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花魁他是病美人>第24章 狗皮膏药

  艳阳高照,青风阁的姑娘、公子们早就被岳明归安排好了去处,青风阁的修缮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的,韩江清终究是留在了安平王府。

  不管韩江清怎么制止,岳明归依旧我行我素,一手缠人的功夫登峰造极堪比他厚若城墙的脸皮。

  这次中的底也伽作用了约有半月才排解掉毒性,而这段时间身体状况倒是出奇的好,这让韩江清猜测或许是底也伽的作用:麻痹和致幻。

  是夜,韩江清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实则思绪根本停不下来。正当他思索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逐渐接近到身后。

  又来了……

  韩江清睁开眼,翻过身,正对上身着寝衣蹑手蹑脚想要爬床的岳明归,二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岳明归是谁,自然不怕,挥了挥手立刻掀被、跳起、平躺、盖被一条龙火速躺下,不给韩江清赶他的机会。

  韩江清单方面不理他已有三日了,任岳明归怎么说也不为所动,只有晚上韩江清想要睡觉时才不会赶走他。说来也有些像话本里的俗套戏码,有岳明归在,他总能睡的好些。

  或许是失智那半个月养出来的习惯,或许是岳明归身上阳光馥郁的檀香和永远温热的体温,又或许是因为二人幼年的身体记忆,韩江清睡的总要好些,梦里称不上祥和美好,但也总算没有毒物、血腥。

  岳明归单方面坚持认为师兄的拒绝就是口是心非。于是,致力于将二人日常相处模式发展成“打成一片”的美好亲昵关系的他,非常自觉的坚持不懈每晚爬床,向师兄敞开自己火热的怀抱,争取早日成为师兄唯一适应使用的人形暖炉。

  虽然韩江清一直很嫌弃,但在床上,他确实打不过岳明归。春末夏初,天气渐热,两人若是用上全力对上几招,大概会把床拆了再惹一身汗,然后又冷下来,于是局势渐渐发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风声伴着枝叶摩挲,和成夏夜的底音,岳明归沉稳的心跳和规律绵长的呼吸声成了最有效的催眠曲,韩江清逐渐沉入梦乡。

  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岳明归会展开手臂散发热量。只要静静等待片刻,发冷的人就会团成球自动凑过来,然后岳明归就拥有了一个又香又软又凉的人形瓷娃娃。

  好像心里的缝隙终于填上了点东西,岳明归觉得分外满足,抱着只有在熟睡状态下才不会拒人千里的高冷师兄,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发丝。

  在这个世界,只有阿清会同他共进退,无论生死。别人终归会渐渐离他而去,或早或晚。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一直在你身后,你曾说命运既定,但我不信命,总有一日……”

  未竟的诺言话音渐消,岳明归盯着虚空不再说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秦修伦注视着夜幕下升起的弯月,远处苍茫起伏的雪山似匍匐的巨兽,被圈禁却永不驯服,黑夜沉沉映着他的眼神幽深晦暗。

  身后传来一声突厥语称呼的“阿修伦”,秦修伦回身看去,篝火旁围坐的几个魁梧勇士俱面色凝重,沉声交谈着什么,一旁的帐篷里躺着须卜各,他好像能听见不规律的粗重呼吸,那是死亡前的最后抗争。

  身后头戴鹰羽,额间绘一枚圆月的祭司身形苍老但眼神矍铄又充满智慧,此时暗含担忧,他对自己看见的未来充满悲伤的期待,他希望可以改变。

  看着祭司的黑袍上绣满了星辰,紧紧簇拥着月亮,前后缀着各色彩带,一身五彩神服庄重鲜艳,像安魂前的最后祷告,秦修伦恭敬行礼:

  “安拉祭司。”

  祭司目光随和,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了远方,步履平稳的迈步走了出去,秦修伦随即跟上,两人并肩走在凝着夜露的草丛中。

  “草原的孩子五岁骑马,七岁挽弓,十二岁便能斩杀头狼。

  上天赐予我们坚韧的意志,让我们像狼群一样奔驰于草原之上,我们拥戴头狼领袖,训练鹰一样的眼睛,我们从不畏惧死亡。

  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改变我们是草原的孩子,我们终将回到她的怀抱。”

  祭司苍老的声音轻而稳重,落在秦修伦耳边,似要教化他。秦修伦默然不语,垂首听着,他看见露水从鞋尖滑落,一点微芒一闪而逝。

  “孩子,我知道你意不在鹿。

  须卜各是苍鹰的孩子,一十六部需要智慧的引领、武力的驯服,你们都是英雄的后代。

  降服烈马、走出草原,是所有勇士的希望。

  但是,孩子啊,你要记得,你们是草原的孩子,她宽广、仁爱、包容。”

  温和坚定的声音充满慈祥的力量,安拉祭司伸出手来。秦修伦站定低头,一双温暖厚重的手落在额头,那是一个智慧慈祥的老人对苍鹰的呼唤。

  “孩子,愿安拉护佑你。”

  清晨,天刚蒙蒙亮,岳明归小心翼翼的松开韩江清,离开了热源的韩江清眼皮颤动,岳明归立刻给他盖好被子,拿过一旁准备好的好几个手炉分散开来塞进被子。

  韩山和阿赛等在门外,见他出来,阿赛进屋侯着,韩山则赶上前,递上一张条子:

  “东平王今日便会回京,兵部已清点好兵册。

  按皇帝的旨意,原中垒营已省,胡骑营并入长水,虎贲营并入射声营,共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

  北军大换血之后,刘刃升为长水校尉,统领胡骑。”

  岳明归接过条子扫了几眼便毁了,抬手伸了个懒腰,活动一番筋骨,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那中午可应该去给我的大哥接风洗尘。”

  城门大开,禁军执剑列立两旁。大道中只听闻马蹄哒哒声响,两旁百姓不敢言语抬头。

  马车很快驶近宫城,随侍掀开车帘放下马凳,静静等候。很快,一只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扳着车壁,一人容色温雅,拒绝搀扶下了马车,正是东成王岳明允。

  “欸?大哥?你巡视回来了?”

  含着惊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岳明允转身看去,就见岳明归一身玄甲,策马奔来。岳明允温柔一笑,手指松开掩在袖内。

  “二弟。”

  不过片刻,一人一马已赶至近前,岳明归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一旁,上下打量着岳明允。

  “怎么样,外面好玩吗?看着瘦了些。”

  岳明归很关切的问,一边指着宫门示意边走边说。听到岳明归这么问,岳明允失笑摇头,两人并肩而行。

  “此次巡视皇命在身,并未游玩,不过我让槐安给你府上送了些沿途特产,想必你能喜欢。”

  岳明归作势一拱手,音调也懒洋洋的没个正行,言语间满是遗憾。

  “多谢大哥,这几日来回跑这军营,都没时间玩乐,还是大哥好。”

  岳明允面上笑着,手指蜷在袖子下,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握的死紧:北军中侯位卑权重,几乎掌控着一半禁军,这是炫耀。

  两人心里如何想的尚且不知,可面上言语间和睦异常,瞧着背影真是兄友弟恭。

  一阵风吹过,裹挟着浮尘升上半空。

  韩江清迷蒙的往前蹭了蹭,却蹭到一片冰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韩江清立刻睁开眼睛,瞄向四周。

  没有人在,帐幔垂下遮挡了外面的视线和阳光,身边已没有往日坚实宽阔的胸膛,身上却还是暖的。

  韩江清提起被子,脑袋一低,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埋在被子下,缓了一会,面色如常的起身,侯在外面的阿赛听见动静,轻声问他起床用饭。

  应了一声后,他掀开被子起身,手指却碰到个硬物,这才发现好几个手炉还在被子下散着余温。心里一动,韩江清捧起了那手炉,还是热的。

  手指一蜷,韩江清突然觉得手里的手炉热的烫手,热度从指尖顺着经脉一路上行。

  “走吧。”

  帐幔被撩起,阳光散落,尘埃在空中轻盈蹁跹。他放下手炉起身,手指便不再烫了。

  不知道阿清醒没醒,没能看着他睁眼起床真是不放心。已经叮嘱阿赛准时叫他起床用饭,现在应该吃完了。希望中午早些结束,还能回去和师兄一起吃午饭。

  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岳明允说着,岳明归的心思却渐渐飘远。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还有什么,却知道,有个人会在家里等他。

  同伴离心,陌路相背,却不是他和韩江清的路。

  韩江清曾说:“命运既定,你我恐无力更改。”

  可既已重逢,便再无分离的道理,师兄,我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