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花魁他是病美人>第35章 发作

  青草茵茵,一辆平常马车驶上官道,车帘偶尔掀起,也难以打破车内凝滞的气氛。

  韩江清醒来后忆起此前种种,并没有岳明归想的捶他一顿或是如何,只面色平静的收拾齐整。

  两人面具都已废弃,必然不能原样出城,毕竟韩江清的脸还在告示上贴着。虽然画的不太像,岳明归想找刘守仁,但被韩江清阻止。

  苏掌柜的供词,参与审案的大小官员必定都看过,他虽为太守也不能擅自决断撤销告示,岳明归一想确实如此也就作罢。

  马车里,岳明归一眨不眨看着韩江清,嘴角绷直、十分严肃的问韩江清那苏掌柜所说教主是何缘故,韩江清默然不语。

  等了半天嘴角可疑颤抖的岳明归终于忍不住,肩膀耸动发出一声明显是憋不住而溢出来的笑声。

  韩江清无波无澜的看着他笑,伸手摸了摸头上女式发髻,侧过脸去闭目养神,出门时带着的幕篱也被搁置一旁。

  看着韩江清一身粉色衣裙,岳明归清了清嗓子努力控制自己要粘在阿清身上的眼珠子。该说不说,阿清这一身女装实在是惹眼的很。

  岳明归原本买了一堆胭脂、眉墨、唇脂,本想给他好好打扮一番,但被韩江清轻飘飘一瞟,岳明归便歇了心思。只故意把脸扑的黄了些,再描墨眉、点绛唇。

  看着气质绝尘,故意扮丑也依旧姿容潋滟的韩江清,岳明归心里泛起酸,干脆拿出幕篱给韩江清戴上,这才放下心来。

  “我家阿清真真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如玉如竹,眷眷怀顾。

  如此仙姿,秀若可餐~”

  窗外有行人架着车马驶过,岳明归敛着笑意欺身上前,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灼灼目光描摹着韩江清秀丽面庞,贪婪的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被盯的韩江清掀起眼帘伸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掌,岳明归眉梢一挑,肩颈后仰退开一尺,二人距离拉开,韩江清撤掌闭目不语。

  明显是不想理会自己,又或者是心里乱的很。岳明归知道他师兄的性子,若是常人如此对他,早就一巴掌扇出去了,如今这般……他眼珠一转,眨巴几下又凑近前去,扯着他袖子在他耳边认错:

  “师兄~白日是我不对,我错了……我不应该控着堵住,不让师兄x——唔”

  听着岳明归越说越露骨,马车里如此……不知羞耻!本就想忘却的记忆被迫苏醒,面色沉静但耳尖泛红的韩江清睁眼,伸手去捂岳明归叭叭不停的嘴,声音低沉,少有的急了些。

  “闭嘴!”

  哪知岳明归简直就是个没脸皮的,伸手捉住韩江清手腕,嘴唇翕合。韩江清猛的一震,手握成拳要缩回去,简直不可描述,这个狗东西……手腕被擒住,手心还湿漉漉的,韩江清咬牙:

  “你真是……和狗学来的吗?”

  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岳明归自然不在乎脸皮,手指探入韩江清掌心,一根一根撑开拳头,和他五指相扣掌心相贴,十分得意的点头承认:

  “嗯,和墙头下那只癞皮狗学的。”

  没再和狗皮膏药扯皮,韩江清拽了拽手没拽动,便由着他去了,自己则接着阖眼休息。见阿清似是困倦,岳明归也知趣的不再闹腾。

  灼热从心脏开始烧向四肢,但并非难以忍受,韩江清面上不显分毫,只是一直靠在身侧的手藏在衣裙下握得更紧了些。

  自君子山那晚他把最后几粒药吃完后,先是坠崖又是那个郎中,韩江清思虑不停又没用药,实在是记不起来那老者是谁。

  任由那虚火在内腑里滚着烧着,韩江清在晃悠悠的马车里逐渐沉入梦境,也不得安稳。

  像被焖在黑漆漆的巨大罐子里焖烤煎熬,胸前也沉甸甸的发堵。韩江清终于忍不住轻咳起来,可这一咳像起了什么连锁反应,竟停不下来。

  恍惚之间,有人轻抚脊背又不敢用力拍,胸腔震动,韩江清抬手点向自己尺泽、太渊两大穴位,终于偏头咳出些什么,呼吸顺畅。

  还想继续睡可有人不停念叨,耳侧嗡鸣阵阵,听不清楚声音,韩江清想捂住耳朵吸气。可不等他听清楚,有人便捏住下颌不知道要给他吃什么。

  眼睛困顿的睁不开,韩江清狠狠咬住推药的指尖,这才没了扰人清静的事。可没一会,两粒药被人渡上舌尖,苦的很。韩江清要吐,一口水紧接着被送进来。

  外来客很有耐心的逼着他喝药,韩江清气的四处追逐,要把不速之客赶出去,可纠缠之下到底是咽了下去。

  悸动似潮水退却,沸腾燃烧的血液冷却,终于清醒时,人却到了船舱。

  脑子里乱哄哄的,韩江清睁着眼睛想了半晌才记起来,自己和岳明归在马车里刚出邺城,然后噬魂蛊发作,自己又没了药……

  耳侧窸窸窣窣的声响混合着粗重的呼吸,鼻尖这才迟钝的苏醒,闻到了血腥气,他猛的起身。

  “阿清这一觉睡得好久,莫不是天上的小神仙下了凡~”

  戏谑不正经的俏皮话从船舱角落的暗处响起,隐约能看见岳明归手臂弯折举起,不知在做什么。

  韩江清没有理会,径直起身拿起烛台点亮,放到角落里,这才看清楚血腥气的来源——岳明归匆忙披着一件衣袍,也挡不住渗出来的血。

  单手拄着下巴,岳明归板正坐着,右手背在身后,看着韩江清展颜一笑。

  烛火映照下脸色依旧泛白,嘴唇不自然的发着灰,韩江清俯身掀起他衣服,单手便制住岳明归微弱的反抗,惹得岳明归啧一声。只见他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最严重肩头一道皮肉翻卷,原本上好药正在包扎。

  握住岳明归背在身后的手,韩江清拿起被攥住的药瓶,继续上药包扎,岳明归不自在的絮絮叨叨。

  他说原本打算从兖州绕行走水路的,但是阿清突然犯了病,发起高热,吃了药也不见醒转,自己摸不出来问题,请来的郎中不仅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泄露了行踪。

  反正已经泄露了,不如杀出去直接从冀州抄最近的路直接回京。

  “人人都想抓小神仙,惹得一十二路使者竞相追逐,可惜,都被我挡了回去。

  阿清,我厉害吧~”

  身体条件反射的紧绷起来,又因为疼痛不自主战栗着,但岳明归始终对着他笑,甚至还有心思调戏他。

  落在腰侧的手虚虚揽着,韩江清舒出一口气,猛地抬手劈在岳明归后颈,这人碎叨的话音立止。

  久睡的身体尚有些使不上力,韩江清尽力避开伤口,将岳明归半抱半拽放到床上。抬手探向岳明归手腕,毒性不深。韩江清摸出刀来划破手掌,接了半碗给岳明归灌了下去。

  收拾齐整后,韩江清这才仔细观察起四周来。

  房间里潮湿的霉味明显,地方不小,两个人也走的开,烛光昏暗,偶尔还能听见隔壁的响动。

  韩江清附耳听了会,没有什么异常,刚要坐回去响起敲门声,是船夫。

  熄了蜡烛,韩江清揉乱头发,伸手擦一把灰,打开了房门露出半张被散乱头发遮挡的脸来。

  “爷……今天的伙食不错……”

  见开门的不是岳明归,船夫一愣,意识到什么不敢乱瞟,忙低下头举了举托盘。

  看这船夫倒有些老实本分的样子,韩江清憋了丝气,接过托盘压着嗓子问:

  “船现在走到哪了?”

  船夫站直了身子依旧低着头,恭敬热络回他:

  “快到荡水了,今晚上就能到荡阴码头停靠,进入河内郡。”

  韩江清应声点头,见走廊无人,打发了船夫关门转身。

  茶壶里水还温着,韩江清喝了一口,还是不放心,摁着伤口兑了血进去,这才给岳明归灌了点,至于那盘饭他一口未动。

  船夫再次来收盘子时,看着未曾动过的米饭诧异一瞬,但见茶壶被留下,嘴角隐蔽的勾起。

  河面上倒映着月影,船又颠簸了两个时辰,慢慢停了下来。

  船夫轻手轻脚走到门前,听见里面闷咳和挣动的声音,咧嘴放心的笑起来。下了这么多天的毒终于积攒起了效果了,他手腕一转,掏出两柄匕首,招呼着藏在两旁的人冲了上去。

  嘎吱作响的老旧木门轻而易举被踹倒,船夫冲进房间却不见床上有人。

  人呢!?

  糟了,不等他意识到自己中计,身后一抹粉色已然缠上他的喉咙,脖颈一凉,待他视线翻转躺倒地上,这才感到迟来的疼痛,却也已晚了。

  持着各式武器的人作船夫打扮向屋内冲来,韩江清左脚踹飞桌子,又借力跃起,伸手接过角落里飞出来的环首刀,劲风带着血花扫过。

  一抹粉在灰色包围间,岳明归撑着身子坐在阴影里,瞧着韩江清微扬袖口,起落之间摧雨折风。

  耳边竟又听到了马车里韩江清那一曲泠然,悠扬琴声自指下泄出。可此时此景,岳明归只觉耳边古朴碎玉之音化为金石,铮然如金戈铁马。

  琴弦震颤,一下急过一下,一声高过一声,盖过船舱外湍急的水流,杀伐之气汹涌而出,一寸寸漫过人头颅。

  水波渐平,琴音急转而下。韩江清似与那刀刃合为一体,衣袖挥扬如行云流水,脚下风鹤步,手中寒扇骨,纵横之间精巧的将一条条人命收拢干净。

  “咚”一声,琴音绝停。最后一人栽倒在地,韩江清手臂一甩,刀刃平直而出,以血为锋破开空间。

  岳明归好像听见了血液奔涌的声音,眼里光彩骤盛,手臂一曲,反手攥住刀柄,横在眼前。

  漆黑长夜里,他们隔刀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