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输了。
他们带着无比期待而又忐忑的心情来到这里,结束时,心中却是百般复杂难言。
其实走到这一步,已是他们从未奢想过的,但随着目标的接近,好像,想要得到的就越来越多了。
每一场比赛,他们都告诉自己,尽力就好,可是每当惊险获胜,有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就不可控制地更增一分。
——人最怕实力不济,还抱有遥不可及的妄想。
大雨淋湿街道,月色惨淡。地面隐隐泛着白光,身后是恢宏浩大的比赛场馆,耳有刀枪剑戟声声响,但冠军的角逐与他们再无瓜葛。
所有的所有,都似被空中不断落下的雨混淆在一起,哗啦啦的,冲刷得一干二净。
天幕漆黑,周遭也黯淡一片。只有比赛会馆前微弱的夜灯还亮着,照着同样失落的人。
S7,写满遗憾的篇章。
接他们回程的大巴迟迟未到,雨越下越大。俞忱低头站在伞下,阴沉着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雨水不停地击打着地面,地上淌着一圈又一圈的水波,他忍不住难过地想,自己和大家一起来到这里,可是却连一次上场的机会也没有,他带着心爱的键盘,翻越了海峡,可是,没有机会触摸。
风斜着吹,冰冷的雨丝拍在脸上格外的凉。余光里是一双好看的手,轻轻握着伞柄。身旁的人靠得很近,不过几公分的距离,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有温热的指尖抹去了落在他脸颊的雨滴。
俞忱回过神,这才发觉那人正盯着他看,眼神明明和那些混在一起的雨水一样冷,但却又似乎非常炙热。
他们在同一只伞下,肩靠着肩,而外边斜风细雨,不知从哪一个瞬间开始,心跳在加速。
那眼神太有蛊惑性,俞忱几乎要忘记自己在难过——虽然他来到TSS甚至于参加PPL职业联赛,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但依旧免不了他此刻的委屈。
他觉得自己体内涌动着许多力量,可是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们总是按住他,不让他发挥,不让他使出来。
为什么呢?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上场……
十多分钟过去了,大巴车仍然没来,众人只得转移阵地,去就近的檐下躲雨。司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将他拉入了旁边的小巷。
巷子里很暗,没了路灯的照明,一丝光亮也不见了。
俞忱入目皆是茫茫的黑夜,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恐惧。可现在,对方的手正攥着自己的手腕,其实用力并不重,能看得出有刻意地放轻力道,他却有些难以自控地兴奋起来。
他感到期待,并且不愿承认地,发现自己非常希望对方可以对自己用力一点,更加粗暴一点。让他感觉到疼。
他喜欢疼,特别是……对象是那个人的话。
俞忱,爱死了疼痛的感觉。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他为那人而伤害自己,都会产生一种令人上瘾又疯狂的快感。
他喜欢这样。
然而此刻的司舟却浑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于是他在这大雨蒙蒙的深夜里,偷偷冒出的几近出格的想法,也便被温热的气息所掩盖,抚平。
“怎么了?”那人温温热热的气息触着他鼻尖,痒痒的,“没让你上场,觉得委屈?”
“我……”
“嗯?”
对方说话的时候又更贴近了些,鼻尖相互触碰在一起,原本只是很细微的,一触即逝的,不知是谁舍不得那点温热,变得流连忘返。
黑暗中,气氛暧昧起来,鼻尖的相触也有了些缠绵悱恻的意味,两个人略显凌乱的气息搅在一起,混在雨声里。
让人沉沦。
“……”
俞忱觉得天地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雨声,和此刻对方的呼吸——即使是委屈,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司舟还在讲话,他嗓音压低,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俞忱,我们不是不相信你。”
“而是怕你还没有成为首发,就要在如此重要的比赛上背锅,遭受谩骂……”
“你不该承受这些。”
俞忱:“……”
我不该承受这些。
那vv呢?他就可以吗?
还有TSS……邹教练,也可以承受这些吗?
只是俞忱还没有开口,就感觉有某种柔软的东西贴着他的唇角,他大脑瞬间宕机,僵在原地,在他渴望着对方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时,那人却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地蹭了过去。
嘀——
大巴车到了。
“走了,”司舟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声音又恢复那冰冷冷的,“上车吧。”
俞忱点点头,忘记此处黑暗,对方并不能看见他的回应。
走出巷口,前面那人笔直挺拔的背影被月色投落在眼里,俞忱愣愣地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处仍旧残存着麻意。
哥哥的嘴唇……好软。
时间不早了。上了大巴,一路都很安静。因为是回程,又打输了比赛,队员们兴致缺缺,无人说话。
路程行至一半,忽然从角落里传来隐约的啜泣声,那人一开始压着嗓子,像是不愿让人听见,可后来愈发难以控制,呼吸也变得沉重,索性大哭起来。
俞忱微微偏头,循声望去,看见vv像个孩子一样张着嘴巴,哇哇大哭——与平时那样总是带着温和的笑的人截然不同。
“对不起大家!”vv情绪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痛苦地紧闭双眼,懊悔地说:“是我太固执了……”
司机听到动静,似是往后瞟了一眼,看见不苟言笑的邹教练起身,走了过去,很快又端正身子,认真开车看路了。
“你也不必太自责。”邹恒叹了口气,拍拍vv的肩,“这是我的决定,也是……”他环顾四周,队员们也同样仰头看着他,“大家的选择。”
“是啊,”馒头看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哭了,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擦眼泪,“vv哥,至少你已经尽力了,这条路……”
vv抬起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来,布满了他瘦削的脸庞。他看向窗外,无数似曾相识的景色正在倒退,速度之快,是他此刻被眼泪模糊的眼所不能见。
道路两旁那如同液体一般迅速流淌的树木,仿若光阴飞逝,概括了他这短暂几年的青春——他的职业生涯。
他不无悲哀地想。
“这条路……走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