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伙计掀开门帘, 端着一壶酒进来。
“诸位少爷,”他上身微躬,一脸笑容, “这是小店刚酿的蜜桃酒, 送给诸位少爷尝尝。”
杜文蹊呆在原地, 随手拿起那壶蜜桃酒, 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他抹抹嘴巴, 坐回椅子上, 长长地舒了口气。
庄满顺势拿过酒壶, 把剩下的半壶都喝进肚子里,然后也坐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伙计目瞪口呆地拿过空酒壶, 有些战战兢兢, “小的惊扰诸位少爷了,这便出去。”
然后, 一阵风似的逃跑了。
唐怀芝看着他俩, 心里发虚,低头抠着袖子上的宝石扣。
半晌, 杜文蹊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庄满也跟着舒了口气。
唐怀芝把宝石扣外面的铜环抠开, 又一点点儿合上,小心翼翼地道:“你们…生气了?”
杜文蹊这才反应过来, 摆了摆手,“我们生什么气?”
“小唐啊, ”他道, “我只是太吃惊了, 这会儿才缓过来。”
庄满也道:“其实我们俩猜想过,你大概是喜欢男子的, 本以为是…谭状元呢。”
杜文蹊恍然大悟般,使劲儿拍了拍大腿,“是啊!要喜欢也是喜欢咱们大将军啊!大盛最威武的男子!”
庄满一脸痛苦,“能不能拍你自己的腿!”
不过,兄弟间感情深厚,这俩人震惊过后,很快便接受了这件事。
于是,事情便变了个方向。
杜文蹊:“大将军这么正经,是不是你勾引他?”
唐怀芝:“我哪里不正经?”
庄满对着他哼哼两声。
庄满:“你哪里正经?”
阳光下罗青蓝的脸又出现在眼前,河水晃动,有波光照在脸颊上…
赤着上身,浑圆的水珠在胸口滚落…
到腰间又流畅地收束,大腿因跪姿而紧绷,□□隐隐…
这谁能忍住!
谁能!
哪个好人家的世子爷能!
这可是大将军啊!
唐怀芝忍不住捂住胸口,那里扑通扑通跳得正欢。
这…
自己确实不太正经…
但是,要那么正经干啥?
能当饭吃?
大将军光溜溜跪在面前,还要那正经做什么?
他舔舔嘴巴,嘿嘿地笑了起来。
杜文蹊跟庄满对视一眼,同时惊呼道:“果然!”
唐怀芝一头雾水:“什么果然?”
杜文蹊一脸痛心:“你果然…已失了童子身!”
唐怀芝:???
这…
怪羞臊的…
庄满不大高兴地往嘴里塞了点儿吃的,嚷嚷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遇见我的意中人啊!”
杜文蹊拍拍他肩膀,又给他分了些吃的,“你啊,早着呢。”
庄满:…
那么,问题又来了…
杜文蹊跟庄满嘀咕几句,纷纷露出□□。
唐怀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杜文蹊:“你跟大将军,谁是…啊…”
唐怀芝:“啊?”
庄满:“在床榻上,谁是…啊…”
唐怀芝:“啊?”
暗示不管用…
杜文蹊:“别装傻,就上次给你的那本话本,谁是…”
庄满:“上头那个!”
杜文蹊:“对!”
唐怀芝:“……”
他小脸一红,又把宝石扣抠开了。
你们这些富贵公子,闲来无事能不能多读点儿书,好为国尽忠?
成日沉迷话本也便罢了,怎么涉猎如此广泛?
上头那个?
谁是上头那个?
这还用问?
我这小身板,能压住本朝大将军么?
当然了,不是本世子腰不好,主要是本世子懒得!
本世子腰好得很!
唐怀芝吭哧半晌,道:“当然是…你们的世子爷了!”
杜文蹊跟庄满同时“切”了一声。
杜文蹊:“小唐,要诚实!”
庄满:“小唐,你敢压大将军?”
唐怀芝很不服气,嚷嚷道:“咋不敢了?本世子想压大将军…便压大将军!”
杜文蹊跟庄满又同时盯着他。
杜文蹊:“可以,就算你敢,你真压了?”
庄满:“真压了?”
唐怀芝撇撇嘴,“那…没有。”
唐怀芝:“不过以后要是…反正也是有可能的。”
杜文蹊摇摇头:“除非大将军喝醉了。”
庄满晃晃脑袋:“除非大将军被打昏了。”
“哎呀,”唐怀芝难为情地往嘴里塞了点儿菜,“别说这些了,不嫌羞臊啊!”
他脸皮厚习惯了,但有时候又单纯得很,跟他们大剌剌说这种床笫间的事,真是害臊极了。
这会儿,跟青蓝哥亲热的场景又涌现出来,满脑子都是旖旎风光,脸都红透了。
他低着头,又吃了半碗冰酥酪,才稳定一些。
庄满跟杜文蹊刚喝下去的酒都醒了,现在兴奋得像是他俩要成亲,拽着唐怀芝问来问去。
于是,又被他们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杜文蹊:“小唐,你跟大将军成亲,那可不寻常,京城势必要轰动一番的。”
唐怀芝:“……是吧。”
庄满:“那你们这,应当是大将军娶亲,还是世子爷纳妃呢?”
啊!
是啊!
这么重要的问题,自己怎么没想过?
将军夫人?
世子妃?
这…
唐怀芝笃定地道:“自然是世子妃了!”
本朝最魁梧的世子妃嘛!
此话一出,杜文蹊跟庄满“扑哧”一声便笑了起来,丝毫不加掩饰。
唐怀芝不乐意了:“你俩啥意思?”
杜文蹊:“让大将军给你当世子妃?”
庄满:“让本朝最英武,最年少有为,京城小报评选的最有威慑力的将军前三甲,最受京城少女喜欢的男子榜首,给你做世子妃?”
唐怀芝挑挑下巴:“啊,对啊!有什么问题么?”
庄满:“……”
杜文蹊:“本朝最有威慑力的将军,前三甲都有谁?”
庄满:“…这是重点么?”
庄满:“唐将军榜首,其次是大将军,再次是重明将军。”
杜文蹊:“你六哥呢?”
庄满:“…….”
庄满:“反正在前十名呢!”
庄蔚正在军营跟大将军交接,此时胸口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杜文蹊:“最受京城少女喜欢的男子榜首,竟然不是我?”
唐怀芝跟庄满同时看向他,表情一言难尽。
庄满:“郡主便不喜欢你。”
杜文蹊:“……”
唐怀芝:“青蓝哥榜首,你有什么意见?”
杜文蹊:“……”烟擅厅
比脸…各有优势吧。
比身形…啊……
比权势…国子学学生跟实权大将军,比不过。
最重要的是,打不过……
杜文蹊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总得是前三甲吧。”
庄满:“第二谭状元,温润君子,才华横溢,相貌出众,第三贺太医,王室公子,悬壶济世,嫁他必然闲适安逸……”
杜文蹊往椅背上一靠,长叹道:“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咱们大盛真是人才辈出啊!”
聊完杜文蹊跟唐怀芝的事儿,视线又转到了庄满身上。
庄满一脸遗憾,“别问我,我成日好好读书,没空琢磨这些东西。”
杜文蹊给他作证,“的确,小七就知道吃喝玩乐,到现在这把年纪了,跟姑娘说句话都打磕巴。”
庄满:“哪把年纪了?我才十九岁哪把年纪了?”
杜文蹊赶紧笑着给他顺毛:“乖,咱们小七小着呢!”
庄满:“……”
庄满:“我哪里小了!”
杜文蹊:“……”
你胡乱发散,关我什么事?
但又耐着性子哄:“行,你哪里都大,行了吧?”
唐怀芝在一旁听得热闹,嘿嘿一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小七,你六哥呢,可定亲了?”
庄满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呀,也没有呢,六哥说以后可能要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了…”
“呜…”他往唐怀芝怀里一靠,“那他不得成日欺负我啊!我也想要定亲,想要姑娘喜欢!”
唐怀芝呼噜呼噜他的脑袋,“好了好了,以后会有的…吧。”
太久不回京城,唐怀芝听着酒楼的吵闹声、丝竹声,闭上眼睛享受。
这便是大盛的中心,富庶安乐,热闹非凡,晚上走在街上,随处可见冒着热气的小吃摊,街边的脚店、茶楼也几乎整晚点着灯笼迎客。
天色已晚,酒过三巡,想起家中的“魁梧世子妃”,唐怀芝心里一阵柔软。
“世子妃”在干啥?
独坐闺房,安静等候相公归来?
锦帕紧绾,时不时抬头起身,走到窗边张望?
啊!奴家那英俊风流的相公怎的还未归来?
啊!奴家心里想念得紧!
然后捻着锦帕擦泪,乖乖坐回床边,继续等候本世子归去……
哈哈,妙啊!
口水要掉下来了!
“小唐?”杜文蹊叫他,“馋了?”
庄满:“再给你叫个羊肉锅?”
唐怀芝猛地回神,发现这俩人正一边一个,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看。
有些丢人啊!
他干笑几声,蹭掉嘴角晶亮的口水,“再要个酥酪吧,加糖!”
要比“世子妃”还甜!
三个人东倒西歪地走出酒楼,对面稳稳停着三辆马车。
没等他们看明白,一个人便跳上了台阶,朝着庄满肩膀来了一下,“好小子,喝成这德行!”
庄满喝醉了,胆儿大,毫不迟疑地往庄蔚肩膀还了好几下,“你没哥样儿!”
庄蔚见他站都站不稳了,一脸嫌弃地搀住他,跟唐怀芝他们打招呼,“先带他回了啊!”
看着庄满庄蔚边打架边往马车走的背影,唐怀芝忍不住笑了笑。
离开这么久,京城还是熟悉的那个京城。
来接杜文蹊的是他表哥,说是今儿跟随母亲来丞相府探亲,等待很久都不见他回去,便来酒楼外接他。
聒噪的好友都走了,唐怀芝站在酒楼的灯笼下面,眯着眼看对面的人。
世子妃!
本世子的世子妃!
那么高那么大的一个世子妃!
世子妃!
罗青蓝见他傻站在原地,对他招了招手,“怀芝!瞧什么呢!过来!”
“哎!”唐怀芝一步跳下台阶,屁颠儿屁颠儿就朝着罗青蓝跑过来。
他张开胳膊,扑到罗青蓝怀里,像小狗一样,趴他胸口使劲儿吸了一口气,“世子妃!你来接本世子了!”
罗青蓝一头雾水,“什么世子妃?”
他习惯性摸摸唐怀芝的脸蛋,又撸起他的袖子检查一番,见没有起红疹子才放心。
唐怀芝仰头看着他,主动抓住他的手往自己领口塞,“世子妃还想看本世子哪儿,你尽管说,本世子一概满足!”
“唐唐,”罗青蓝在他后脖颈上抓了一把,把人搂过来抱住,“喝醉了?又发癔症了。”
罗青蓝宠溺地蹲下来,兜住他的屁股,把人牢牢抱起来。
醉酒的唐怀芝身子分外柔软,像受热的年糕似的,黏糊糊贴在罗青蓝身上。
小东西跟小时候一样,喝了酒便不愿意坐马车,偏要人家抱着走回去。
靠在他怀里,一颠一颠的,又格外稳,比马车坐着舒坦。
“世子妃,”唐怀芝下巴搁罗青蓝肩膀上,热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耳朵,“你好香啊!”妍善听
罗青蓝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胳膊。
哪有香味儿?
从小,唐怀芝便说罗青蓝身上有香味儿,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在他身上闻来闻去。
罗青蓝笑笑,歪了歪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小狗鼻子不大灵啊。”
鼻息间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哪怕没有吃到嘴里,大将军都快醉了。
休整几日,圣上召见,一大早便进了宫。
抬头便见一排马车,大小箱笼带了好些,其中一辆是黄盖车,唐怀芝问旁边引领的老太监,“这是哪位贵人要出游了?”
老太监急忙低头,小声道:“是太后娘娘的马车。”
“太后?”唐怀芝有些疑问。
“太后今日,便要随小皇子前往封地去了。”老太监答道。
唐怀芝“唔”了一声,跟罗青蓝并排候在路边,给太后见礼。
车架中下来个矍铄的女官,对着两人福身,笑道:“还请世子爷移步车架内,咱们娘娘几句话想说。”
罗青蓝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唐怀芝身前。
女官赶紧笑笑,“大将军莫怕,娘娘找世子爷说几句话,不会有旁的。”
“皇宫大内的,谁也不敢放肆不是?”
唐怀芝碰碰罗青蓝的手,“青蓝哥,我进去瞧瞧,无妨的。”
罗青蓝这才闪开身子。
一年多未见,太后瞧着苍老不少,鬓边染了霜。
见着唐怀芝,老太太对他笑笑,拍拍旁边的垫子,“坐。”
唐怀芝迟疑一瞬,坐在了太后对面。
太后轻叹一口气,道:“你小的时候,虎头虎脑的,总跟你娘进宫,还跟小皇子打过架,你可记得?”
唐怀芝摇摇头,“不记得了。”
太后笑笑,又道:“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老太婆一把年纪了,就是不甘心,也不放心上头那个能把皇位坐好。”
唐怀芝看着她,没有开口。
太后继续道:“之前的事儿,是哀家糊涂,在这儿跟你赔个礼,以后去了封地,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反正人要走了,唐怀芝也不想太难看,笑笑道:“娘娘别这么说。”
太后擦擦眼睛,有几滴浑浊的泪滚出来,“你娘亲保卫大盛十数年,是大盛的功臣,以前国公府的旧事,哀家在此也向她赔个礼。”
“娘娘不必同我说,”唐怀芝道,“等娘亲回来,您亲自跟她说去,晚辈不敢掺和长辈的旧事。”
那年,爹爹亡于国公府的变故,唐怀芝怎么也原谅不了。
太后又叹了口气,道:“行了,时辰到了,哀家该出发了,你回去吧。”
唐怀芝起身见礼,跳下了马车。
跟着老太监进到内宫,圣上已经在等着了。
这次平渤海有功,圣上大喜,先是恢复了两人的身份,赏赐了不少珠宝,又亲口封罗青蓝郡侯的爵位。
罗青蓝却突然下跪推却,“臣不要爵位,唯向陛下讨要一人。”
圣上倒是有些吃惊,忙问:“大将军可是有心上人了?”
唐怀芝在旁边默默抓紧了衣襟。
“是,”罗青蓝抬头道,“臣想请陛下赐婚,准臣与怀芝成亲。”
圣上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跟老内监对视一眼。
老内监对着圣上笑笑,一副“您瞧我说的对吧”的表情。
圣上沉默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听他们说这个,怎么也不信,没成想竟是真的。”
“这个郡侯你该做便做,至于咱们小怀芝,这个…朕说了不算,要看他自己。”
唐怀芝马上道:“我…愿意!”
圣上爽朗地笑笑,对老内监道:“还真是赤子之心。”
圣上赐婚,这门婚事便定了,可唐怀芝心里不踏实,想了想,请求道:“请陛下准许我去找娘亲,问过她的意见。”烟山婷
圣上摆摆手,“这个倒是不用,你娘亲已经同意了。”
“同意了?”唐怀芝疑惑道,“娘亲咋知道的?”
“这个…你们出宫便知道了,”圣上笑笑,吩咐老内监,“好生送他们出去。”
走出宫,宫门外站着两个男子。
一个精壮高大,一个稍微瘦一些。
身后跟着两匹马,都是高高大大的胡马,神奇地甩着尾巴。
瘦一些那个,唐怀芝相当熟悉,扑上去就抱住了,“阿沅叔!”
阿沅叔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冲过来的这个“小炮弹”,搂着腰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儿。
“哎哟,”他不住地笑着,“跑过来能不能悠着点儿,还以为自己是小娃娃呢?”
唐怀芝搀着阿沅叔的胳膊,着急忙慌地上下打量,“我今年又长高了,跟您差不多高!”
但是大概是赶不上罗青蓝了。
不过稍微踮一踮脚,也能跟罗青蓝碰一碰肩膀了…
阿沅叔急忙伸手,往他脑袋上摸摸,“还真是,成大娃娃了!”
一旁那个男子跟着笑笑,“是个大人了,还叫娃娃?”
阿沅叔转头对着他,“我乐意,这就是我家娃娃!”
那个男子无奈笑笑,赶紧服软道:“行,你家娃娃!”
听见他的声音,唐怀芝突然感觉一阵熟悉。
他定在原地,认真回忆。
突然“啊”地叫唤一声,表情“砰”地绽开了,像向阳的花儿。
“您是重明叔?”他原地蹦了蹦,抱着阿沅叔的胳膊晃晃,“真是重明叔?”
那个男子和蔼地笑笑,眼下一道两寸长的刀疤跟着表情上扬,曾经骄傲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样子恍惚又出现在面前。
重明叔!
京城小报前三甲的重明叔!
好多好多年未见的重明叔!
他跳起来扑过去,紧紧抱住重明,“您还记得我么?”
重明稳稳地接住他,转头跟阿沅叔无奈地笑笑,“你家娃娃是小炮弹转世么?”
阿沅叔耸耸肩膀,“这小烦人精!”
宫门口人多嘴杂的,罗青蓝把他们带到旁边的茶楼,又吩咐金礼在外头守着。
“阿沅叔,”唐怀芝兴奋劲儿还没下去,说话声音都上扬着,“这么说来,那日是重明叔救了你?”
这说的是罗青蓝被抓那回,阿沅叔护送唐怀芝闯城门,独自抵挡禁军的事。
“是他,”阿沅叔道,“谁知道呢,还以为要交待在那儿了,突然蹿出来个厉害的,把我抢走了。”
“不是抢,”重明叔道,“是搭救,我救了你。”
阿沅叔“切”了一声,“行了,你救了我。”
转头对唐怀芝抱怨,“就这一件事儿,念叨两年了,比你都烦人。”
唐怀芝赶紧给这俩老顽童一人斟了杯茶,“反正大家都平安,这便是最好的了。”
听唐将军说,阿沅叔跟重明叔生在辽东,自幼便相识。
几岁的时候,便跟着唐将军的母亲陪嫁来京城,后来又跟着唐将军四处打仗,交情最是深厚。
这几年,重明叔都跟着唐将军守在边境,阿沅叔眼睛不好,便留在京城照顾唐怀芝。
如今,俩人都到了不惑之年,终又得以聚在一起。
“你们是不知道,”阿沅叔道,“这家伙每年都悄悄回京城,这么远的路,硬是几天就能到,连圣上都不知道咱们重明将军跟他近在咫尺。”
重明叔挑挑眉,“这是本事,天生的好本事!”
阿沅叔“切”了一声,“为老不尊。”闫膳亭
“谁老?”重明叔很不服气地拍了拍胸口,“瞧这儿,邦邦硬!一点儿不老!”
阿沅叔不服输地也跟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力太大,把自己拍得咳嗽了好几声,“咳…老子比你硬…咳硬!”
重明叔把自己的茶杯送到他嘴边,“行了,你硬,你硬!”
阿沅叔笑笑,就着重明叔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茶。
等他俩来来回回吵完架,才说此次前来的正事。
阿沅叔被救走后,便跟重明叔在京城别院呆着,等看见唐怀芝平安无事,便一同回边境了。
这次,也是快马兼程,一起来京城的。
唐怀芝急忙问道:“那我娘回来了么?”
阿沅叔摇头,“元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咋还不让回来,”唐怀芝不大高兴,“最近边境又有仗要打?”
“那倒不是,”阿沅叔道,“上次跟羌人一战,唐将军中了埋伏,在沙漠中同大军走散了,后来…”
“什么?”唐怀芝猛地站起来,“走散了?”
他突然想起一年多以前,京中传唐将军战败投敌,可后面分明又改口了,唐将军好好在边境带兵呢。
他转头看向罗青蓝。
罗青蓝点点头,“当时是…失踪了几日,我也是后面才得到的消息。”
唐怀芝紧紧皱着眉,“那你咋不告诉我?”
他一直觉得娘亲是军神,是所向披靡的,是比青蓝哥还要厉害的将军,但这么多年见不着面,其实心里也担心着,只是不敢细琢磨罢了。
罗青蓝搂了搂他,温声道:“将军无事,你别怕。”
“是啊,”阿沅叔急忙道,“你娘好着呢,比你快活,用不着你操心。”
重明叔推推阿沅叔的肩膀,“那你还不赶紧跟孩子说明白,吓唬人干啥?”
阿沅叔:“谁吓唬他了?”
重明叔:“……行了,都依你行了吧,大小姐。”
阿沅叔拍拍桌子:“谁大小姐?你问问青蓝,年轻那会儿咱俩谁是大小姐?”
重明叔:“……”
重明叔:“怕了你了,什么破脾气。”
唐怀芝跟罗青蓝对视一眼,同时低头喝了口茶。
阿沅叔平时是挺不正经的,但这几年怎么愈发不正经了?
果然,老不正经带出来个小不正经,怪不得旁人……
又闹腾一番,阿沅叔才继续道:“唐将军的确不在大盛军中,但你也别担心,她上漠北呆着去了,过段时日便回来。”
唐怀芝不明白:“去漠北干啥?”
“那谁知道,”阿沅叔道,“谁敢管她?大概是有什么收服漠北的好计谋吧。”
阿沅叔不说,唐怀芝便不好再追问,反正娘亲无事便好。
闲话半晌,重明叔从腰间摸出两封信,“来,你俩一人一封,别打架。”
唐怀芝拿过自己那封,上面写着“吾儿亲启”。
又看看另外一封,同样写着“吾儿亲启”。
唐怀芝一脸疑惑,“咋我有两封?青蓝哥的呢?”
重明叔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无奈笑笑,“元帅又顽皮了,这咋俩‘吾儿亲启’?”
阿沅叔恍然大悟,道:“他俩马上成亲了,可不是俩‘吾儿亲启’?”
罗青蓝回忆以往收到的唐将军信件,她的确喜欢在言语间戏称他为“吾儿”。
不过这还是头一回,在信封上这么大剌剌地写出来。
胸口奇奇怪怪的。
他自小便没见过爹娘,唐将军待他虽不大细致,老叫他“黑小子”,但对他是真的跟旁人不同。
刚开始,罗青蓝总战战兢兢的,怕自己什么都不懂,惹人嫌弃,做什么都要尽全力。
唐将军也算是个粗人,但总能发现他的不对劲,恰到好处地安抚少年自卑的情绪。
“吾儿亲启”,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让大将军热泪盈眶。
他喉头滚了好几下,才勉强忍住那股想哭的感觉。
唐怀芝拿着两封信,仔细比对着,脸颊红扑扑的,小声道:“娘亲这是羞臊我呢。”
阿沅叔打趣他,“这是小媳妇儿要上花轿了,知道羞臊了?”
“哪有?”唐怀芝道,“是本世子要纳世子妃了!”
世子妃?
罗青蓝这会儿才明白,唐怀芝昨儿晚不是酒醉胡言,他口中的世子妃,说的便是自己。
哪有这样的世子妃?
小东西想得挺美!
他挑挑眉,对唐怀芝道:“世子妃?”
“啊,”唐怀芝一边比对一边道,“世子妃!”
阿沅叔跟着大笑起来,拽着重明叔的胳膊,笑得肩膀都抖了,“是是是,是世子妃,世子妃!”
唐怀芝被人嘲笑了,撇着嘴不大乐意,强调道:“就是世子妃!”
罗青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两封信还是很好辨认的,唐将军在信封后面,用很小的字分别写了“怀芝”和“青蓝”的字样。
唐怀芝拿好自己的信,又把罗青蓝的给他,“娘亲的字愈发不像样了。”
顺势便要拆开,重明叔忙阻止道:“元帅说了,晚上回去再看,免得我俩老家伙偷看。”
“嗯,”阿沅叔笑着道,“这是你娘亲的原话。”
唐怀芝跟罗青蓝便各自揣好信件,等着晚上再看。
“时辰差不多了,”阿沅叔喝干净自己的茶水,起身道,“小兔崽子,跟我出来一些。”
又拍了拍重明叔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唐怀芝揣好信件,跟着阿沅叔出去了。
“咋了?”他跟着阿沅叔来的旁边的雅间儿,小声道,“我娘还带了什么话么?”
阿沅叔拽了个椅子坐下,指着对面,“坐下。”
唐怀芝乖乖坐到了阿沅叔对面。
“小家伙,”阿沅叔好像有些感慨,紧紧攥住了唐怀芝的手,“好啊,就要成亲了,在阿沅叔印象里,还以为你是那个只会哭闹的小孩儿呢。”
唐怀芝反过来揉揉阿沅叔的的手,椅子往前挪挪,跟他靠得近些,“想您了,您能留下看着我成亲么?”
阿沅叔笑笑,“今儿晚上,我便跟你重明叔上边境了,那一大摊子呢。”
唐怀芝失落地“嗯”了一声,“那您保重身体。”
“你阿沅叔身子硬朗着呢,”他从腰间摸出个袋子,放到唐怀芝手上,“自己雕的玉,贺我家娃娃新婚之喜。”
唐怀芝小心地打开布袋,里头是栩栩如生的一对小兔子,雕得圆圆润润的,让人瞧了便觉得有福气。
他把两块玉揣到胸口,又靠到阿沅叔肩膀,“舍不得您。”
“哎哟,这个腻歪劲儿哦。”阿沅叔揉揉他的脑袋瓜儿,把人推开了。
“单独叫你出来,是有事儿要交待你。”阿沅叔正色道。
“什么?”唐怀芝道。
阿沅叔道:“我问你,这些年来,青蓝对你咋样?”
唐怀芝立马回答:“好得不能再好了,天下第一好!”
阿沅叔笑笑,弹他的鼻尖儿,“你还知道啊!”
“您弹我干啥,”唐怀芝揉揉鼻尖儿,“怪疼的。”
“你啊,还是这么烦人,”阿沅叔道,“以后成亲了,要懂事些,别老欺负青蓝,听见了么?”盐闪霆
啊,原来是帮青蓝哥说话来了。
但阿沅叔不是娘家人么,怎么能帮着青蓝哥?
唐怀芝努努嘴,道:“听见了,我不咋欺负他,都是他欺负我!”
阿沅叔自然不信,“我还不知道你俩,你这个嘴,叭叭地跟蹦豆似的,还不是青蓝让着你。”
那倒也是…
但阿沅叔可是娘家人!
唐怀芝哼唧道:“您一娘家人,怎么老帮着他说话?”
阿沅叔笑笑:“我现在算世子妃娘家人。”
唐怀芝“扑哧”笑出声来,“那倒是可以,本世子自然会对世子妃好的!”
小家伙跋扈惯了,阿沅叔打定主意要敲打敲打,要不得让罗青蓝惯到天上去了。
敲打完了,又放低声音,问些隐秘的事儿。
阿沅叔:“你跟青蓝,可有肌肤之亲?”
唐怀芝:……雁杉停
怎么所有人都问这些啊!
他红着脸,含糊地道:“啊,亲…亲了……”
阿沅叔:“怎么个亲法?可有…一起过夜?”
唐怀芝:“我四岁便跟青蓝哥一起过夜了!”
阿沅叔:……
阿沅叔:“别装傻,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想来是必须要说了,唐怀芝把脸埋阿沅叔胳膊上,小小声地道:“有…有了……”
阿沅叔发出来“果然如此”的叹息声。
阿沅叔:“男子跟男子…床榻上的事儿,我也不大懂,前几日跟你重明叔一起买了几本话本来看,这次略微有些了解。”
他又往腰间摸去,掏出来几本皱了的话本,塞进唐怀芝怀里,“你拿回去,跟青蓝一起看。”
一把年纪了,捏着几本这种话本,老脸都羞红了,这下总算是送出去了。
阿沅叔轻轻舒了口气。
唐怀芝一眼便看见了其中一本熟悉的封面,正是杜文蹊给的那本…
也是那晚一边…挨欺负,一边被青蓝哥逼着读的那一本…
他赶紧把那本话本压在最下面,“您…跟我这些干啥,我又…看不懂……”
阿沅叔敲敲他的脑袋,“你装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国子学那群孩子懂的可多了!”
话这样说,他还是怕唐怀芝真的不懂,又腆着老脸,翻开了其中一本。
上面有文字,写的什么唐怀芝没注意,因为旁边的插图实在是太…香艳了。
两个俊秀男子,衣衫不整,紧紧相连……
唐怀芝赶紧扭开了头,“阿沅叔,你干啥啊?”
阿沅叔也看不下去了,赶紧把书合上,小声道:“反正你回去跟青蓝一起看,到时候便知道了。”
“小东西,”阿沅叔道,“你这小身板,大概经不起折腾,要是…受不住了,记得跟青蓝开口,别傻乎乎地忍着。”言杉廷
唐怀芝:“……”
唐怀芝:“您在说啥啊?”
阿沅叔:“听见了?”
唐怀芝:“…啊,知道,我这身板…也很硬朗…”
阿沅叔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你一小屁孩儿说什么硬朗?”
俩人各种安静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要再多嘱咐几句。
阿沅叔:“别总欺负青蓝。”
唐怀芝乖巧点头:“啊,知道啦!”
阿沅叔:“床榻上…也别让青蓝欺负。”
啊……
唐怀芝红着脸乖巧点头:“啊,知道啦,床榻上我欺负他!”
“你?”阿沅叔揉着他的脑袋,笑笑,“口气还不小。”
唐怀芝晃晃脑袋,“当然,那是我的世子妃呢!”
小孩儿从小就喜欢晃脑袋,尤其是干了什么气人的事儿,偏要跑到你面前,晃晃脑袋得瑟一番。
如今虽然瞧不见,但再感受到,还是那么欠揍,那么…鬼灵精怪。
阿沅叔忍不住别人搂进怀里,顺顺头发,“小东西,舍不得你啊!”
“在京城好好的,等过段时日,说不定跟你重明叔,还有你娘亲,便都回来了。”闫闪挺
唐怀芝眼睛湿润,在阿沅叔怀里蹭了蹭。
“别把鼻涕蹭我身上,”阿沅叔笑着道,“刚做的衣裳呢!”
“重明叔给买的吧?”唐怀芝声音瓮瓮的,“你俩都保重身体,等回来了给你们置办大宅院。”
“行,”阿沅叔道,“那我便安心等着了。”
俩人说了半晌的话,出去雅间儿,见重明叔正跟罗青蓝在茶楼后院儿练枪。
重明叔虽然清瘦,却很有力气,跟罗青蓝对打也是旗鼓相当。
送别了阿沅叔和重明叔,唐怀芝抹抹眼泪,开始打听。闫山町
“重明叔跟你说啥了?”
“是不是说要对我好,不准欺负我?”
“他有没有…给你啥东西?”
“啊不是我想看,只是…想知道是啥!”
罗青蓝笑笑,弯腰用袖子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是,重明将军把我一顿威胁,说若是成亲后待你不如以前,胆敢有二心,便要跑回来揍我。”
说完,又想起来刚才重明叔严肃的表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敢欺负我家娃娃,便用枪挑了你!”重明叔如是道。
“放心吧,”当时,罗青蓝对重明叔道,“怀芝在您那里是宝贝儿,在我这儿也是宝贝儿,他便是作出花来,我也一定宠着让着,怀芝便是我的命根子。”
重明叔听了很是欣慰,但还是坚持要跟罗青蓝比枪法,以起到震慑的作用。
罗青蓝的枪法是唐将军亲自教的,重明又是自幼跟唐将军一起习武,因此在枪法上,重明叔并不输罗青蓝。
反正,不准欺负我家娃娃!
俩人牵着手往回走,专门沐浴更远后,才一起坐下,准备看唐将军的信件。
罗青蓝小心翼翼地沿着边儿撕开信封,又小心翼翼地捏出里面的信纸,然后小心翼翼地展开。
信纸上洋洋洒洒四个大字:本帅准了!
罗青蓝忍不住笑出声来,紧跟着心里五味杂陈。
他难为情地转过身,捏着信纸,紧紧捂住了脸。
唐怀芝在对面瞥了好几眼,一阵好奇:娘亲给他写什么了,激动成这样。
青蓝哥肩膀是在发抖么?
哭了?
天呐!
娘亲把青蓝哥弄哭了!
他一脸疑惑,撕开自己这封信,取出信纸,小心地抖开。
好像比青蓝哥的字儿多一些!
真是亲娘!
娘亲离得太远,信件又往往都要经圣上的手,十几年未见,唐怀芝收到唐将军的信件不多。
那些信被他好生收在锦盒里,想娘亲了,便时不时拿出来读一读。
要是仔细看,还能发现那些信纸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泪痕。
想娘亲的小孩儿总是让人挂心。
这些年,多亏有罗青蓝在,才能让唐怀芝受尽宠溺,长成现在这个蛮不讲理…嗯…单纯恣意的样子。
他又瞥了罗青蓝一眼,宽厚的肩膀不明显地发着抖,让人胸口软软的。
多亏有青蓝哥啊!
以身相许…不过分吧!
唔…
他小心地展开信纸,一字一句地看着。
信上仍是不大工整、但是洋洋洒洒的大字:
国公府吉祥苑东次间暗门有婚服一套,珠宝若干,贺吾儿大婚。
啪!
啪啪!
啪啪啪!
刚才还笑话人家罗青蓝,这会儿自己也哭起来了,眼泪啪啦啦往下掉,每颗都有豆子那么大。
唐将军的字是有什么魔力么,写“臭小子”让人想哭,写“小铁柱”也掉眼泪。
这会儿的“吾儿”二字,更是不得了了,鼻子酸得像被揍了一拳。
原来娘亲早就给准备了婚服…
是啥时候做的呢?
他心里酸溜溜的,起身走到对面,掰开罗青蓝的胳膊,钻进他怀里。
又把罗青蓝的胳膊箍在了身后。
“青蓝哥,”他抽泣着,“你拍拍我肩膀吧。”
罗青蓝便一下下拍着他的肩膀。
等唐怀芝哭够了,便迫不及待要去国公府一趟。
嫌马车慢,走路累,跟罗青蓝骑着一匹马,往国公府飞奔而去。
“娘亲给我留了嫁衣!”他兴奋地道,“还有珠宝若干,若干啊!”
罗青蓝看着他兴奋的脸,抓着缰绳的胳膊紧了紧,把人抱在怀里,“嗯,都是娘亲给你的。”
自从来到京城,唐怀芝回国公府的时候屈指可数,毕竟国公府没什么人,仅有几个仆役住着,平日负责洒扫整理。
敲开大门,见是唐怀芝来了,门房险些跳起来,大呼“世子爷来了”,恨不得要把国公府的仆役都交出来。
吉祥苑是唐将军的住所,空了好久,平日里仆役们会来洒扫一番,但布置还是维持着原样。
“东次间…暗门…”唐怀芝在东次间的墙壁上摸索着,“哪儿有暗门?”
罗青蓝上前一步,走到书柜旁边,搬开一块瓦片,露出个铜环。
拽住铜环轻转,旁边的墙壁缓缓移动,暗门打开,自有一番天地。
唐怀芝走进去,边打量边道:“你咋知道我娘这屋有暗门的?”
罗青蓝顺手把暗门关上,笑道:“小时候不小心发现的,一直不敢说。”
这里头东西放的比较杂乱,但都很干净,墙边放着一排柜橱。
唐怀芝随便拽开一个,忍不住惊呼:“天呐,夜明珠!”
又拽开一个:“这咋还有胭脂,放这些年了,还能用么?”
又拽开一个:“娘亲还戴这种步摇呢!”
又拽开一个:“这是啥…英英亲启,这…我爹写给她的情书吧!”
又拽开一个:“啊啊啊啊啊啊!青蓝哥!我的嫁衣!”
罗青蓝笑着纠正他,“是婚服。”
“啊,都一样。”
唐怀芝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又收回来,在身上蹭蹭手,才又很小心地抓住婚服摸了摸。
“真漂亮,”他脸上都映着红色,“这布料是属地的吧?这几年产的少了,可不好得呢!”
“啧啧啧,瞧瞧这绣工,起码是皇室绣娘的作品吧!”
“我娘亲可真疼我!我娘亲没有忽略我!”
他激动地嚷嚷着,把婚服一寸寸地仔细摆弄,又在身上比了比,“咋样?好看不?”
“好看。”罗青蓝道。
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咦,”唐怀芝在锦盒里翻找一番,疑惑道,“咋没有盖头啊?”
罗青蓝也帮他找,真的没有盖头。
“大概是,忘了?”
“不会!”唐怀芝道,“你不是给我做盖头了么?”
“你给我做了啊!”他兴奋地勾住罗青蓝的脖颈,“你跟娘亲真是心有灵犀!”
夕阳金灿灿的,唐怀芝跟罗青蓝并排坐在吉祥苑廊檐下的台阶上。
唐怀芝身边放着个锦盒,锦盒里装着娘亲给的婚服。嬿珊婷
还有他挑选的一些成亲时要穿戴的珠宝。
“青蓝哥。”他摩挲着锦盒,滑腻的触感摸起来很舒服,心里也跟着舒服起来。
“嗯,”罗青蓝答应他一句。
“咱们啥时候成亲?”唐怀芝问。
“要请人过礼,算日子,急不得,”罗青蓝道,“还未去给你下聘礼呢。”
唐怀芝想起来世子妃和将军夫人的事儿,赶紧道:“为啥是你给我下聘礼?我也想给你下聘礼,让你当我的世子妃!”
罗青蓝自然顺着他,“那咱们互相下聘,行不?”
“行,”唐怀芝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娘亲给我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本世子不会亏待你的。”
罗青蓝揉揉他的脑袋瓜儿,“世子爷财大气粗,只是末将担心,这两份儿聘礼早晚都是你的,小财迷。”
这个唐怀芝不跟他争,晃晃脑袋,嘿嘿一笑,“你说都给我,那便都给我吧。”
“啊,对了,”唐怀芝拍拍脑袋,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个玉扳指,“青蓝哥,手伸过来。”
罗青蓝乖乖伸手。
唐怀芝捉过他的手,把玉扳指套在他的食指上。
尺寸有些大了,又褪下来,套到了大拇指上。
正合适!
他欢喜地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世子妃的!”
罗青蓝心里一颤,抬起手,对着金灿灿的阳光,看这枚剔透的玉扳指。
“这玉扳指…尺寸怎的如此合适?”他惊奇地道。
唐怀芝嘿嘿一笑,抓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起看。
“不瞒你说,我娘亲当时准备的时候,我还很小,她不知道以后我的世子妃指头是啥尺寸,便准备了好几个大小不一样的。”
他摸摸玉扳指,触感润滑生温,“你这是最大的那个。”颜珊厅
罗青蓝暗暗惊叹唐将军的细心,又问道:“那其他尺寸的那些玉扳指呢?”
唐怀芝下巴一扬,拍拍旁边的锦盒,“那是本世子的私产!”
罗青蓝笑笑,勾勾他的鼻尖儿,“小财迷!”
大拇指上突然套了个东西,感觉奇奇怪怪的,总想摸一摸。
唐怀芝抓着他的大拇指,把玉扳指又往下套了套,套得牢牢的,“戴上本世子的玉扳指,便是本世子的世子妃了!”
这下可是名正言顺了!
“好,世子妃!”
罗青蓝无奈地笑笑,带着些许宠溺,僵硬地歪过头,把脑袋靠在了唐怀芝肩膀上,“世子爷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