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江凡的眼神，就像是钦定了自己已经归她了一样。奈何江凡从来看不懂什么是感情，所以气氛一直显得有些尴尬。
“好吧，不是在今天。”田孟可突然对她说道。
“嗯？什么不是今天？”江凡有点愣住，反应过来才问道，“哦，是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嗯，我能确定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小时候在幼儿园的场景我能不记得一百个，但那一天我一定记得。”
这一天在她的印象中几乎是不存在的，可惜她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回不到母亲自杀的那个时间段。
……
但她至少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不和江凡玩点什么有点可惜了。
“去喝咖啡吗？”田孟可至少知道现在要去做什么，“虽然还没有星巴克，但附近有个奶茶店，他那的咖啡味道也还不错。”
江凡在田孟可的眼里是个咖啡深度中毒患者，错过什么都不会错过咖啡的。
“走吧。”她说，“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当时的奶茶店还比较破旧，各种设施也十分简陋。一杯普通的咖啡在那会还只要三块钱，她上幼儿园的那时候还是第四套人民币，但好在她身上还有几个国字硬币。
“两杯咖啡，谢谢。”
两个人买了咖啡，去了公园，又去了湖边。田孟可看上去一直都有些低落，大概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到那天。
江凡的肩膀倚靠在铁栏杆旁边，田孟可心虚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打算这样逃避下去吗？”江凡看着她，“我们尝试回到你之前说的那个问题上面，你说你幼儿园的场景不记得一百个，都不会记得忘记那一天的。”
是啊，她是这样说的。
“那么你造梦的时候制造了一个，你一百天都不一定记得的事情，却造不出你这辈子都记得的那一天吗？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有用心想着那个地方。”江凡回头看着她，“我不能让你做什么，但你自己需要清楚这一点。”
“但是，我需要清醒过来吗？”她有些紧张，松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挺害怕那一天的，你会在旁边吗？”
“当然，你想我在的话我就在。”
她点了点头，回答：“好，那我要怎么寻找？”
“按道理来说，人在梦里受到刺激的话会忽然醒来。”江凡说着，轻轻把手抬了起来，“介意我尝试一下吗？”
她把手放平摊到江凡的面前，江凡用指甲轻轻抓了一下她的手背。稍微有些隐隐的疼痛感，应该是对方下手的时候没有很用力。
“就这点力气？”田孟可发现睁眼还在湖边，于是放下手说，“我来吧。”
“是的，我不舍得不行吗？”
她转身从地下捡起一个木片，用力往手上用力一划。痛感瞬间涌了上来，江凡走过去扶着她，按住流血的那个地方。
“我知道你过去在幼儿园还发生过很多不快乐的事情，但你要仔细想想当时还发生了什么，包括任何一点细节。”
……
细节？什么细节？
她再一次感到自己有点昏沉，但是一分钟的时间不够她回忆起那么多。江凡也有感觉，这次很大可能还是失败的。
“下个地方见，可儿。”这次江凡依然选择附在她耳边。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田孟可依然还在喷泉的边上，她把手抬起来看了一眼，手臂上暂时没有任何伤口。
今天幼儿园比较安静，孩子们应该还没有下课。她询问了一下门口的保安，现在的时间大致是下午四点整，离放学还有整整半个小时。
于是她又回到了喷泉边的椅子上坐着，盯着对面的学校发呆。好吧……老实点说，她有点厌倦面对这个地方了。
她把手收进了口袋里面，摸出了几枚硬币，看上去像是昨天那几枚。不过由于她重新返回到这个地方，昨天的很多事情应该都没发生。
于是她拿上硬币，去隔壁的小超市买了一根冰淇淋来吃。
……
“总是能遇上你，用最特别的方式。”田孟可抬头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成店员了，江凡？”
“你这是说的什么情话吗？”江凡脱下了外衣，“孩子们什么时候下课？”
“四点半吧。”
江凡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离四点半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再去幼儿园转转吧。”她说道。
田孟可点头同意了，她以接孩子为理由，走进了幼儿园。不过她还是不太记得当时自己班级的位置，所以只能和江凡在操场上等着。
学校的放学时间很准时，一到四点半钟孩子们就开始蜂拥而出。江凡有点眼花缭乱，但田孟可不这样。
不用着急，她一般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因为母亲有自己的工作，没有那么早来接她。
她四处看了几眼，没见到应该来接自己的父亲，却看到了一位年龄偏大的女人。当时的情况来说，田孟可应该喊她阿姨来着。
“等下，江凡……”田孟可小声对她说，“我知道她。”
“你知道谁？”
田孟可指着树荫下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士说道：“那是我们家保姆，母亲请来的。但是她一般就只管在家打扫卫生，从来不会跑到幼儿园接我。”
只有一天不是这样，那是保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她，接完之后的当天听说是辞职了，就从此没见到她人。
除了在母亲的葬礼上。
“我知道这是哪一天了，江凡。”她突然喊道，“这是母亲自杀的前一天。”
“跟我回去。”
……
江凡有点想说什么，但是还是跟着田孟可回去了。她的家就在幼儿园附近不到两里的路，当时的房子，还是个只有两层楼的小平房。
破旧的铁门都生了锈，里面还有一层掉皮的木门。
“现在是几点？”田孟可问道。
“五点吧。”江凡看了钟表说道，“怎么了吗？”
“母亲五点十分的时候会出去买东西，保姆和我会在五点半到家。”
……
两个人坐在旁边的小台阶上，十分钟过去后房间里果然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
“母亲……”她轻轻喊了一声，对方却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那样直接走了。
为什么不行？
“可儿，那是她的记忆，不是你的。”江凡打了个哈欠说道，“她的记忆里面没有你这号人，而且这时候的你还在幼儿园呢。”
可是田孟可不想把自己的记忆再经历一遍了。
“你很困吗？”
江凡点了点头说道：“你要不试试看从这上面入手？这样你至少知道她为什么会想着自杀。”
她点头了，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田孟可在自己的家里房间设计的的确跟这一模一样，床上也有个木乃伊玩偶。
她走过去摸了一下那个玩偶，然后心神不宁的看着那白色床单。
“她当时就躺在那儿。”
“我能想象。”江凡回答，“不过，你现在还很害怕她离开吗？”
“也许吧。”她笑着说，“不过你要是一直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不会怕了。”
江凡把手轻轻搭在田孟可的肩膀上面，两个人从破旧的房间走了出去。
有段时间过去了，田母买了些水果回来，还有一些沙拉酱。
“我很喜欢吃她做的沙拉。”田孟可轻声说道，“但这是最后一次。”
“哦，所以你拒绝了我的？”
“我那时候还跟你不熟，江凡。”
……
对方点头没说话，开始观察田母。她作为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一个人的行为。这一切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只不过她还在按照这条路走下去。
“你当时没发现她很奇怪吗？”
“奇怪吗？”
算了，她到现在都是糊涂的。
就田孟可而言，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不过意外的是那天她好像不太开心，因为父亲回来了。当时田父正在忙生意，几天才有机会见一次。
田母当时拿着一盘沙拉，送到父亲的房间，却被对方从房间里轰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过去还发生了这些。”田孟可看着田母从充满期望变成了失望，直到看着她把盘子捡起来才对江凡说道，“你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吧？”
“他对所有人都这样，母亲忍受不了是正常的。”
她现在极其想让小时候的自己去安慰母亲，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做，而且即使做到了也不会成真。显然经过1970年那桩大火案件，母亲变得更善于伪装。
特别是她面对田孟可的时候，永远都会笑着面对。
她很好，又很不好。
“你看看，她就比你控制的好多了。”江凡在她的耳边念叨，“你连抱着她的时候，都没有一点笑容。”
田孟可现在觉得江凡说的没错，她确实从小就遗传了母亲的性格。
“我忽然觉得你父亲努力在影视界立足，是为了让你变得开心一点。”
“江凡，你不能有这种想法……”田孟可回答。
田父可能早就意识到了她这性格才那么做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后来发生在田母身上的事情要更加惨重。
事实证明，她成为演员以后确实比之前好那么一点了。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看着她寻死，随处逛逛吗？”
“不了，明天之前，我还想多看她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