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花魁他是病美人>第20章 起火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

  师父,我都背下来了,什么时候好啊。”

  青衣小童顶着酒碗,在暖洋日光下扎着马步,两手各提一酒壶,嘴里颠过来倒过去背了好几遍,酒香轻盈的散在空气里。

  可身形高大的男子还是不喊停,小岳明归只能故意哭丧着脸求饶,圆嘟嘟尚未长开的小脸委屈极了。

  韩璋眉毛一挑,还挺能坚持。于是从树荫下走两步便跨到岳明归身后,大手一伸,去挠岳明归的腰侧。岳明归忍不住颤抖起来,半晌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直起身时头上瓷碗和手里酒壶应声而落溅了满地酒水。

  在岳明归愤怒交加追着他喊的“师父”声里,韩璋一边跑一边摇头故作痛惜:

  “十年的好酒啊,就这么被你糟蹋了,功夫不到家,还得继续练。为师也是为了你的定力着想,还得练啊。”

  “你胡说!明明就是怕师娘知道你偷喝,故意栽到我身上。

  酒壶里全是水!我要告诉师娘去!”

  一大一小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粗糙汉子自然不会被岳明归追上。于是岳明归运气提步,用上尚不熟练的风鹤步追着韩璋跑,一边追一边看向凉亭下专心研墨的韩江静:

  “师兄!快来帮我!”

  韩江静自然不理会二人每日上演的戏码,自顾自蘸墨落笔,那边韩璋哈哈一笑:

  “阿静自然是向着我的,我看你还是老实和你师娘交代认错吧,不就是打坏两壶酒嘛。”

  彼时的岳明归脸皮上的功夫还没开始修炼,被韩璋气的牙痒痒,吱哇乱叫追了韩璋好几圈。凉亭里的韩江静皱着眉头坚持把这一贴字写完,才起身回了屋子里。

  风起风落,卷起石桌上半干的纸墨:

  云闲风静,酒香事幽。

  自舞且开怀,无事赛神仙。

  再美好的日子都已成过往,洗不干净的血淹没了所有回忆。须卜各的屡次挑唆让岳明归如回旧时,心中钝痛转为杀意。

  他手转折扇,夹着杀意向着须卜各脖子划去,单薄扇面如利刃破空,在他脖颈上留下一丝血痕,又被弯刀挡住,巨力相碰之下竟隐有人受不住那尖锐鸣声捂住耳朵。

  须卜各脸颊肌肉颤动,狩猎一样的目光钉在岳明归身上,立刻撤刀再次逼近,岳明归自迎上去杀意凛然,一时间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嘉宁帝收回目光,看着远方灰沉沉的天际舒出一口气。

  台上情势一时有些僵持,任谁也想不到岳明归竟能与须卜各战至一处而不落败,四下寂然又渐渐响起私语之声。

  须卜各越是缠斗越是心惊,此子恐成大患,心思一转,强自分神运力于刀刃,手上一甩。

  岳明归只觉眼前一亮,接着风从身后袭来,腰侧也暴露在须卜各拳风之下。他阖眼躲避光亮,身体后仰,右臂前伸,脚下使力避开了攻击,这才看清须卜各的刀柄处延伸出一条细链子,可随心意变换。

  须卜各压下心脉不适,强运内力控制弯刀,气力已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输了。

  嘉宁帝微阖双目,安静帐篷里只听他问:

  “都准备好了吗?”

  大内总管低头不语,一道黑影落在帐内,行礼低头应是。嘉宁帝微微点头,那身影又消失不见,总管这才微微抬起头。

  台上刀刃相碰之声已然渐弱,周围欢呼声渐起,须卜各败局已定,身上多处伤口向外渗血。

  天色渐浓,眼看着锋利的扇面擦过须卜各太阳穴,正此时浓烟冒起,一阵敲锣警示的声音响起,有人大喊有刺客来犯。

  大批人影持着刀具疯狂的向里攻来,嘴里含混的喊着什么。汉人听不懂,但须卜各听懂了,那明明是匈奴对大乘教的称呼。有人栽赃使团,他心里一惊,血脉凝滞,脸色骤然发青。

  这是皇家园林,却也有些官宦女眷家属于隐处观看,此事一闹便慌乱起来。羽林军立刻分成几组,疏散看客、保护嘉宁帝、平灭火灾、抓捕刺客。

  可涌入的人群均似得了癔症,只会劈砍伤人不在意自身伤痛,再加之数量居多,一时竟有些僵持,前去灭火的人也没有音信,浓烟愈大,竟飘到了场内,还混合着些说不明的臭味。

  岳明归不由捂住口鼻,望向不远处的帐篷,那里是嘉宁帝的方向,卫骐也在。

  北苑发生动乱时,城西一座民宅里,韩江清正接待一位客人。

  秦修伦面色苍白,但脸颊泛着虚浮的红晕,这是气血亏虚之症。前几日刺杀那毒着实让他痛上几天,趁着今日比武护卫不多,便带着个亲信独自赴约。

  “我既携诚意赴约,公子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透过袅袅香雾,秦修伦看着对面一身青衫的麻子脸有些失笑,抬手给自己续上一杯茶。

  韩江清抬手一抹一揭,撕下伪装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来,注视着他的秦修伦也露出点了然,笑意温柔:

  “穆穆颜如玉,纤纤半罗衣。修伦竟能再见公子一面,实乃三生有幸。”

  韩江清没有理会秦修伦的温柔小意,将那面具放在桌上,随手泼上杯茶水,那面具便渐渐消融。

  “公子将我请来,是想说什么?”

  秦修伦笑的依旧温柔和煦,拿出封请柬放到桌上推到韩江清面前。

  “须卜各今日会败,但不会死。

  做个交易,我替你杀了他。”

  冷声冰泉般流着,韩江清没有废话,拿出一个锦囊搁置在桌上,直截了当。

  秦修伦注视韩江清昳丽清夭的面容良久,面上笑容缓缓凝固。半晌,他温柔一笑,站起身绕着桌子踱到一旁。

  “杀了他?我是一团正使,公子是在说笑?”

  微敞的窗子外传来惊呼嘶喊声,这里地处城西几处民居的中心,最适合观察四周情况。

  韩江清知道,城中多处已燃起烟火,火势会连点成线,不止是北苑,还有各府官员、城门四角成犄角之势互相呼应。

  他略厌恶的蹙眉,拿出封印有火中黑莲印记的信,手指夹着信一甩,信纸破空直掠而出,擦过秦修伦的耳边被他截住。看清楚这封信的秦修伦面色微不可察的一僵,又恍然道:

  “原来是你啊,左协侍。”

  就在北苑情势混乱之时,城中四方也冒起滚滚浓烟,烟熏混合着难以闻到的臭味四散开来,百姓惊惶打水救火,京中动乱四起,执金吾带领北军努力控制事态。而许多身着布衣毫不显眼的人提着水桶,混迹在人群中慢慢向城中某处汇集。

  公主府里,岳明玉枕在照月腿上,碳火哔啵燃着,她看着角落里的碳盆享受按摩,手上揉着雪貂,隐隐听见远处的杂乱声,叹了口气,有些娇憨的抬脚踹开薄毯咕哝一句:

  “中珩走了,也没个逗趣儿的人。

  老东西不知又从哪请了个牛鼻子,这动乱一起,怕是遂了他的意了。”

  照月默不作声,只微微倾身把毯子拽了回来给岳明玉盖好,却被岳明玉捉住了手。

  “人没胖,茧却厚了。

  叫厨房每日多做道牛乳羹,再用醋化了这茧。”

  照月任由岳明玉把玩自己的手,将这事记在心里。正想着,就见岳明玉突然想起来什么,坐起身转头严肃问她:

  “青灵去哪了?”

  某座宅子下的暗室里,蓝白色火焰燃烧着。领头一人身披黑色斗篷,斗篷下露出点青色。

  “佛祖在上,弟子**,焚此污秽之城,复我先朝荣光。”

  女声在密室里回响,她领头跪伏下去,身后一众人,随她一同叩拜。

  吃过丹药后,那些人脱下斗篷露出粗布衣服,跟着青灵走到街上后化整为零分散开来。其中一个有些眼熟,正是百户巷里那个吊梢眼,他带着几人向着城西而去。

  性急暴躁的他们没有发现,青灵漠然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似看着蚂蚁被蜜糖的陷阱吸引,自投罗网寻入死地。

  北苑

  越来越多人影涌了上来,黑压压一片,和各军营的人对在一处。这些暴徒眼神凶狠,不要命似的往里冲,蚁群一般用命冲锋。

  渐渐浓烟漫了上来,岳明归对付这些人越发吃力,眼前所见越发模糊,他心道不好。

  卫骐运进来的药物已被替换,怎么还会有如此大火,等等,卫骐!?岳明归立刻回身向帐篷赶去。

  嘉宁帝和一众官员已经被护着撤走,卫骐身为校尉,自不能坐视不理,可岳明归一路寻着找到帐篷,里面传来一阵不成字句的呻吟。

  一天里很少露面的卫骐正在里面,身上零碎伤口很多,是他自己无意识里抓挠的。帐篷里有打斗痕迹,乱糟糟的,岳明归冲上去按住他,却看见地上歪倒的空瓷瓶,淡淡的臭味有些熟悉。

  “告诉我,十二年前,你在军粮里动了什么手脚?”

  看见有人来,卫骐颤抖着手无力徒劳的抓住岳明归衣袖,听见他问话,却只翕合着嘴唇半晌无言,正在和自己逐渐失去的神智拉锯。

  “说话!兔死狗烹你也甘心!?”

  岳明归连点他身前三处大穴和百会、风池穴,厉声呵斥。原本精神涣散的卫骐被喊回了点理智,眼里泛出不正常的精光。

  “光复天朝——新佛降世——”

  他已然被药物影响了神智,岳明归擒住他左手,手指摁压营穴,过了一会疼痛才被卫骐感知到,他迟钝的暴怒,又被岳明归压制。

  见自己无法唤醒,岳明归拿出个药瓶,强硬的把药水给卫骐灌了下去。他双眼微凸、开始自残,已有卫札死时的先兆,没有时间了。

  “十二年前,你在粮食里动了什么手脚!?

  今夜焚城放了多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