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傻子和跛子>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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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二郎君没错吧,他怎么偏偏在今日回来了。”

  “是啊,今日这日子……”

  有人急言拦阻,“慎言!敢议论主子们的事,是不是觉得活够了?”

  此话一出,刚前说话的两人都噤了声,似对此事很是讳莫如深。

  林淮安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两句话,不由起疑,宋二郎今日回来为何他们会这般反应?

  不待细思,乱糟瞬静,落针可闻,人群中一男子闲散走出,锦衣玉带,袍袖揽风,步子悠哉不见乱,唇角噙着笑容。

  夜风撩动墨发,林淮安看清他的侧脸,隐在黑暗中,笑意似乎不入眼底,浮于表面。

  林淮安目光也跟其他人一般紧紧跟随这个不期然出现的人,突然男子像是感觉到什么,转首望来,与林淮安直直对上视线。

  他闪躲不及,僵在原地,男子倏而仰高唇角,竟是冲他笑了起来。

  林淮安头皮阵阵发麻,被他那莫名的笑意,更被他那双盯人的幽深眼瞳,那眼神不像是在看着个人,好似在看个物件。

  男子转开脑袋,仿若只是随意一瞥,并未将他真正看进眼中。

  林淮安全身一松,掌心汗流不少,后知后觉发现整个脊背已爬满了冷汗。

  “混帐东西,谁让你进来的?”宋玉辞凛下神色,站在祠堂门口,不给男子半分面子。

  男子停下,遥遥拱手,“爹爹莫怪,我只是过于想念你们,这才跑了过来。”

  这便是宋家二郎,宋云衔。

  宋云衔背过手,遥遥望向那边刚站起身的宋喻舟,“三郎,看见二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宋玉辞满脸厌恶,指着嬉皮笑脸的人,斥道:“半点规矩都没有,赶紧给我滚下去。”

  “是,儿子这就出去。”宋云衔收回视线,笑意不减,仿佛已习惯被人这样对待,没觉得在众人面前挨骂有何不对。

  他突然而至,又很快离开,出现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却让众人脸色变化过数次。

  林淮安最为讶异,他入府多时,要说一无所知是不可能的,但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了解到的事情还都是从柳叶嘴里听到的。

  宋家二郎宋云衔的生母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曾于宋玉辞危难时救过他一命,便被他接进府中,没过多久诞下一子,起名宋云衔。

  当时宋玉辞极为喜爱其母,不嫌其家世低微,日日留宿于她房中,甚至忽略了当时宋念卿的生母。

  后来杨氏入门,宋玉辞突然转了心,对她呵护有加,程度比之宋云衔生母更加厉害,之后她难产生下宋喻舟,出血过多而亡。

  宋玉辞悲痛万分,多日闭门不出,宋云衔生母受不了爱人变心,成日里郁郁寡欢,最后心病难解,死在了床榻上。

  林淮安早先便知宋玉辞不喜欢自家二儿子,不想他竟会当众呵斥,连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宋云衔生母曾获宠爱,想来他少时也是被宋玉辞呵护着长大,只是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何事,才会使得这二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唏嘘不已,对这座藏满污垢的宋府没有任何好感,好在宋云衔已归,他的解药有了着落,不日便能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林淮安抬眼望向祠堂中的人,他玉冠帛带,立在满室摇曳的烛光中,愈发耀眼夺目。

  跟林淮安想的一样,解药很快被李凝清送来,他言明服下解药后药效不会那般快就消退,要等待几日,待药效完全退却,便送林淮安离开。

  “多谢。”林淮安真挚道谢。

  他最初是恨这人的,后来却又真的感谢他,若没有他,不要提离开宋府,就连这药都难解。

  服下药后,身体倒没什么异常,林淮安心情稍松,觉得天再无阴霾,少些时候还会对宋喻舟露出笑容。

  譬如今日,宋喻舟缠着他玩乐,府中架有秋千,通体木质,人坐在上面稳稳当当,丝毫不惧会掉下来。

  林淮安推动宋喻舟的后背,他便坐在秋千上一摇一摇,风中回荡着他的笑声,“高些,再高些,淮安。”

  宋喻舟挥动双手,在空中抓动,林淮安急忙提醒,“手抓好,别掉出去。”

  “好。”宋喻舟高声回应,抓牢了两边的绳子,他回首于晃荡中看向站着的林淮安,“淮安你怎么变成好几个了,三郎看不清你的脸。”

  “傻子。”林淮安轻叹,唇角微微勾动,是个雨后天晴般的笑容,宋喻舟一眼看到,更加欢喜,“笑了,淮安笑了。”

  这时秋千落下,林淮安还待再推,哪料宋喻舟不顾危险猛地从秋千上弹起身,林淮安伸手要护,“小心!”

  但显然不及他坠落的速度,宋喻舟扑通倒地,在地上滚过一圈,幸好那处长满了软草,没的什么砾石。

  “宋喻舟。”林淮安惊慌快步走近,见他侧卧在地,后背脑袋上全是草叶,却没个动静,连喊疼的声音也都没有。

  他一慌,弯腰伸手去看人,却被人一把抓住手,用力拉下,身体在软草上翻动,再睁眼时看见的就是宋喻舟那双亮若昼日般的双眼。

  “好不好玩?”

  林淮安:“……?”

  再看他那副呵呵乐着的傻模样,根本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林淮安火气腾地一下滚上来,“宋喻舟!”

  一掌重重劈在他后脑上,宋喻舟吃痛,眼睛皱紧,却还不知疼痛地傻笑,“三郎在呢。”

  算是对林淮安喊他的回应。

  林淮安气恼的紧,薄怒飞上脸颊,颊侧红嫩嫩的,像是涂过胭脂。

  宋喻舟被他这样子引诱,吞了口口水,也不问人的意见,飞快在他唇上啄过一口后退开。

  这速度林淮安也就眨个眼,便被人占了便宜,他不知是羞还是恼,气哄哄地再喊,“宋,喻,舟。”

  字字停顿,每个字都咬得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宋喻舟隐有惧色,但还是找准时机,趁林淮安没彻底动怒,在他唇瓣上又吻过一下,过后松开人轻巧起了身。

  林淮安拳头捏得直响,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过好几下,方撑地站起身,“你过来。”

  他丢开手中被捏断的草叶,宋喻舟看此情况打了个寒颤。

  预见危险,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宋喻舟也不例外,在此刻比谁都还机灵,步步后撤,捂着后脑龇牙咧嘴,“淮安,三郎脑袋痛。”

  他试图卖惨求饶,林淮安完全不管,阴沉着脸走近,“痛什么痛,刚才偷亲我的时候没见你说痛,这会你倒是会卖乖。”

  宋喻舟撒娇,“淮安。”

  林淮安呵止,“闭嘴!”

  一记不成又生一计,宋喻舟转身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回身喊,“淮安,三郎饿了,要回去吃饭。”

  朝光跳跃在少年的面庞上,他双眸明亮,灿若繁星,朝林淮安挥动手时,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气。

  他在茁壮生长,同时不谙世事。

  人一溜烟儿就跑远了,果然是少年人,精力旺盛得不行。

  林淮安没心思跟他玩这你逃我追的幼稚戏码,看他背影消失,俯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子。

  “你叫淮安?”

  阴影覆下,这鸣环也似的好嗓音霎时定住了林淮安拍打的动作,他缓缓直起身,看清来人的瞬间,汗毛倒竖,流淌的血液都停滞不动了。

  宋云衔如勾子般的双眼看出林淮安的僵硬,挑过眉尾问,“很怕我?”

  林淮安没回应,紧张地喉头耸动,他真的很怕眼前这个人。

  这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畏惧,就如宋喻舟看见冷脸的自己知道躲避,他瞧见这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虽不知为何,但直觉总是没错,宋云衔必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毕竟宋府里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没有。”林淮安尽量保持镇定。

  “没有就好。”宋云衔不做遮掩地打量人,忽然抬起手,吓得林淮安缩过身子。

  接着冷不防听见宋云衔笑了,先是低低的,后来像是忍不住笑声大了不少。

  “这不是怕?”他笑音未去,手伸到林淮安脑袋顶上,摘去那里沾着的草叶,递到林淮安眼前。

  “只不过是看你发上沾了叶子,想帮你弄掉,没想到一下就试出你在说谎。”

  他直言不讳,林淮安垂眸看着那根被捏在两指间的草叶,心跳如鼓,“多谢二郎。”

  “谢什么,真要言谢不如多跟我玩玩。”宋云衔转动草叶,狭长的眸子转动,在林淮安的后颈处流连,清晰可见那处的发丝在晃动。

  林淮安控制不住地发抖,他面对这人完全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一般,似是生来的畏惧。

  “二郎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你跟三郎不是玩得很好,那么跟我玩玩也没什么吧?”宋云衔不依不饶,一定要林淮安给出个答复。

  林淮安扣紧手指,回道:“三郎心性如孩童……”

  话音一滞,宋云衔突然靠近,鼻尖耸动,于他颈项上流连,转而眯住眼,玩味笑笑,“极乐汤。”

  林淮安呼吸凝滞,如被咬住了咽喉一般,“什…什么?”

  宋云衔神情愉悦,深嗅一口,热气却像是凌迟所用的细刀子,骇得林淮安汗毛倒竖。

  “原来需要解药的人是你,所以说你已经和三郎睡过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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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云衔:别跟我扯没用的,我一步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