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傻子和跛子>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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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吵嚷嚷的街巷上,温婉带笑的嗓音就如同那碗祛暑的凉茶般,清凉静心。

  林淮安闻声抬头,长相乖巧可人的少女,一袭水碧色衫裙站在他面前,向前倾身莞尔一笑,小小的虎牙从桃红色的唇瓣下露出,尖尖的,甚是喜人。

  眸子被阳光晒得透亮,盛着林淮安略带惊讶的脸庞。

  “淮哥哥?”少女察觉到他的走神,收敛住笑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企图拉回他的思绪,“不认识我了吗?”

  “我是云稚啊。”

  林淮安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不可避免地陷入到回忆之中。

  还是在学堂那会,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讲得体面些叫学堂,实际上不过就是个稍大点的院子,兜头罩着个竹棚子,既能防雨又可防雪。

  学堂是阮夫子创办的,他是个秀才,没考中状元也没有及第,但在这样的村子里,秀才已是极受人敬仰的人了。

  村里都是没什么学问的农夫,见了阮夫子都恭敬的不得了,一口一个夫子,态度尤为崇敬。

  这是他们对读书之人的敬畏,更是下意识的钦佩。

  之后阮夫子长住在村子里,村人不时便将自家孩子送过去,想要让他指点一二,帮着传授些学问,沾沾读书人的气度。

  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间学堂,设在阮夫子不算多大的家中,他们将孩子送来这里,再带上些银钱作为读书所用的费用。

  有些家里实在没钱的,便携着米啊面啊,那些个吃食赠予阮夫子,以做冲抵。

  由此林淮安也被送来了这里念书,实际上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但阮夫子声名远扬,且时常免收费用,十里八村的口口相传,就这么传到了林老爹耳朵里,攒过些银钱便巴巴地将人给送了过去。

  也是在这里林淮安认识了阮云稚,她是阮夫子的独女,跟随父亲一同生活在这小村子里。

  每当他们跟着夫子学习时,阮云稚就在旁边一起听着,半点扭捏的意思都没有。

  阮夫子也愿意自家女儿出来,便带着她一同听课,学习。

  在学堂里,林淮安脑子动得快,聪颖过人,常常受到阮夫子的夸奖,之后便逐渐跟阮云稚熟稔起来,不过更多的还是她主动来找林淮安聊天。

  每次都一口一个淮哥哥,喊得比谁都亲切。

  “淮哥哥,今日爹爹又夸你了,等你考上状元,能不能把我也捎去沐京瞧瞧?”

  稚气未脱的少女撑着双腮,杏眼圆溜溜的,闪动出向往,“听说沐京里面什么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夜晚都灯火通明,像在白日一般。”

  她语带兴奋,目光又挪向正在抄写东西,专心致志的林淮安,见他连头都不抬,便横了眉,嘟起小嘴,“淮哥哥没听到我说话吗?怎么连理都不理我。”

  阮云稚小林淮安五岁,在他眼里就跟个妹妹一般,对待她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在无意识中总是会宠溺更多一些。

  林淮安从书中抽身,无奈的笑笑,“这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哪次我没答应你,不过是个沐京,到时将你带去不就成了。”

  “真的?”少女的眼中发着亮,明明是听过好几遍的话,她却依旧兴致冲冲,“淮哥哥果然对我最好了。”

  她岁数小,也藏不住心里的想法,直白的就跟村里那条可以一眼看到底的小溪般,略一瞧瞧便能洞悉她内心装着的东西。

  不过林淮安也确实不是在哄骗她,他存了这个心思,想着要报答夫子的教导之恩。

  等到时候高中就带着阮云稚一起去沐京,为她寻个好夫家,从此安稳幸福的过完一生。

  只这些还未来得及实现,就都化作了泡影。

  林淮安回神,他们已有许久不曾见过了,自那事发生过后,他刻意疏离从前在学堂相识的人,其中也包括阮云稚。

  最初的时候,阮云稚还跟着阮夫子一起来过,哭哭啼啼地问他为什么不肯再去学堂了,还说如果要是没有银钱,不收钱也可以的。

  但只有林淮安清楚,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的腿跛了,错过了童试,还把家里搞得更加困苦。

  这些都跟他有关系,他难辞其咎,再提起读书一事,心间总像是压着块石头般,喘不过来气。

  每每见到二人,他就控制不好脾气,习惯性地吐出好些直剜人心的话。

  正因为如此,阮夫子来过几次便不再来了,阮云稚也同样。

  如今许久未见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林淮安难免局促起来。

  毕竟曾几何时,他还把她当作是妹妹。

  一时间林淮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仿佛整个人都脱离了控制。

  脸上展露出的表情更加奇奇怪怪的,想要像从前那般笑笑,却又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阮云稚倒没跟他生分,坦然落坐于他对面,如往日那般托着双腮,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林淮安,“淮哥哥,你过得还好吗?”

  她放慢了语速,正正经经地问出这句话,像是久别重逢后千言万语、百般想法都化作了这么句话。

  林淮安垂动眼睫,大片阴翳落在眼下,袖管中的手捏紧,“…我挺好的。”

  “真的吗?”阮云稚探首向前,眼眶中的眸子转动着,想要从他身上探寻出些东西,“淮哥哥,骗人的话鼻子会变长的。”

  林淮安失笑,“真的,不骗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知道骗人是不会长鼻子的,这无非是他从前用来诓骗她的假话罢了。

  “那就好。”阮云稚不疑有他,观着他浅笑的唇角,以及那始终不曾抬起的眼睫,忽然道:“淮哥哥,我要成亲了。”

  林淮安微微怔住,抬首见她不像在说谎话,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点点头,“挺好的。”

  二人间的气氛跟这热气腾腾的天气完全不同,犹如身处冰天雪地,呼出口气都是冷飕飕的。

  林淮安不得不承认,他在阮云稚面前无法正常做自己。

  “只有这样吗?我以为淮哥哥会追着问我,是哪家的郎君,婚期又是什么时候。”

  她似感似叹,“淮哥哥真的变了好多。”

  林淮安拭去滑落到下巴的汗珠,目之所及都是那片水碧色的袖摆,他重复她的话,“…那婚期是什么时候?”

  然而得到的却是一声轻笑,如铃儿摇晃发出的清灵响声,她好似被林淮安的话给逗笑了。

  林淮安瞧她笑得欢快,不解她为何这样,张口想问之时,阮云稚止了笑声,擦擦眼角的泪水,笑音未散着道:“我啊,其实喜欢淮哥哥。”

  林淮安诧然愣住,呆呆地看向还在擦拭泪水的阮云稚,不确定她这话里的喜欢跟他自己理解的是不是一个东西。

  同一时刻,宋喻舟笑容满面地从店铺内走出,迈过门槛的那一刹那,阮云稚这句话飘进耳中。

  他扭头看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林淮安坐在那里,侧脸被阳光晒得透亮,翩动的睫羽上洒有碎金般的光芒,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有的是别人的身影,嘴角还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女子说完那句话,紧接着动了动唇瓣又说过别的什么,林淮安看起来好似愣了下,眨眼的工夫整张脸上都焕发出勃勃生机,唇角的笑意加深,映有辉光。

  就像是春色满园如何都掩藏不住,骤然暴露在人前,宋喻舟看得痴了。

  那张笑脸他从未见过。

  那样漂亮的林淮安他更是没能见过。

  宋喻舟转眼看向林淮安对面的那个女子,聚焦在她的脸上,穿着的衣服上,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很显然她跟林淮安认识。

  “淮哥哥,那我先走了,待婚期定了,我再来告诉你,你记得一定要来参加。”

  阮云稚起了身,林淮安随之站起身,点点头,“好,我会去的。”

  她放心了,弯过眸子浅浅一笑,继而走出茶棚,只刚经过旁边的铺子时,就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阮云稚偏头去瞧,恰与站在门口的男子对视上,他气质不凡,长得也甚是好看,就是那眼神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似乎敌意满满的样子?

  她扭过脸,不再去看,快走两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宋府后,林淮安仍没能从偶遇故人的情绪中抽身,自顾自的走回屋中,合上门就躺到了床上。

  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床了,这间屋子不大,里面摆着的物件却不少,尽数是宋喻舟强行送过来的东西。

  他住的屋子与宋喻舟的屋子相通,任谁看都知道这是个用来给通房婢女睡的地方。

  但这间屋子却给了林淮安住,意味很明显,暗示他就相当于是个通房婢女的角色。

  他疲累地合上双眼,见到阮云稚的一幕幕如何也挥之不去,过往那些个不好的情绪一齐涌现,扰得他头昏脑涨。

  林淮安不想在沉溺于这样的情绪里,转而开始想些别的事情。

  这么一想,就琢磨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耳边静悄悄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这才发现傻子没粘着自己,而且从刚刚起就没说话,直到他回屋,傻子也没开口。

  这有些不太正常。

  其实这事他一早就能发现的,毕竟傻子一反常实在过于明显了,偏偏那时林淮安想的事情太多,也就没能感受到他的异常。

  傻子去哪儿了?

  林淮安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门响声。

  他撑起上半身,发觉是那扇和宋喻舟所住的屋子相通的门在响。

  能在这个时间段来这里的人除了傻子,林淮安想不到别人。

  他不欲开门,然而敲门声又起,百般无奈下林淮安下床走到门口。

  拉动门闩的同时,脱口而出,“做什么?”

  说着话,门外的人一点点映现在林淮安的眼中,他脸上的不耐渐渐转变为震惊,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放大的眼瞳中,水碧色的衫裙套在男子的身上,布料紧绷裹紧在周身,被撑得近乎要崩开,看起来不伦不类,更惊世骇俗。

  然而做出这等子事的宋喻舟不觉有异,冲林淮安敞出个笑来,掐着嗓音柔柔喊。

  “淮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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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认识的妹妹把宋喻舟的另一面给激发出来了。

  女装play,高低要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