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您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了,您要多休息。”

  丁香从厨房端着汤药过来,刚进二门就看到江逸无精打采地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惊得她赶紧把汤药交给一旁得的小丫头,快步走上前去要扶江逸。

  那边她一出声江逸就听到了, 见她过来, 无奈地嘀咕了一句:“又来了。”

  也不等她走到身边就自己站起了身, 他只是小病, 又不是瘫痪, 难道坐着还需要人扶?

  一边起身, 江逸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丫鬟,“丁香呀, 少爷我这病都快好了,再躺下去人都要废了。知道你是得了我哥的吩咐, 但也不用这么实诚, 没得让你家少爷在床上一天躺十二个时辰的道理吧。”

  丁香尽职尽责,没有因为他这话而停止动作, 继续走了过来。虽然没有一定要搀扶他,但也跟在身边准备随时搭把手。

  “这可不是奴婢能做主的,大夫的话您要是不听,那奴婢就只能去请大少爷了。”她有江慎的命令在身,也不怕江逸不听。

  江逸撇了撇嘴,奈何不了她,只能在丁香的注视下走进了屋内。

  进了屋他往窗边的榻上一靠, 便随手指了个小丫头把窗户打开一点。

  丁香知道他闷得久了不高兴, 只能端着汤药过来哄道:“今日奴婢去煎药时只有这最后一副了,按照说好的时间, 明日大夫就会来府里,待大夫诊断过后无碍,您就可以出去玩了。”

  江逸看着她手里的中药,认命地端过来闭着气一口喝掉,然后从旁边罐子里抓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接着赌气地扯过一旁的薄毯盖上,眼一闭,挥手打发丁香,“好了好了,已经喝完了,现在听大夫的多休息。”

  丁香同样无奈。二少爷不在意觉得只是一点小病,他们这些下人可不能不精心伺候。前两日还有几个下人在角门处偷懒被世子爷发现,给发落了出去。

  所以现在不论是府里原有的下人,还是她们从京城来的这几人,每个人都绷紧了皮,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过二少爷至少这一点不会为难她们,每天的药是按时喝的。

  见江逸闭上眼不再说话,她小声让人把屏风移动了一点,挡住对流的风,然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江逸在榻上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真的睡着。他自从上次回来后就被他哥挟大夫的话关在院子里休息,一天里十有八九的时间在躺着,现在哪里还睡得着。

  说起这病江逸自己是觉得不用小题大做,可江慎和韩嘉言哪里会听他的。

  江逸从宣城回来后没两日就病了,起初他还只是觉得困乏,以为是之前没休息好。后来开始有点发烧,然后就是咳嗽鼻塞这些症状,把江慎紧张得不行。

  江慎是从小看着江逸长大的,虽然小时候江逸经常生病,但自从开蒙以后他越长越皮实,几乎没再生过什么病。

  这次一路上从京城这么远过来也是能吃能睡,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情况。现在这个时候病了,他理所当然归咎到定南王的头上,因此对韩嘉言没有一刻的好脸色。

  江慎认为他是舟车劳顿又受到了惊吓,这才生的病。请来的大夫说他是什么风热外侵卫气不固,又有些气机郁滞气血不通,然后给他开了一大堆药。

  江逸认为自己只是途中不小心受凉,或是路上一时不察被谁传染感冒了。感冒这种病只要不是细菌感染高烧不退,基本上不就是吃药七天就好不吃药一个星期就好。

  虽然江逸是这么想的,认为连药都不需要喝,但江慎和韩嘉言哪里会容许他这种说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尤其是还有两个人在,他只能乖乖躺着喝药,因此他回来快十天尽吃药养病去了。

  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副了,明日不论大夫说什么他坚决不同意再这样休养了,哪怕现在让他去安知让府上上学去他都没意见。

  正当江逸这么想着,听到院子里传来丫鬟的声音。

  “韩少爷,二少爷正在卧房休息。”

  “睡着了吗?那我待会儿再来。”

  韩嘉言的声音并不大,但可能他走得比较急,已经快到了房门口,江逸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江逸一骨碌爬了起来,趴在窗户上朝韩嘉言招手,“没有没有,我醒着呢,子斐哥哥快进来吧。”

  好不容易有个人来,说说话也好。

  韩嘉言闻言走了进来,见江逸盖着的毯子掉落在地,忙捡起来给他盖上,又把窗户关上了些,“病了怎么还开着窗睡,加重了病情如何得了。”

  “不会加重了我已经完全好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江逸笑嘻嘻地说。

  江慎对他没办法,只是看向跟进来的丫鬟不悦地交代,“逸哥儿自己不知道,你们做下人的也就这样伺候吗?”

  吓得丫鬟们连忙跪下,不管有错没错,态度先要端正,认了再说。

  “子斐哥哥,不怪她们,是我觉得太闷了才要开窗透气的。”江逸赶紧替丫鬟们说话,然后又示意端茶的小丫鬟把茶水放下。

  他也很头痛,这两位哥哥每回来他院子都要挑剔一番下人,弄得现在他院子里的下人们胆子越来越小,随便见他做个什么事情就要跪下来劝诫。

  要不是贴身伺候的这两个丫鬟在国公府跟了他那么久,又是长公主所赐,估计都没人敢跟他正常说话了。

  韩嘉言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为难丫鬟,而是坐到了榻上。

  江逸提起茶壶要给韩嘉言倒茶,被韩嘉言一手拦住,“我自己来。”

  江逸也不同他争抢,放下了茶壶给他。然后好奇地问起了最近金陵城最大的新闻,“子斐哥哥,金陵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吗?”

  韩嘉言和他们一起回来,见江逸生病了,因为担心江逸本想留在苏州,谁知这个时候从金陵传来消息,谢家不知为何惹得皇上下旨斥责,听说还连累了宫里的娘娘。

  无论如何,在众人眼中谢家总归是韩嘉言的外家,出了这档子事,他总要过问一下,不得已又回了金陵。

  韩嘉言也没料到查着查着这事竟然还与母亲有关。原来这段时间在金陵流传的谣言竟是从谢府传出来的。韩嘉言自然不会放任不管,直接找上门去要谢府给一个说法。

  谢府当家人这边才被皇帝训斥家风不严,那边又查出母亲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与下人说些没有依据的传言,导致谢家在金陵城都成了笑柄,还被定南王世子当年质问,真是焦头烂额。

  原本他为了给韩嘉言交待,将这个下人交于他处置,结果此人悬梁自尽了。这个结果韩嘉言并不买账,他不相信一个下人有这么大胆子去编排主家。

  最后不得已在族中长辈的要求之下,谢老爷这才同意让母亲谢老夫人去给已逝的谢老太爷和原配谢老夫人念经诵佛,长伴青灯。

  江逸提到此事,韩嘉言面色有一瞬变得难看,但很快就恢复了笑意,“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虽然江逸还一副很想让他展开说说的样子,但韩嘉言却不愿让江逸听到谢家那些事,尤其是这些人对母亲的恶意,于是转移了话题,“刚才我进来时见有人送信,说是京城国子监来的信,便给你带了过来,要看看吗?”

  江逸果然不再追问谢家的事,而是满脸兴奋地要看信,“肯定是陈熙他们给我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在这么个交通不便的年代,一封信在路上要走大半个月,信里提到的事说不定现在又发生了变化,但是能收到信还是很开心的。

  江逸兴高采烈地打开信,果然是陈熙写给他的,他一边看一边不时发出惊呼,看到后面却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韩嘉言关心地问。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他们了。”平日里上学总是在一处并不觉得,这次出门这么长时间,见到他们信里提起很多学堂里的事,还真有点想了。

  陈熙在信中告诉他,他与章顾几个人一起,按照他留下来的那些点子,办了一个学报,才出了一期就在国子监大受欢迎,每天想要把自己的文章登上学报的人能把他们的号房围得水泄不通。

  这么热闹的场景自己没能参与江逸觉得非常遗憾。

  不过他们并没有把江逸的点子据为己有,现在这个报社社长还是并不在京城的江逸担任着。

  虽然江逸觉得这只是因为国公府嫡子的名头好用一点而已,但他还是领情了。

  除了这些陈熙还提到了卫珩。卫珩参加了四月份的考试,用一篇策论征服了太学的博士们,博士们想让他来国子学的率性堂,但被卫珩拒绝了,他还是留在了太学的高级班。据说已经准备参加今年的秋试了。

  江逸看了之后很是佩服,学霸就是自信,师资力量都不在意的,主打一个我的成绩全靠我自己天赋异禀,谁来教都一样。

  最后陈熙才提了一句想要他快些回去赞助一下,因为办报纸花销有点大。

  江逸看到他们说现在还在贴钱办报纸简直震惊了。谁家好人办个报纸还赔钱了?不赚个盆满钵满都对不起他的这个点子!自己不过是没有把广告收入列上去而已,就没有一个有商业头脑的人在吗?

  江逸顾不得韩嘉言还在,赶紧跑到书桌前并叫来丫鬟替他研磨,准备回信给陈熙。生怕他回信慢了那几人越亏越多,到时候别借着说这个报社社长是他,让他来补这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