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洛静静当虐文女主的那些日子>第26章 因为我是个业绩优秀的绿茶婊

雪原,天冷,风大。

我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躺在慕容晓怀里再被他舒舒服服地送了回自己大本营,我们慕容傻狗全程跟个机器人一样,很机械很僵硬地拿披风把我裹住抱好,驭马前行。

这个人就很僵,很蒙,还有点心脏跳得超快。

雪地看久了眼睛疼,我就舒舒服服地一头拱他怀里闭目养神,这兄弟脸上板得很,心跳跟擂鼓似的,居然还出了点汗。马上特别颠,我睡不着,只能一边伸手抱着他这把战神的劲腰,上下其手占他的便宜,一边娇声:「将军,妾听说盛京里有好多妇人都有求子的秘法,就只是折腾人,若把出来是个女胎还要堕掉呢。」

我毛手毛脚摸他的腹肌劲腰胸大肌,摸来摸去,逗他:「那可怎么好?要是妾头胎是个女儿,将军会不会弃了妾母女呢?」

这是个送命题。但是慕容傻狗像个僵尸一样随便我摸来摸去,面瘫沉着一张脸,明显陷入了其他的沉思:「……明月。」

我没听懂:「??」

这人瘫着一张脸,沉声:「若是女儿,乳名便叫明月。」

我:「……」大哥,大哥你还记得自己是慕容战神不是慕容奶爸吗?你这操作真让人觉得你的人设当场崩掉啊大哥!

自己把自己升级成了奶爸的慕容傻狗明显还有点美滋滋呢,虽然还是很面瘫,但是架不住周遭简直要自动飘彩虹泡泡了:「明月皎皎,不可视攀。」

「正名还需细细敲下。」慕容奶爸已经想得很远了,都有点纠结了,「回头拟好了叫人送你看看。」

「……不可视攀?」我嘴角抽搐,有种不祥的预感,「将军,这明月之意——」

慕容傻狗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理所当然又志得意满的样子:「自然是叫世人都退却了。」

我:「……」

「女儿肖母,届时定然也是好模样。不知道为何一想到会叫人惦记,就让人不喜。」慕容奶爸很冷酷地皱起眉,「如此,还需单独训一支密军随侍左右,以候差遣。」

大哥你玩得还挺大,我都不敢摸他便宜了,吓得老子手手都缩回来了。

旁边骑马并行的苏先生一直在听我们的话,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涮慕容晓的机会,兴高采烈插话进来:「如此世间可少有儿郎敢娶你的明月了!」

慕容奶爸想都没想,反问他:「明月怎能外嫁?」

「嗯??」苏先生失笑,「你家女儿终身不出阁?」

慕容晓:「当然不出。」

我:「……」

苏先生:「……」

慕容晓突然敏感多疑起来了:「本王记得你有一子。」

苏先生:「……对啊,我儿苏寄初,怎么了。」

慕容晓很冷酷,也很冷静地警告他,简直杀气四溢:「你需细细管教他,不要叫他看在父辈情面上就妄图肖想明月。」

这话都带着煞气:「本王是不会留半分情面给你。」

苏先生:「……你能做个人吗。」

慕容晓很警觉:「不得不防。」

苏先生崩溃了:「你哪里来的明月!明月在天上挂着呢!」

慕容晓沉声:「会有的。」

我:「……」

我靠我怕了。

我真怕这位大哥惦记上这位还没个音讯的明月小姑娘当场给我抓走关起来让我生,我他娘的能给你生个锤子!我——

我靠原书里女主还真的有过孩子。

那时候难得有一段平静日子,两人关系勉强算得上也温热过的,可是后来慕容晓领命去了边关,带着楚国的兵踏破了齐国的边关。

那时候齐国还是辣鸡老皇帝的齐国,林家老家主还活着,林致远一心要弄死这些世家贵门,慕容晓一心要弄死辣鸡老皇帝。

所以老皇帝死了,林家家主也死了。林致远一个人拖着全京的世家都进了屠城地狱,他的恨意如此昭彰,不惜自己化身夜叉,也要毁了这一场满京荣华。

而女主从高处跌下来,辛无双带着她的剑夜奔千里赴约一场不回头的局。

明月,慕容明月,哪里还有明月。

我们分明连以后都不会再有。

可真当慕容晓跟苏先生就这样争了起来,我也只是很疲惫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齐营驻扎在半月城,如今眼下乌越主力去围赵国公亲自坐镇的雍城了,我不放心,早遣了麾下多数的熟人部下也跟着去,现在这半月城里倒全是不熟的人了。

哦,说起来熟人,还有一个范小公子和我们亲爱的女二女三。

我莫名其妙消失了几天,再这样懒洋洋地回来,一脸度假似的惬意,就是右手上受了伤,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慕容傻狗还有事,我估摸着怕是奔回去拟后代名字了,只留下来一个苏先生。

苏先生已经自认倒霉了,索性就真的袖了手跟着我进了主帐,嘀咕:「真不知道你们到底闹什么。」

我也袖了我负伤的右手,南秋已经引着人来生炉子伺候起来了,一位小侍女低低地垂着头伺候我脱了披风大氅,我很懒散的模样:「怎么算是闹呢,苏先生就不曾跟内人斗过气?」

「苏某内人秉性温和,能动手绝不赌气。」苏先生很谦虚,「殿下过虑了。」

我脸皮厚,又是很理所当然了:「这样啊,本宫性子一向是婉容温良的,不懂你的事情。」还唏嘘了一阵:「唉,慕容晓真有福气。」

苏先生已经麻木了:「是,是,有福,这何止是祖坟冒青烟,简直是着了大火……」

「过奖,」我很谦虚,在榻上坐下来了。我几天不在,现在突然回来,帐里重又忙了起来,南秋更是奔进奔出,一时进来了个小婢女深深埋着头奉茶,我接过了,随口问她:「辛公子可有消息回来?人如今走到哪里了?」

小婢女被我问话问得大骇,手都抖了起来,简直是满头大汗,声如蚊呐:「辛、辛公子……辛公子……」

嗯?

几天没回来,这又是谁送我大礼?

我端着茶微微眯眼打量了她一番,和颜悦色,温声:「辛公子如何了?」

「辛公子……大好。」小婢女年纪小,半天支支吾吾了这个,从始至终都只是低低埋着头,露出一截颈骨,简直怕得浑身都抖了。

苏先生皱起了眉。

我温声:「怎么,几日不见本宫,本宫是长得一副青面獠牙了,叫你这样怕?」

她还是发着抖不做声。南秋都发现了不妥,怕是刺客,上来一个健步拧着她耳朵拽得离开我身前,骂她:「小蹄子大胆!敢害殿下!」

这其实只是南秋的一时嘴快诈一下她,没想到这小婢真的就这样唰一声跪了下来,几乎半瘫着,涕泗横流:「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这还是个小女孩儿,看着年纪才十三四,现下更是哭得一团孩气,磕起头来:「南秋姐姐!南秋姐姐……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殿下快走!」她哭得稀里哗啦,话都讲不清楚,「殿下快走!」

我:「……」我他妈就走了没几天,你们是打算造老子的反吗??

一时之间帐里都是沉默,我手里还端着她奉来的那杯茶,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颜色清亮的茶汤。苏先生没我这么淡定,他几乎马上就变了脸色,也不袖手旁观了,只是几步蹿上来要验,我拦住了他:「急什么?」

苏先生肯定急啊,他简直不可思议:「人家都把毒汤给你端来了你还不急?」

「未必是毒药呢。」我悠悠地看着这杯茶汤,「别一句话断了人家死活,未知才有意思。」

众人:??????

暗线没有丝毫预警,说明是明面上抱团的人之间的策划,而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异常地突然热络起来。

挑我不在营地的期间才敢搞小动作,胆气不足,有顾虑,怕我一旦得知当场反扑。

范男三是牙膏崽的人,他不会杀我,但是他私藏了卢青青和傻逼女三,这两人不是善茬,她们信能经过乌越王的手还能递来,乌越王吃饱了撑的放着那么多军机政务的探子不杀,专门截杀这毫不起眼的一波,完全能说明她们搭上了乌越王。

所以她们是如何搭上了乌越王?

乌越王无利不起早,吃饱了撑的要帮两个孤女?

既然已经有密谋,却只敢递毒茶而不是直接逼宫,说明人心不齐,对此事还有疑虑。

我展眉温言:「有意思啊。」

小婢还半瘫在地上涕泗横流,辛无双留下的暗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帐里把守住了各角落,王内侍无声地出现在小婢身边,很恭敬:「主子。」

「别杀她。」我放下茶杯,指尖敲击着桌面,琢磨着问题,还是温声说,「只是个小丫头。」

南秋恨得咬牙切齿:「她要杀您!」

「她也只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放了去吧。」我按了按太阳穴,轻笑了一声,「南秋,带上这壶茶。」

众人:??????

我重新穿上大氅,温声说:「走罢,茶总是要人喝的,苏先生用其他药材验得出来的功夫——」

「哪有直接用人命验来得快呢?」

「殿下?」范男三正在阅军报,抬头很诧异地看见我揣着一只受伤的右手走进来,「您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我包成锤子一样的右手,紧张而警觉:「您手怎么回事?」

「这个吗?」我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撩了撩头发,莞尔一笑,风情暗涌:「遇到了些意外呢。」

范男三也没多想什么,我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明显是个局外人,心里微微轻松也一些,笑着在他对面的榻上落了坐:「你正忙呢,我来打扰你说说话,可以吗?」

这里的自称变成了「我」。范男三微微发愣,随之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当然可以。」

「你对我不是从前那样了,」我莞尔一笑,「这样紧张做什么?

「我从前现在都是一样的殿下,你从来也都是小范公子,都是故人,哪里用得着这样恭敬。」

「殿下从来都是殿下。」他诚心诚意,「末将从来都是敬着殿下的——」

我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可你喜欢我。」

气氛瞬间凝固了。

众人一句话不敢说,连南秋都打着哆嗦,拿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我们。

范男三被我一句话截了话头,被我含笑的眼看着几次都张张嘴说不出来什么话,各种欲言又止,反而一抹淡红慢慢从脖颈漫上来——南秋看着他的眼神更加难以言喻了。

范深——这位本文的男三,很无辜的一位大兄弟,本书第一实诚人,范家二公子,终于默默面红耳赤了半晌。

他说:「……末将不敢。」

「这样啊,」我失笑,很落寞地垂了眼,故意拿话引她,带点儿散漫意思,「确实没道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该爱的人。」

范深手里的笔掉了下来,他不知道一句场面话倒惹我这样伤怀了,手忙脚乱,又面红耳赤:「殿下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哪里有这样话!」

我带点儿笑意,只是有点难过:「我不好。」

范深实在是慌了,说话都磕巴了:「末、末将嘴拙!但是殿下确实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我做什么都是好么?」

「殿下做什么都是好的,」他认真地、深深地看着我,「末将愿伴您身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殿下,还是因为新王所托,」我悠悠地问他,「还是因为,你喜欢我?」

「……」

这兄弟又卡壳了。

苏先生在外面简直听得眼睛都要跌地上,但是被暗卫摁着不让进来,也不让出声——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范七师侄又倏然地红了一张面。

范深看着我简直手足无措,我也同时就这样细细地看着这位范家的男三。

什么叫生不逢时?

入师门时是七徒弟,范家在世家里是中上水平,又是家里的嫡出第二子不能袭家主位。

师兄如慕容晓,虽然情商低下直男得要死,但是到底不世出的战神,攻无不克未尝有过败绩;自家兄长也温厚和善,娶门当户对的正妻,日后定会承家主之位。

当朝以内,武不如慕容,文不如林相。

范二公子哪里都是二公子,甘之如饴地当他的二公子。

就这样被仔细地、算得上珍惜地教养,如愿地长大,按部就班地成为一位温厚良善伟光正大的君子,是个普通人里面优秀的二公子。

我原来吐槽过不管我意欲搞谁,这位大兄弟都会出来帮人请罪,很烦人。

但是我记性好,我记得原来慕容要开罪我,也是他出来帮我请罪。

从来都是这样板板正正的性子,温良得像个老好人,让人忘了他也是为武将,他也是清俊的儿郎。原书里面,清俊而温良的儿郎娶了青梅竹马的师妹——至于他那时候喜不喜欢这位师妹,我们谁也不知道。

师妹性子急而跋扈,不能容人,他就不收侧房,一心一意像做君子一样做丈夫。

师妹心大人又蠢,被人撺掇了要谋求范家主母的位置,瞒着他跟嫡出长房争夺,更是下药毒了长兄之子。事情未果败露,长兄大怒,范府分家,他蒙了被赶出的奇耻大辱,怒过气过,最后还是帮妻子担下了全部罪责。

师妹生育渺茫,他也无怨无悔,情愿就此绝嗣。

范二公子是个好人。只是生不逢时。

生不逢时又是好人的结局总不太好,他这样疼爱且尊重的妻子帮他收到了慕容晓的书信,信上明说了乌越突袭攻打盛京的日子——慕容知道这个师弟战死不退,早早就来信警告他早做应对。

可是收到信的不是范男三,而是憨批女三。憨批女三怯了,她怕了,她怕她说出来丈夫还是会死,她自己是不想死,她也知道范二死守死战也不会退。

所以她没有告诉丈夫,而是撕了信,瞒着所有人,再卑劣地、可耻地药倒了守城主将的丈夫,连夜带着丈夫离开了盛京,强迫丈夫变成了逃兵。

范二公子因为这场攻城屠城之举,声誉尽毁,家破人亡。

他的文官兄长为了范家的声誉接替他的将位死在城头,兄长的妻女全数被乌越所屠,纵然慕容晓不眠不休千里赶赴,范家连条狗都没有被留下。

大齐亡国亡都,遗民以他阵前叛逃行为为耻,言起必恨不能啖肉吮骨。

故人死尽,他如枯槁之木活在楚国慕容府,有一日得到齐国宫人求救,他匆匆赶到,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妻子好友卢氏合谋杀死了故国最后的王女。

王女的血淌流了一地,慕容师兄抱着她跪在雪地里三日没有起来。

而妻子兴奋地拉着他,她快活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在他身上,他听见她笑着说这个贱女人早该死了,这样卢姐姐就是慕容府的女主人,她们也能在这里好好过日子了!

可是哪里还有日子可以过?

故国亡了,声名尽毁,无家可归,最后的殿下已经在眼前绝望地命丧黄泉。

他从来都帮人请罪、替人开脱,可到头来他谁也没护住。

犹如大梦一场,他心想为什么他没有死?

为什么最后只有他活着?

分明他才早该死。

这一世他还没有娶谁。

这一世的范二公子,只是涨红了一张脸,半天才说:「……末将不敢!」

这话都没有什么底气,我听得发笑:「是不敢,还是不喜欢?」

他磕磕绊绊:「不……敢。」

「哦~」我意味深长,「那就是喜欢了。」

「!!」

我看他人傻愣在那里,脸涨得通红,这样子是极可爱的,不由得笑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吭声,范二公子脸红耳赤,我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擦擦泪:「好啦,不逗你了。」

「我呢,就是来跟你说说话,我许久都没有跟你讲过话了。」

「范深,」我极温柔地看着他,缱绻得简直是三月的风,「你陪我来这边关,九死一生的,还受了伤,还被我拔剑相胁。」

「你这样好,可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你怨不怨我?」

范二公子怔怔地看着我,他这次不需要想那样久——他甚至想都不需要想,就像当初殿上他背离本家的意愿、果断地出来请战一样,他说:「殿下,末将从来没有怨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

「昔日在王都,殿下说能与末将同行就好了,如今殿下来边关,末将也觉得能陪殿下来这里是最好了。」

「末将愿意的。」他甚至平白无故地紧张了起来,他说,「末将愿意为您……死也甘心。」

我温柔的地看着他,明明是笑的模样,却走失了一声很低的叹息:「可我从来都给不了你什么东西……」

「从前慕容府的时候,我无权无势,你护着我,我给不了你什么。如今我手里有点东西了,也其实给不了什么。」

「我分明于你无用,你却能顶撞本家兄长,背离父母期许,到来此地。」

我认真地看着他,忽然说:「我送你一道旨意,你帮我带回盛京,交给牙…新王。」

范二公子有点错愕:「??」

「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行,我送你一道空白的旨。」我温声说,「世人皆言我与新王势不两立,可我担保你拿它回去,你所愿,他会许你。」

范二公子皱起眉头,也认真地说:「末将为殿下是应该的!从来没有图谋过什么!」

我摇头:「可我不一样,我有所图谋。」

范二:「?????」

我转过头,渐渐没了笑意,轻声:「把人带进来。」

一个人默默踱了进来,范二公子唰一下站了起来,很惊讶:「……苏师叔!」

苏先生已经在外头吹了半天冷风、绝望地听了半天范小七师侄要挖慕容三师侄的墙角了。他再回忆一遍慕容三师侄陷入情爱为女人所困的傻样,再回头看看小七师侄明显一颗少男心早拿出来捧给同一个人的傻样,自己都绝望了,苦笑地看着我:「殿下国色天香人间独有,只是天下人那么多,何不饶了我师门?」

我温柔地说:「我想饶你师门,你师门却不饶我。」

苏先生已经生无可恋了:「……殿下果然是苏某平生仅见最狠厉的女子。」

「苏师叔!」范二公子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回护,「怎么能这样说殿下!」

「你个憨包,」苏师叔反被自己师侄凶,咬牙切齿,「这是你三师兄的妻子!你三师兄可已然恨不得连心都挖出来给她了!」

「……师侄明白。」范二公子有点黯然,但是很坚定认真,「不求什么,我甘心情愿的。」

苏先生:「……」你们俩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遇到这个女的?老子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也遇到这个女的???

不争气啊!

看你们俩不争气的玩意儿!


苏师叔已经要被这俩小王八师侄气死了,但是他知道眼下最让人生气的并不是这俩师侄。

他深吸一口气,撩袍就要冲我跪下。

范深大乱了阵脚,一下冲上去拦着他:「师、师叔!这是为何!」

「范七,」苏先生从牙缝挤出来的话,「你也跪下。」

范深求助似的看着稳坐榻上的我,我悠闲地打量着自己负伤的右手,对他嫣然一笑,愿意卖他这个脸面:「苏先生,何以至此?」

一边的王内侍已经默不作声地把他挟住了,手如铁钳似的把他提住,不叫他真的跪下——

苏先生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介乎于看神女和看恶鬼之间,或者是在看一只恶鬼披美人皮。他甚至觉得有点累了,很疲惫,只说:「师门小八从来不懂事,殿下愿意担待就多担待,不愿意……苏某也无计可施。」

我很诧异似的问他:「你不为三师侄和七师侄求,为八师侄女求?」

「……求殿下,饶她性命。」

「我有心要饶她性命,」我温声,「她也是活不久的。」

范深茫然地看着我们俩打哑谜,他只听懂了一些关窍,随即也很利落地跪下来了,样子很惶急,眼里都是恳求:「殿下……末将不知师妹如何开罪了您,但是求您饶她这次!」

我被逗笑了,连连摇头:「你这又是为他人请罪了。」

「你求我,我当然是疼你的,愿意让你成全所求。」

范二公子又被这一句「疼你」激得霎时面红耳赤了,我下地用完好的单手扶起来他,温声:「王内侍,把人放了吧,也带来跟我见见面。」

王内侍送了苏先生,击掌,暗卫从帐后压出来两位女子,她们俩都被绑得结结实实,甚至被堵了嘴。

我带点儿歉意看着范深,温柔地问他:「我来时,她们可就在帐后听着,我怕她们搅了局就暂时委屈了她们一下,你不会怪我罢?」

范深被我握着手,哪里还意识到我在说什么,只是涨红着脸一阵结结巴巴:「不…末将从来不会怪殿下的。」

那厢暗卫已经解了束缚,憨批女三马上就哭了出来:「你这贱妇!你这贱妇!」

我挑眉看她,还没回击,南秋就急眼了,冲上去俩耳光:「你再大放厥词就着人拔了你舌头!」

这发生得极快,范二公子还没有再请罪这八师妹就噼里啪啦挨了一顿打了,只是站在那里一味地哭,南秋拧了她耳朵掐她:「直呼殿下你也配!」

范二公子反应过来也急了,被我轻轻拿手指摁住唇:「嘘。」

我含着笑,不知道是警告还是提醒:「相同的话说多了,可就不值当了。」

帐里大半都是我的人,苏先生一言不发地袖手站在一边了,暗卫要么拱卫着我,要么压制着其他人。

王内侍在我身侧袖手站了,很温厚的模样:「辛公子走前与奴才交代了,若得了这二人,当场杀了就好,不论谁追责起来就叫去找辛公子……」

「任性,说是找他,可不就是叫人来找我?」

提起我们家小天使,我笑着摇头,虽然嘴里贬着,但是其实都是宠溺:「就是仗着我疼他。」

南秋恨不得直接拔刀把这俩人捅死了,她素来跟我一脉同气连枝,知道我的喜恶。可是看我不仅没什么反应,还转身又回到榻边坐下来了,简直心急如焚。我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我今天只是来跟你们说说话,别用一种这样的眼神看我呢。」

「我可没有害过你们,从来都是你们背地里阴我,」我失笑,「现在倒好,显得像我是坏人了。」

王内侍很乖觉,是时候捧场:「殿下,这些东西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您可千万别跟她们计较。」

「本来我也不想跟你们计较,这一次次的,不停有人求我放你们一马,慕容晓,范公子,你们苏师叔,」我懒洋洋地说,「可本宫是要做君主的,不是放马的。」

「说说吧。」

我饶有兴味看着从一开始就低着头不说话的女人;「你怎么联系上乌越王的?」

她还是沉默。

我笑了出来:「别不说话呀……我一直想跟你说说话呢。」

「真的,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我缱绻地看着她,话语温柔得像是含着深情,「我就想跟你说说话了。」

这样的语调太温柔,温柔得让众人都以为我们是好友相遇。

而面前的女人只能缓缓抬起一张还算得上清丽的面容,她盯着我,再也不掩饰那昭然若揭的恨意:「……我与你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妹妹这样实在是让我伤心了。」我软着嗓子,「我以为,总得有点什么缘由才能让你恨着我呢。」

「恨?」

她冷笑了一声,尖锐地问我:「你毁我至此!还问我缘由?!」

帐里本来就静寂,她的声音简直落地都清越地能溅起水来。自从她们俩出现,苏先生就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掺和了,范二公子听得都一脸懵逼,总觉得我们都露出了陌生的面容。

南秋又气急,但是被我眼神止住了。王内侍缓缓皱起眉。

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饶有兴趣:「这么说起来,你先害的我,只是你技不如人而已。」

「苏先生,」我突然点了一边装死的人,「你师门可有没有教徒弟要做个好人?」

苏先生在一边装死,从鼻子里挤出来低低一声「嗯」算是认了。

我乐了。

老子当场就下了榻,缓步走到书里这两位女子面前站住。小八师妹女配脸都给南秋打肿了,白净的脸颊上红得通明两个巴掌印,我轻轻地摸上去,她一抖,眼里现出来几分恐惧的样子。

我很温柔地摸着她脸上被打的地方,问她:「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长辈要你们做好人,心里有善意?」

暗卫的刀刃抵着她的后颈,她不敢吭声,不敢有动作。

「人蠢不要紧,既蠢而坏就不行啦。」我温柔地简直像是她亲妈,用一种愉悦又快活的声音说,「他们让你做好人,不要害别人……」

「就是怕你遇到我这种人呀,宝贝。」

她颤抖又恐惧的瞳孔里反映出我的模样,真的人间最好的颜色,一颦一笑盛艳雍贵,可她却像看见了什么恶鬼一样轻轻战栗起来——我温柔地说:「不听话呢,非要做利己的小坏蛋。」

「可是现在小坏蛋遇到真正的大恶人,」我怜惜地捏了捏她冰冷的耳垂,「怎么办呢?是不是只能哭着等死了呢?」

「你……」她如我所愿哭了出来,「苏师叔!苏师叔救我!」这都是嚎啕了:「范师兄!范师兄她是个疯子!范师兄救救我!!!!」

苏先生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

只有范二公子无措地看着我:「殿下……」

「坏孩子。」

小八师妹的哭声马上就戛然而止——她看见王内侍拔刀压上了范二公子的脖颈。

「你疯了!?」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被暗卫摁得动弹不得,带着哭声,「你放开七师兄!你放开他!!」

我懒懒地打了个手势,南秋会意,乖觉地端来了刚才被小侍女端来的那杯冷茶。她看见它就似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开始发抖,而我还是很温柔很疼惜地摸着她的脖子,指尖每次划过都激起她一路的颤栗。

我温声说:「宝贝,告诉我,你和你的卢姐姐送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你们又认识了我手下里哪些好人?」

「说假话,这杯茶我就赐给你的七师兄。」

「说实话,它就送给你的卢姐姐。」

旁边的卢青青倏然抬起头看着我——我对她温柔一笑,信手刮刮小八师妹女配的鼻尖,曼声:「虽然你是个小坏蛋,奈何我疼你呢,都不让你喝。」

「说吧,告诉我,」我温声,「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