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 你被打脸了吧!”

  鲲鹏推了推帝江,忍不住调侃。

  一出情意绵绵的《桃花扇》,别说把帝江唱懵了,陵光都双颊微粉。

  谁说偃偶没感情, 唱不出好戏。

  这唱段里的情意, 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就差把陵光淹没在情海之中。

  岁和站在凳子上, 小小一只, 精巧漂亮, 灵动的不像是只偃偶。

  眉目顾盼生辉,嘴角因为唇形自然上挑出笑意, 俏生生的小脸粉白含羞。

  帝江被打了脸,反而一点都不在意。

  他激动的上前两步,试图去拉岁和:“你愿意和我走吗?”

  “喂,帝江, 你这什么意思?”陵光拦住他, 语气不太好:“跟我抢?”

  “可是陵光你要偃偶有什么用呢?他这么脆弱,又不能帮你打仗。”帝江疑惑不解, 他略偏头, 转头看向岁和的方向。

  “你是一只没有主人的偃偶对吧,我会对你好的, 你有这么出色的技巧,又通了情感。既然成了精, 就不该再像个死物困束在方寸之地, 我可以帮你。”

  这一番话, 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满含真诚, 全然没有一丝算计。

  若真是刚刚成精、懵懵懂懂的偃偶, 帝江无疑是个好主人。

  岁和歪头,只是看着陵光,伸出手要抱抱,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陵光把他抱在怀里,他才亲昵的贴着陵光的脸,软糯的说:“岁和只想跟着老师。”

  “老师不会把岁和送走的,对吧?”他认真的看着陵光,满眼都是信任。

  陵光肯定:“当然不会!”

  岁和眉眼弯弯,笑得天真烂漫:“岁和已经选择了自己的主人了。”

  帝江十分失落:“好吧,是我晚来一步。”

  帝江十分遗憾没有要到这只出色的偃偶,喜欢乐曲的他对于收集各种乐器十分狂热,并且有着乐曲人清高的坚持。

  岁和对于他来说,也如同他众多乐器中的一个。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把陵光的伴侣给拐了。

  他放弃了,岁和的眼睛里倒映出帝江失落的身影。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晚来一步,与岁和无缘。

  岁和十分认真的反驳他:“不是晚来一步。”

  “是因为喜欢老师,岁和才知道感情是什么东西。岁和只要一想到老师,就自然而然能唱出感情了,因为岁和也想和戏里面一样,和老师做一对神仙眷侣。”

  如果先遇到岁和的是帝江,岁和根本不会想要唱戏。

  唱戏是取悦人类的一种方法,是工匠赋予岁和诸多能力之一,可是遇到陵光之前,岁和从未开过腔。

  他是代表着盛世繁华的偃偶,高高在上的被供奉在皇宫的神台上,作为王朝鼎盛的象征一直被供奉着。

  那些帝王只需要岁和代表王朝的繁华,并不要求岁和能说会动。

  侵略者只在乎岁和的精巧,和他身上奢靡的装饰,他们将他抢走只为了妆点自己罪恶的王冠。

  岁和被海水淹没的时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感情。

  他像是一个离开母体的婴孩,出生时学会了哭泣,感受到恐惧。

  岁和想要回家。

  每一个沉入海底的器物都在悲鸣。

  ——岁和、它们,都想要回家,回到出生的故土。

  西方的土地养不活东方的花儿。

  岁和在船上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满船的金银珠宝变成了古董,他漂泊在海上,化作充满怨气的鬼船来回徘徊。

  他依旧不爱动,不爱说话,像每一只人偶一样。

  亡灵会杀死玩家,玩家会抢夺珍宝,唯有岁和,在黑暗的沉船中寂默无言。

  每一个扮演者都是被黑暗逼疯的,他们被岁和的怨气污染无法逃离副本,在日复一日的轮回中泄愤般杀死玩家,然后又陷入沉沉深海继续轮回。

  直到,敖青成了岁和。

  他成了岁和,岁和成了他,他们一起出了副本,离开了黑暗的世界。

  在意识复苏的那一刻,岁和看到了一片亮眼的红。

  如此绚丽,如此夺目。

  红发热烈的铺散开,比天上的火烧云还要漂亮,比最漂亮的岁和还要耀眼。

  灼灼夺目,绚丽至极。

  [是谁?是谁?

  是谁到眼前?

  何处曾相见,相见是何年?

  你看他,你看他潇洒风范,

  是那般的脱俗超凡。

  是谁巧手裁剪,

  你这般的美若天仙?

  那眉间的情啊,

  情浓如焰融冰川!

  那秋水样的眼啊,

  目清如水映心弦。

  我也曾处处觅他不见却在眼前。

  我也曾年年寻她不见却在眼前。

  ……]

  “岁和,只会和老师一起。”岁和与陵光脸贴着脸,满目情意缠绵不休。

  多么惹人怜爱。

  陵光手指一颤,抚摸着岁和的小脸,忍不住扶额。

  “你可真是……”他笑叹了口气,忍不住感慨:“岁和真是惹人怜爱。”

  帝江也懵了,一直在状况外的他满眼迷茫,岁和与陵光是这种关系?

  紧接着他倒吸一口凉气,匆忙道歉:“啊这……你和陵光?原来如此,是我冒犯了!”

  “哈哈哈哈,你才知道啊,我刚刚还以为你们要打起来呢!”

  九尾狐毫不客气的嘲笑出声,对陵光说:“陵光你就饶了这个满脑子音乐的呆子吧,他恐怕要单身一辈子了。”

  陵光说:“那可不一定,现在都是匹配结婚,说不定帝江就有伴侣了。”

  说完,他自己先漫不经心的笑了,轻轻一声笑,略带几分调侃。

  帝江连忙求饶:“别了别了,我可不想被问“音乐和他”我要选谁这种问题。”

  “瞧你吓的,人想进婚姻的坟墓都没得进呢。”

  朋友们顿时调笑出声。

  闹过之后,时间不早都各自分开工作去了。

  陵光今天也有不少工作,下午还要去视察军部,可谓是忙得很。

  他把岁和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漂漂亮亮的偃偶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嘴角永远是一个弧度的笑。

  身上衣饰华丽异常,却永远蒙着一层旧时代的阴霾,非人感越发深重。

  陵光让秘书给岁和弄来吃的喝的,安顿好他随口嘱咐了两句就带着资料去开会了。

  岁和乖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像是一只真正的、无害的人偶。

  直到。

  “吱呀”一声,玄赟的秘书推开了门。

  他走进来,差点被沙发上直愣愣看着门口的岁和吓一跳,反应过来后十分惊奇岁和的精致。

  凑到面前仔细打量,拉扯头发、掀起袖子。

  秘书嘟嘟囔囔:“这谁弄来的人形娃娃,真漂亮。”

  秘书还记得自己是来拿资料的,惊奇了一瞬回到书桌前开始翻找。

  他前两天出差才回来,还不太明白陵光的习惯,把资料都翻了一遍才找到要拿的东西。

  面上一喜,拿了东西就想走。

  一转身,如流水般波光粼粼的白绸扫过他的脖子。

  岁和吊在空中,像是一只吊死鬼,裙摆下的绣花鞋若隐若现。

  他黑眸微动,精准的注视着秘书,嘴角的弧度虚假、无情。

  “啊!!!”

  惊恐的尖叫声被白绸残忍吞没,旧时代的旧物用审视的眼神冷冷的盯住没一个进来的人。

  室内明亮的光线变得昏暗斑驳,乱七八糟的光影蒙上了沉沉阴霾。

  柔软的白绸成了杀人的凶器,死死勒紧了脖子。

  “吱呀——”

  门又开了。

  来找人的职员探进头,对上一双冰冷恶意的眼。

  深沉古旧的色彩在一瞬间将他吞噬,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被冰冷的白绸拖了进去。

  ……

  “真是的,拿个资料磨磨唧唧。岁和,我桌子……”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自己要的资料,陵光眉眼烦躁的推开门打算自己拿。

  一开门,正在作恶的偃偶转过头,白净的小脸溅着血花,黑沉的阴霾笼罩他的眉眼。

  他的脚边趴着几个人形生物,白绸如凉水流泻卷在他们的身上,鲜血溅出污染了衣角。

  岁和不复之前的乖巧,半边身子埋进阴暗的角落,满脸虚情假笑,一双黑眸溢满了恶意。

  那是旧时代死去的贵物对活着的新时代的恶意。

  跟在陵光身后来的妖怪都快被吓死了。

  陵光:???

  “你在干什么?”

  岁和一见到陵光,瞬间从心理阴暗的漂亮变态变成了软乎乎的小可爱。

  “我在守家呀,没有杀人哦。老师不想我杀人,我不会做老师不高兴的事。”

  他眨了眨眼,乖巧又委屈的说:“老师,为什么总有小偷来偷我们的东西,真的太过分了。我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是不是很棒呢?”

  岁和满脸期待。

  陵光:……

  “说什么傻话呢。”陵光摸了摸他的头,随即脸色一冷,狠狠敲了他一个爆栗:“他们是被我派来拿文件的下属,你把他们伤了,谁来给我工作!”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你没把人杀了。”

  陵光无语扶额,连个眼神都没给岁和。

  岁和委屈的“哦”了一声,天真烂漫的说:“那换一批奴隶就好了呀!”

  遭难的秘书们:???这是什么封建主义贵族!!

  陵光哑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半晌叹了口气。

  “得,你还是跟着我吧。”

  免得什么时候脑子一抽,直接大开杀戒。

  什么乖巧小可爱,分明还是一样变态!

  陵光总算醒悟了,敖青的人格就没有正常的!

  啧!

  作者有话说:

  西方的土地养不活东方的花儿。

  这句话是网上看到的,说的是战争时期被掠夺海外的文物,每次想起都是一片叹息

  [是谁?是谁?

  是谁到眼前?

  何处曾相见,相见是何年?

  你看他,你看他潇洒风范,

  是那般的脱俗超凡。

  是谁巧手裁剪,

  你这般的美若天仙?

  那眉间的情啊,

  情浓如焰融冰川!

  那秋水样的眼啊,

  目清如水映心弦。

  我也曾处处觅他不见却在眼前。

  我也曾年年寻她不见却在眼前。

  ……]

  ——《牡丹亭》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