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巅峰[电竞]>第59章 难挨

  一般来说,POTM每年的夏季赛安排在五月底,距离现在还有两个月左右时间。

  近几日的训练可能还没步入正轨,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大家也没什么压力,都是常态推进,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俞忱像往常一样,和司舟单独坐一桌。这是一张两人桌,位置靠在窗边,能够看到这座独栋别墅外边的江景,微风拂面,带来一阵春暖花开的香,很有几分惬意。

  餐桌不大不小,恰好能容下两个人的餐盘,被分隔整齐的盘内,菜品营养丰富。桌角还摆放着两只碗,腾腾地冒着热气,里头色泽鲜艳,盛的是山药玉米排骨汤。

  司舟又舀了两勺排骨放到俞忱碗里,才看似随意地问:“最近还有梦到什么吗?”

  俞忱:“……”

  俞忱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腮帮子鼓鼓的,说起话来就含糊不清,“哥哥你吃,不用总给我……”

  另一句却没回答。

  食堂里人来人往,大多都是些熟面孔,交谈的也不过是最近转会期的一些变动、来自其他战队扑朔迷离的八卦传闻,以及训练时苦中作乐,发生的值得分享的有趣事情。

  俞忱瞥着手里的饭碗,眼里装着心事,而不回答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噩梦是反复的。

  那些令人担忧和憎恶的部分始终如一,甚至连情节也没什么新颖的变化。

  同样的主题:矛盾、替代与吞没。

  就像是一道反比例函数——现实越是幸福美好,他在梦里就越难捱,越苦恼。

  这段沉默诉说着答案。司舟放下筷子,试探般地轻声问:“下午……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俞忱垂下眼睫,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又转而看向窗外。那里树影摇晃,有鸟语,有花香,人间一切美好如常。

  半晌,他笑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着司舟,语气如常地说:“没有用的,哥哥。”

  那笑容很轻,也很慢,但不知为什么,刺得司舟有点痛。

  他问:“为什么没有用?”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俞忱皱了皱眉,神情似有些躲闪,小声地说:“我自己的状态我知道……”

  “没有用,”司舟点点头,语气依旧是平静的,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冷,或许还有些……受伤,“没有用,”他甚至似嘲似讽地勾了一下唇,“你就要放任不管了吗?”

  如果仔细听,就能听见他声音里的微颤,那是种很难在司舟身上捕捉到的情绪。那些话一字一句撞入俞忱的脑海,像电闪雷鸣,又像大颗大颗落下的、稠密的雨滴,将那一滩泥撞了个稀巴烂。

  “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时不时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在最亲密的时候,前一秒说着‘爱我’,后一秒又把我踹下床去?”

  “让我不要抛弃你,那……”他顿了顿,轻声问:“你会抛弃我吗?俞忱?”

  “……”

  俞忱被他接连冒出的一番话打得哑口无言,脑海里面空白一片。

  张了张嘴,仍是不知如何作答。

  他有点委屈,但以上那些事又的确是自己做的,对方才更应该是委屈的那一个吧。

  他想说“哥哥别气,你说什么我都听”,可是又真的非常、非常抗拒去看心理医生。

  与其说不愿接受治疗,不如说在某些程度上,他认为那些所谓的“医生”,仅仅只是按照白纸黑字预先推算好的数据,去逐个比对病患的情况罢了。

  他们是盲目的,没有感情的,自以为是的……

  一切只是程序。

  当找到相似的病患类型后,再按照所谓的合适方式,去进行一场大费周章,实则无用的“解救”。

  然而,俞忱比谁都更清楚——

  自己的情况糟糕至极,没人能够理解,也没人能够拯救。

  难道要他杀死另一个自己吗?

  或者……

  在他体内,两种完全矛盾的意识互相搏杀,到最后,只有胜利的那一方存活下来。

  多么残忍的事实。

  所以每每想到这些,俞忱总是很逃避。

  但他不想让哥哥不开心。

  餐桌下,俞忱捏了捏手指,对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犹豫许久,终于开了口。

  “那,哥哥请假了吗?”俞忱问。

  司舟点头:“嗯。”

  他神情缓和了些,柔声道:“已经联系好了,你愿意跟我去吗?”

  像是怕俞忱会拒绝一般,他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总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俞忱抿了抿唇,没说话。

  碗里的饭还有最后一口,他埋头给扒拉完了,然后又捧起盛满排骨汤的碗,开始小口小口地喝。

  司舟轻叹。忽然用一种近乎受伤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口吻,问他:“俞忱,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但是,你能不能为了我……勇敢一次?”

  “……”

  俞忱怔怔地看着他。

  他好像从没听见过司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么轻、又那么破碎,就像房檐下正在抖落的雪花。

  他想说不,你一点也没有自恋。

  因为你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

  俞忱舔了舔嘴角。

  残留的汤汁虽有点苦涩,绕了一圈后,却又是回甜的。

  他知道对方正在看着自己。

  俞忱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哥哥陪我一起去吗?”

  他的眼神充满依恋。

  像一个可怜巴巴仰着头,拉着大人衣角,求求大人牵着他的手,亲自送他去“幼儿园”的小孩子。

  司舟垂眸看着他,笑了声。隔着不宽不窄的小桌,俯身凑近,用手指蹭了蹭他的唇,说,“不然呢?”

  司舟说话的声音很低,冷冷的,却有着十二分的柔情。他说,“俞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会一直陪你,陪着你……战胜它,克服它。”

  “好不好?”

  这仿佛一种蛊惑。

  让俞忱没有办法说出一个“不”,只能心动不已地,乖乖回答他,说“好”。

  ——怎样都好。

  如果说温柔是把杀人刀。

  那么俞忱也只能很没出息地引颈就戮了。

  甜美的血液流淌下来,他会为对方赴汤蹈火,去任何地方。

  下午,两人各自回房间小憩了一会儿,就跟邹珩告了假,出发前往市里的医院。

  司舟难得开上了基地里那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亲自给俞忱当司机。

  俞忱坐在副驾驶看他,他只穿一套装,却莫名有几分“都市精英”的气质,侧脸显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看上去似乎可以滑滑梯,嘴唇薄得恰到好处,浅浅淡淡,整个人就好像电视里那种——某个集团手握重权的年轻总裁。

  还有那双手。

  那双手最好看,指骨分明,又直又长。他皮肤本来就白,腕上还戴着一只黑色的手表——似乎和不久前送给俞忱的那个是一对,情侣款。

  阳光从挡风玻璃外照进来,落在他扶着方向盘的指节上——方向盘也是黑色的,如此更加衬得他透白。

  俞忱的目光落在他领口,不合时宜地想:若是哪天哥哥要穿上白衬衫和西装,自己也许会在某个清晨踮起脚尖,绕过那早已吻过千万遍的脖颈,为对方打领带。

  道两旁景物飞快掠过,司舟目不斜视,却忽而勾了勾唇,笑问:“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俞忱懵了:“……”这也能发现啊。

  两秒后,俞忱转过脸,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也笑:“我男朋友,不可以看的吗?”

  司舟笑了声。

  小朋友理直气壮,还有点得意。

  ——真可爱。

  “没说不可以啊。”

  说完,司舟也不知故意还是有意,单手把着方向盘,轿车驶过城市的街道,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市医院的大楼,而他另一只手扯了扯领子,锁骨下大片的肌肤一晃而过。

  他说:“今天有点热。”

  “是、是啊……”

  俞忱咽了咽口水,有点卡壳。

  心说的确有点热。

  然后他就听见身旁那人一本正经、并且云淡风轻地说:“这么喜欢看的话……那,我们下次不关灯好了。”

  俞忱:“?”

  俞忱:“…………”

  这么坏。还得是哥哥啊。

  没跟他发展到那一步之前,俞忱曾经和外界一样,觉得他“高冷” “禁欲” “冰清玉洁”……

  舍不得碰。

  就连那些难以抑制的思想玷污都会认为是一种亵渎。

  然而在一起之后……

  才发现被玩的那个人是自己。

  车停在医院附近的地下停车场,两人走楼梯出来后又过了一个马路,终于从大门口进去。

  这是市里最有名的三甲医院,号源一直很抢手。司舟为了能给他挂上号,很早之前就托人留意了,今天才通知能来看诊。

  身心科门诊在三楼,两人戴上口罩,乘坐电梯上去。

  电梯里,俞忱忽然不说话了,眼角也没了方才的笑意。

  司舟走近一步,替他整理了一下鬓边额角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电梯门开了。

  在前台报到后,他们就坐在椅子上等候,一直等了四十分钟,才叫到俞忱的号。

  诊室不允许家属及无关人等进入,司舟只能坐在门外等,分开的时候俞忱拉着他的手不愿放,从手心滑过又勾到手指,频频回头望他,终于还是一个人推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