惜竹这里得有人照应着,她夜里多半会醒,你且留下。”

  绮桑不乐意:“这阁里那么多侍女,凭什么让我来当看护啊?”

  恭龄回头一笑:“比起旁人,惜竹定是更想见到你。”

  绮桑推了他两下,挤着要出去:“我不要!我费心费力地把她照顾好了,等她痊愈后她就得想方设法为难我,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君子,你起开!”

  恭龄轻笑一声,伸手便将她搡了回去,还不待绮桑反应,他便眼疾手快地将那两扇木门合上了,语重心长道:“越姑娘,旁观者清,眼下你虽意难平,但日后么,你可是会感激恭某。”

  “我感激你什……”话还没说完,便发觉那木门竟是半点也推不开了,绮桑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把门给我打开!”

  “漫漫良夜,姑娘与惜竹好生相处。”

  轻飘飘留下这句,恭龄转了个身,当即施施然离去。

  那木门也不知被他用了什么邪方子,任凭绮桑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撼动不了一丝一毫,气的绮桑抬腿好一顿猛踹。

  “王八蛋!给我回来!”

  外头夜色已至,长廊上一片黯淡无光,屋子里也是同样的昏暗。

  跟那严丝合缝的木门较了会儿劲,绮桑也没力气闹腾了,只好摸出火折子点亮烛灯,闷闷不乐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去了榻边。

  自从由盛安城出发去北冥山脉后,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她要么睡马车,要么露宿山林,总之就没沾过床,眼瞅着到达流云关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没成想被那少年半路劫了去,这也就算了,结果现在回到渡海关还是没床可睡,有点太过分了吧!

  绮桑两手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皮看着床上昏睡的孟青。

  没过多久,她就趴在床沿睡着了。

  ……

  孟青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动给惊醒的。

  那声音动静不小,像是什么东西忽然掉在了地上,“咚”的一下。

  美目倏地睁开,略带一丝迷濛之色的眼眸包裹着肃然杀意,人翻身而起时,一柄暗红长剑也随即以惊雷之势破窗而来。

  苍白的面容阴沉而晦暗,红衣摇摇欲坠,险险挂在肩头,孟青顺手将水云酌接住,条件反射般寻找起声音的来源,然而视线在房内一扫而过,却是什么危险也未能察觉。

  直到目光触及到地面的身影时,她所有的警觉和戒备才一瞬松懈了下来。

  只见榻边歪着一个小板凳,睡颜沉静的少女正倒在一侧熟睡,略带青涩的小脸枕着手臂,眉眼轻合间有别样的温顺,头发稍显凌乱,发色并不是常见的青黑,而是有些浅浅的棕黄,映着昏暗的烛火,发丝柔软,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小动物。

  胭脂罗裙铺散开来,有夜风轻柔拂过,卷来一阵清新的皂角香。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水云酌“光当”一声自手心脱离去地板,孟青长长出了口气,身子晃动了两下,无力地坐回了榻上。

  应是被水云酌的动静给吵到,绮桑面露不满地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两下便又没了意识。

  孟青两手扶着床榻,气息紊乱。

  方才这一番举动几乎是下意之举,多年防备已成习惯,夜里听到什么声音身体会本能地作出反应,而此刻缓和下来才觉头痛欲裂,脑子里似乎有一根木棍在狠狠搅荡,四肢百骸也都剧痛难忍,虽说比之前些天好受了点,但一呼一吸间,喉头那股腥甜始终挥之不去。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她才终于回了点体力,只是一动便免不了眼前发黑,脑中也响着阵阵嗡鸣。

  窗户并未关严实,几扇小轩窗都是半掩着,凉风席卷不断,吹的身子有些发冷。

  “阿嚏!”

  像是被那阵风吹到了似的,绮桑在睡梦中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人却迟迟没有要醒转的意思。

  孟青看了看她,强忍着不适下了榻。

  浑身无力,脚步虚浮,没走两步她便一个不稳摔在了绮桑身边。

  屋子里静静的,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极力平复了一阵气息,孟青慢慢伸手将绮桑扯进了怀里。

  地板很凉,她身上也是冷冰冰的。

  想将她抱回榻上去睡,可试了好些次都没能站得起来,仅存的力气消失殆尽,孟青脱力地带着她复又倒回了地面。

  疲惫感蜂拥而至,灵台转眼变得混沌起来,她将外衫拉了两下盖去绮桑身上,紧接着便又昏睡了过去。

  夜幕悄然退离,天光逐渐大亮。

  听见外头的街市上好似有弟子开始活动,不多时便愈加喧闹起来,绮桑被那嘈杂的动静给搅醒了些,眼皮沉重地睁也睁不开,只觉全身发冷得厉害,晨风吹的她直哆嗦。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熟悉的幽香浮动在鼻尖,身边仿佛有个什么异常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贴着她,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朝那地方挤了挤,再挤了挤,发觉挨近后果然很暖和,便十分贪心地一把将那东西给熊抱住,恨不得把自己牢牢粘上去。

  睡意朦胧间,感到身侧似乎有人动了动,接着便有一双手环过她的脖子将她抱住了。

  怀抱暖暖的,香香的,还有一只手在轻缓地抚着她的额头。

  绮桑的瞌睡虫登时跑了个干净。

  她急忙睁开眼,首先见到了一截柔美的红裙,再抬头便是一张冷冷清清没什么血色的脸,和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太一样,此刻,这张脸上的神情分外平静,并无别的情绪,虽说气色不大好,但人依旧是美的,且还美的别有滋味。

  双眉舒展,长睫掩映下的瞳仁好似一粒乌黑的锆石,那双素来光华闪烁的眼眸此时很是沉寂,只静静地垂眸将她看着。

  绮桑一脸茫然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末了才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孟青缓缓道:“方才。”

  这短短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嘶哑得不成样子。

  绮桑看了看周身,回忆了一下:“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睡到这儿来的?”

  “昨夜,”孟青轻声道,“你从凳子上掉下来了。”

  绮桑又瞧了瞧那四脚朝天倒在旁边的小板凳: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掉我的,你怎么也跟着掉下来?”

  孟青默然片刻,道:“我醒来口渴,想叫一叫你。”

  绮桑明白了:“你是想叫我给你端茶送水,结果没把我喊醒,自己也睡在地上了。”

  孟青“嗯”了一声。

  绮桑静了静,盯着她的手道:“那你抱我干嘛?”

  孟青便将手收了回去,淡淡道:“是你先凑过来的。”

  绮桑看了她两眼:“哦。”

  言毕,她便撑着地坐了起来,听见外头阵仗愈发大了。

  “大清早的,关里闹什么呢?”

  孟青回道:“算日子,应是海龙游到了。”

  “海龙游?”

  “渡海关每年六月初都会举办海龙游,算是个节日。”

  穿越这么久了还没过上过什么节,绮桑不免有点好奇:“这节怎么过?”

  孟青道:“没什么特别的,寻常节日罢了。”

  绮桑还想再多问问,忽听那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不等她回头,便听恭龄的声音响起:“二位昨夜相处得……怎么睡在地上?”

  绮桑忙不迭跳了起来,埋怨:“你还说!我这马车上颠簸了个把月,回来想好好儿睡个觉都不行,还不都怪你!”

  恭龄将她二人来回看了一遍,满面含笑道:“这怎么能怪恭某,屋子里现成的床榻姑娘不肯睡,还将惜竹也拉下地来,她正伤着,这地面如此寒凉,对身体可不好。”

  闻言,绮桑只好弯腰将孟青扶回了榻上,也没忘回嘴道:“你少睁眼说瞎话,可不是我拉她下来的,这一晚上冷死我了,我要是感冒了铁定第一个传染你!”

  “感冒?传染?”恭龄顿了顿,“什么意思?”

  绮桑没说假话,她这会儿还真有些头疼脑热的,但也懒得和此人废话,便冷着一张脸道:“听不懂算了,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走了。”

  她说罢,生怕恭龄又找什么借口将她拦住,脚底抹油似地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