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昶走后的应元德一直处于暴跳如雷的状态。
从小一直顺风顺水到长大的世子爷人生之中这样挫败的时候不多, 可偏偏唯二的两次都栽在了明华姐弟身上。
与明华相看那次不必多说,原本他是个有高手之名的人,结果和明华公主相看过后, 是个人都知道他花拳绣腿自己打拳把自己打到骨折。
如若不是因为名声扫地, 他爹也不会把他扔到新兵营来刷一波威望,结果威望没建立起来先等来了明昶。
他怼自己那几句话难听归难听,不过倒也还好,毕竟在场的也没几个人听见,可是硬是要把他的名字也填上去就很糟心了。
应元德甚至都可以想见自己未来的一段日子会有多丢脸。
钟副将与黄副将也都为自家世子爷苦恼着。
德阳侯府固然是家大业大, 可以用权势与财富帮应元德买出一条获胜的路, 可是又会有多少新兵营的人得知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个实力不济的人呢?
看往常主意很多的副将也没了声息, 应元德更是愤怒,便口不择言地乱骂了起来。
“明昶这个只会与畜生为伍的废物, 倘若不是命好托生成了皇子,也配在老子面前张牙舞爪?”
两位副将吓得几乎当场窒息, 待得反应过来黄副将立马上前捂住了应元德的嘴:“哎呀我的爷,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如若传扬出去,怕是连侯爷都保不住您啊!”
如若没人阻止应元德的话, 他说说也就罢了,结果被黄副将这么一堵嘴,他反而来劲了似的把人推开, 高声道:“我就骂他怎么了?我不仅要骂他, 我还骂明华那个贱人!”
应元德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目前困难的处境都是拜明华所赐,包括明昶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也算在了这位公主殿下的头上。
“不过是被容晖当众不要了的弃妇,还真跟老子摆起来公主架子了?三从四德都不会的娘们,送去青楼当□□都不合格!”
钟副将与黄副将再次一拥而上,死死地捂住了应元德的嘴。
“世子爷, 您可给属下留点活路吧!”黄副将苦苦哀求道。
应元德呜呜地叫,这回两个副将都下了狠手,以至于他半分都挣扎不开。
“老黄,你一个人能行么?我想出去瞧上一眼。”
黄副将连忙点头,他自然明白钟副将的想法,这时候出去看看是否有人经过,还来得及去封住那人的嘴。
钟副将看了一眼一脸怒意的应元德,慢慢地放开了手快步向着门外走去。
门外的亲兵们面不改色,仿若根本没听见自家世子爷刚刚在大放厥词。
“有人路过么?”
亲兵们齐齐摇头:“启禀钟将军,无人。”
钟副将长出了一口气,将门又重新关上,看着有些冷静下来的应元德道:“世子爷,您这样骂除了惹祸上身别无其他好处,现在最要紧的是比武大会之事。”
应元德没好气地道:“我回去跟我爹说便是了,识趣的赏他们点银子,不识趣的,哼,直接废了便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想的便是昭而。
*
士兵们散了以后,花石与裘彪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原因无他,昭而被敢王召走以后一直没回来,现下敢王殿下都走了许久,昭而还是没有踪影。
裘彪急道:“莫不是应元德扣下大哥难为他?”
花石彻底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向门口道:“我过去打探一下。”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神色阴郁的昭而板着脸走了进来。
花石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大哥,你没事吧?”
昭而没立刻回答花石的问题,而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没事。”
裘彪也凑了过来道:“大哥,敢王召见你有什么事?”
昭而将明昶的命令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这两个兄弟,听得裘彪满面笑容:“从前就知道这位殿下英明,果然名不虚传,一下就看出应元德搞的小动作!”
花石却望向昭而道:“大哥,那你是怎么想的?”
昭而为何不肯参加比武大会,花石心中是有一个猜想的,多半与华姑娘有关,不过昭而不说他也就不问,只是默默地支持他。
昭而看了看花石,想起方才无意听见应元德说的那些话,神色瞬间阴冷下来,罕见地冷笑道:“当然要拼尽全力了。”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那股子立刻冲进去把应元德打死的冲动压下来。
比武大会在即,他有的是机会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满口污言秽语的废物东西!
花石看得一愣,不知道为何昭而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裘彪一拍手道:“大哥,你早就应该如此,不管怎么样都是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你之前白白放过实在是可惜!不过,应元德也参加是真的?”
昭而点点头,花石有些好笑地道:“你看着很激动的模样。”
裘彪笑呵呵地道:“想到有机会与统领大人一较高下,我自然是激动啊!”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应元德身边的亲兵突然来了,奇怪的是他们不似往常那边趾高气扬,而是彬彬有礼地道:“德阳侯有请昭校尉。”
之前招安的时候,容晖的确是许诺了昭而三人校尉的位置,但是应元德一来他们的校尉便形同虚设,久而久之倒也很少人这么称呼昭而。
“德阳侯?”
花石与裘彪异口同声地道,这位不是应元德的父亲么?他跑到军营来是做什么?
昭而皱起眉来,这位大将军身上战功赫赫,从前也是令人敬佩的人物,应该不至于同他那个儿子一样无端针对自己,于是他起身跟在了亲兵身后走了出去。
德阳侯名应峰,今年四十有五,不过早些年经常在外征战让他看着比同龄文臣们衰老许多。
他子女不少,但是应元德是唯一的嫡子,早早封了世子不说还对他有些娇惯,以至于应元德这位世子爷本事平平心性也一般。
应元德在军营里的动静是瞒不过德阳侯的,针对昭而时这位侯爷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现下敢王横插一脚让应元德也参加比武大会,德阳侯便坐不住了。
普通的士兵倒是可以用金钱收买,但是昭而显然不可能接受。
德阳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便不默许自己的儿子那般骄纵了,左不过一个土匪出身的小兵还能越过天去?
他正在这里思索着,昭而人便到了。
应侯爷抬起头望向挺拔高大的男子,登时便是一愣,先前想好的话全都忘了,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人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他确信自己从前没和那清风寨的土匪碰过面,自然也就没见过昭而,那这份眼熟是从何而来呢?
昭而已然向德阳侯行礼请安,可是这位侯爷却沉默不语,引得屋内二位副将面面相觑。
他们不确定侯爷是不是也要给昭而一个下马威,可是之前他派人去叫昭而来的时候又特地吩咐了一定要客客气气的。
德阳侯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昭校尉请起。”
昭而沉默着站起身来,望向这位将军。
他生得与应元德十分相像,不过比起年轻无为的世子,他身上更多了几分正气凛然。
不过看着忠厚的侯爷一开口说的话却没那么正义。
“从前元德与昭校尉你许是有几分误会,我已然批评了他,钟副将。”
被叫到的人立刻起身将一个锦盒递到了他的面前,笑道:“昭校尉,这是侯爷的一点心意,也是为世子爷表达歉意。”
昭而又不是一窍不通的傻子,哪里还不懂德阳侯突如其来的示好是为了什么呢?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也许呈了不少金银珠宝的锦盒,心中冷笑了一声,即便是没听见应元德侮辱明华,他也不准备向德阳侯低头,更何况是现在?
“侯爷厚爱,昭而愧不敢当。”
德阳侯登时变了脸,他皱起眉道:“昭而,本侯不托大地说一句,在这戉朝,本侯说是武将中的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倘若有哪个小兵不给本侯面子,那么他在军中熬到死也不可能出头!”
旁边的副将倒是松了一口气,心说这样一言不合就暴躁上头的侯爷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一个嘛!
昭而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道:“侯爷许是误会了昭而的意思,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收您这么大的礼,我怎么好意思呢?”
德阳侯面色稍霁,他看了看昭而道:“本侯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过是一场圣上心血来潮的比武大会,你即便是出了风头也未必有好前程可图,不过你若是肯听本侯的话,本侯保你平步青云。”
这话都不用仔细分析也不用故意扭曲,大逆不道的意味就十分严重。
昭而心中嘲讽地一笑,怪不得应元德说得出那种话,合着上梁就不正。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门便被人推开了,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眼神冷冽脸色冰寒。
“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不知德阳侯爷如此厉害,恐怕父皇见了你也要退避三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