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规定图形>第26章 26.冠军杯前夕

  越到临近比赛,日子好像突然就缓了下来。九月中下旬,暑热丝毫未褪,各个都肯往冰场跑,那儿凉快。

  出发去上海前的这一个月,只有靳诺很闲。不知道怎么的,易执的状态突然有点不好,代泓予花大把的时间在他身上,勉强带他调整回来了一点。靳诺主动提出他能自理,好让代泓予不用两边操心。后来在冰场他倒是和南央熟络起来。她偶尔教他跳舞,打磨新节目,闲时天马行空聊天。

  但南央也不总跟着他。易执很粘她,总是练着练着眼神就飞来找她,为此他还挨了代泓予的训。

  靳诺心下了然,自此,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则就不再去找桐原南央了。

  放靳诺一个人散养也不好,代泓予心里牵挂得很,一有空就来蹭蹭摸摸的,本想让他休息,却也没休息成,两边跑像个陀螺。

  好在没忙多久,出发前一个星期,按惯例是放假,选手自己想来训练也行,不想来想放松心情也行,都是不太管的。于是趁这个机会,代泓予和靳诺两个人去北展剧场看了《梁祝》的舞剧。

  代泓予没怎么看过古典舞,稀罕得什么似的,至少提前两天就开始搭配衣服。到当天,他穿了个超级招摇的满logo奢侈品外套,骑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共享单车到靳诺家楼下。

  一路上代泓予都把靳诺的手牵得很紧,他说怕迷路,靳诺很无语,又不是年节假,那么大个人能怎么丢。

  但他也没松开代泓予的手。

  这场本来是盲选的,没成想误打误撞,选到了演员水平最高的一场,感染力极强。靳诺本来是想来学习学习表现方式,看到一半全忘了。最后一幕“化蝶”,梁祝殉情,从坟茔里飞出两只蝴蝶,靳诺没忍住有点鼻酸。

  他记得外套里好像带了纸巾,低头想找,一掏,空的。再转头,代泓予泪眼婆娑,怀里扔了一堆纸团。

  后来代泓予勉强抠了一张没用过的分给他,被捏得皱皱巴巴一团,好歹干净。

  出剧院的时候,天色黑沉,边上的湖面映着一盏一盏人工打出来的光,树根底下埋绿的,剧场窗户里映出来黄格子,还有路灯装饰灯,倒也不暗。

  两人安步当车,就近找了一家西餐厅。进去才知道,今天搞活动,这可真是巧了。

  首都的服务生都比别处不同,对着两个漂亮的男人,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流畅念宣传语:“本店今日活动,情侣套餐八折,请问两位先生需要来一份吗?”

  代泓予比他更镇定,趁靳诺不注意,迅速扣住他的手,举起来向服务生示意,“好的,那我们就要情侣套餐。”这家可不便宜,打八折至少能省下一百多。

  靳诺没他那么强大的心脏,被吓得赶紧低头挡脸,等服务生离开,才骂他:“你要死啊,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代泓予理所当然:“你都亲过我了,难道不是情侣吗?”

  “这是重点吗?!”靳诺大惊失色,好多人都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万一有人拍照发网上就遭了,“早知道给你戴个口罩,真惹祸!”

  被反复敲打,终于意识到严重性的代泓予没再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乖乖坐好等餐。可他还扣着靳诺的手不放,靳诺拽都拽不掉,只好拖到桌子底下藏起来。

  幸好这个位置边上绿植多,可以稍微遮掩一些。

  这顿饭吃得靳诺心神不定,他一直在刷微博,热搜超话关键词广场轮番逛,时刻巡逻有没有人偶遇偷拍。

  好在没什么动静,靳诺高悬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两人又看见冰淇淋车。靳诺极为嗜冰,家里制冰机一年四季都开着,休赛季不需要严格身材管理的时候,一到放纵日就跑去甜品店吃冰。但自从代泓予来做教练,这些东西全被杜绝了。

  可能是因为好久没吃,靳诺肚子里的馋虫突然就活了,抓心挠肝想,不吃就不行的那种。他忍着没说,但走出去十几米远了还频频回头,代泓予和他说话,也老走神,牛头不对马嘴的。

  这种劲儿来得突然,好像突然有一根丝把靳诺和那冰淇淋车拴在一起,心思情绪全被牵住,走得越远,越沮丧不安。

  他很少有这样受负面情绪掌控的时候,因此也不懂得如何处理,想的什么全写在脸上。

  半路代泓予停步,问:“怎么不开心?”

  这话一出,那股没来由的委屈就有点儿要爆发了。

  靳诺瞪着眼吸一口气,说,没事,快点回家。

  这就是有事了。

  代泓予停住不走,用力拽着靳诺的手,不许他放开,同时努力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突然福至心灵,试探性地问:“……想吃冰淇淋?”

  靳诺把头一扭,说我没想吃。其实他心里虚得很,不敢让代泓予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这个人每次都能准确地猜中他心里的想法,自己有这么好猜吗?

  代泓予了然。

  他拉着人往回绕。那牵着的丝线越来越短越来越短,仿佛知道有冰淇淋可吃,靳诺也不那么委屈,反倒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很不好意思。

  因为一口吃的莫名其妙发脾气,像小孩儿似的。因此连带着看那笑眯眯等着做生意的老板都觉得害羞。

  代泓予问他想吃什么味道的,他赶紧拉拉他胳膊,小声附在耳边说,就买个原味最小的,买完我们快走。

  老板看他们说话,又笑。

  靳诺被她笑得直怵,偏代泓予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认真看一遍菜单,说,每个味道都给我们来一份,可以少一点。

  靳诺一呆,他以为代泓予疯了。冰柜里少说七八种口味,全吃了得多高热量,明天早上上称就得重二两!二两是什么概念,他们赛前连水都不敢喝,生怕被那一口水坠得跳不动。

  老板可没呆,唯恐大客户反悔,赶紧麻利地一个一个挖球,还从车里抽出两个折叠小凳子,好让他们坐下来慢慢吃。

  一人只拿一杯,老板贴心地说其他的等他们吃完了再挖。到这时靳诺才敢说话。他一脸急切,“你干嘛,疯了啊买这么多!”

  代泓予理所应当,“难得吃一回,当然每一个都要尝一下咯,不然怕你吃了这个想那个,又要生气。不过每个味道只许你尝一口,剩下来的我吃。”

  他递给靳诺一个小木勺子,把纸碗举到他面前,等着他舀第一口。

  靳诺愣了一下,没别的话好说,磨磨蹭蹭刮了一勺。他确实馋得厉害,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

  剩下来的归代泓予解决,他乐意之至。代泓予极其爱吃零食,这是靳诺前阵子脚伤未愈,和他同居的时候发现的。要是没人管,这人可以把零食当正餐吃。也亏得他身材没走样,真让人嫉妒。

  结果是晚上回家他就给靳诺发消息,说自己拉肚子了。

  靳诺倒在被窝里,刚晒过的棉花被蓬松香软,一股狗味。他在黑暗中回代泓予的信息,说你活该。冷荧荧的屏幕倒映在粗框眼镜上——常年待在冰场,他有点散光。

  抱着被子一角,下半张脸掩在底下,仗着没人看见,靳诺偷偷勾起了嘴角。

  练冰的时候很好,不练冰的时候也很好。

  他又想到在餐厅发生的事情,切到国内各大社交网站检视一番,没什么异动,安心睡去。

  后天要去上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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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单、女单、双人、冰舞,连带各自的教练、随行工作人员,乌泱泱一大帮人挤在一起。大家好久没见,值机时几个丫头就没住嘴,叽叽喳喳个不停。靳诺也饶有兴味,见双人里的男伴壮了不少,凑过去攀谈。那男生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为了抛女伴,女孩子减肥太辛苦了。

  对靳诺来说,上海是个熟地方。他从小一直在世纪星练冰,闵行的老房子至今还在,都有定时请人打理。

  北京到上海飞机两个多小时,易执和南央坐在一起,两个人头靠头早就睡着了,而他还在看窗外的云层,极力分辨这到底是属于北京的云还是属于上海的云。

  代泓予也没睡。他坐在靳诺身边,总想让哪里贴着对方,肩膀、腿或者是脑袋。这个位置本来不是他的,拿他们的身份信息统一定的车票,是让选手们坐一起,兄妹俩坐一起。也算是个惯例。

  但是现在人人都知道,代泓予和靳诺关系好,易执和桐原南央关系好,于是顺理成章,两边交换。易执好像极其疲惫似的,飞机一上平流层,他就歪头睡下了。

  靳诺本来想和他说说话,现如今显然不是好时候。

  到落地,易执还没睡醒,被叫起来的时候眼神朦胧。同样睡了一路的南央却神采奕奕,妆容一点没花。

  靳诺有点担忧,走到易执旁边关心地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易执揉揉眼睛,朝靳诺笑了一下,说:“我没事靳哥,只是刚刚在路上睡沉了,有点没缓过来。等会到酒店休息一下就好了。”又摸摸口袋,掏出一颗小小的糖果,“偷偷带的,快点吃掉,别被代哥发现。……本来想在飞机上就递给你的,没想到直接就睡过去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

  靳诺剥了糖纸塞进嘴里,清甜的水果味立刻在口腔中扩散开。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前面代泓予嚷嚷着叫他来带路,他只好留下一个眼神,转身向前奔去。

  他没注意身后易执目送他跑远,神情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