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没想到他与关若归的再次碰面是在骑射课上。

  前两次为了替报纸发行找赞助商他和陈熙逃了好几次课, 现在好不容易解决了,他开始想起自己从太子那得来的那匹飞霜还没来得及向诸位小伙伴们炫耀。

  这天的骑射课江逸让人牵出了飞霜,一边抚摸着飞霜的鬃毛一边得意洋洋地挑眉朝最懂马的章季青道:“怎么样, 我的这匹飞霜不错吧。”

  章季青围着飞霜转了一圈道:“果真是太子殿下的那匹飞霜,目光炯炯, 神骏无比。”

  “那是当然, 若不是太子哥哥, 祭酒大人也不会破例同意我把飞霜带进来。等下我就骑给你们瞧一瞧, 飞霜跑起来才叫漂亮呢。”江逸难掩自己愉快的心情, 恨不得现在就骑上去得瑟一番。

  陈熙见他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配合地夸了两句,并没有提醒他上一次骑射课上他的表现似乎有那么一点难言。

  一旁的顾子穆没他那么圆滑, 带着怀疑问道:“你这么久没上课了,还拉得动弓吗?”

  “哼, 你可以说我准头不行, 但我的姿势可是季青认证过的标准,拉不动弓?不存在的!”江逸白了他一眼, 认定顾子穆就是嫉妒。

  章季青笑道:“逸哥儿准头也没得说,就是体力还有待加强。”

  他这话说到了江逸的痛处,江逸讪讪道:“你们年纪都比我大,体力胜过我也属正常。”

  几人说着话,骑射课的教官见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便开始讲解接下来的分组比试规则。

  他把所有学子分成了两队伍,大家骑马向前然后从近及远回头射箭靶,每人十支箭, 最后算每组总成绩。

  这种对抗性比赛很容易调动起了这群年轻人争强好胜之心。

  大家全都摩拳擦掌想要争夺第一的时候, 江逸骑在马上跃跃欲试,但他的目标不是比赛, 而是左侧的那方空地。见教官还在指挥众人热身,江逸夹着马肚子就跑了。

  飞霜被江逸冷落了这么久,此时也有点撒欢的感觉,它本就速度快,江逸也想试试他到底有多快,因此没有特意控制速度。

  在这个加速的过程中,其他斋的学子很快被吸引了目光,有那好胜心重的也驾着马跟在他后面跑了起来。

  两人跑着跑着就变成了追赶赛。飞霜是更兴奋了,但江逸逐渐感觉有点体力不支,偏偏还很难控制住飞霜,章季青等人离得远,其他人也没看出他的不适。

  江逸这下感觉有点骑虎难下了,眼看自己快要没力气坐不住了,他生怕摔下来,于是拼命拉紧缰绳想要飞霜停下来。

  他只想到自己摔下来会被马蹄踩成肉饼,却没想到飞霜接收了他拉缰绳的意图后一个急停前蹄离地,竟是几乎站立了起来。

  江逸根本没有准备,伴随着飞霜的动作他有些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下来。就在这时一人从场边冲了出来,飞身接住了他。

  惊魂未定的江逸都没注意救他的人,第一时间看向马蹄在原地不停踏步,无辜回头看他的飞霜。

  人们都说马通人性,那一刻江逸感觉飞霜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怎么下去了?

  见到飞霜那双漂亮的眼睛,江逸想骂话都说不出口了。无奈,只能怪自己想显摆,还不熟悉飞霜的性情就这样乱跑。

  随后才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看竟是关若归,他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事吧?”关若归没回答,而是关心地问他有没有受伤。

  江逸整理了一下衣服,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时陈熙几个人才跑上前来,首先就是陈熙,一边着急地拉着他看有没有伤到,一边责怪道:“你上回的教训还不够是吗,这才多久就又摔了!”

  顾子穆也是一脸焦急,“刚才差点吓死我,你骑这么快做什么?!回去我就要给瑾和哥哥告状。”

  他是又急又气,既担心江逸受伤又气他的冒失。

  章季青则是紧张地检查飞霜,生怕又是谁做了手脚。只是看飞霜现在乖巧地模样,好像并没有什么人为因素。

  他朝着陈熙摇摇头,示意飞霜并没有问题。

  陈熙的脑中立刻冒出了新的阴谋论,警惕地打量关若归,“你是谁?”

  “能听我说一句吗?”江逸见陈熙误会了,连忙出来解释。

  在他简单介绍了关若归之后,陈熙还是没有打消顾虑,“他既是太学的新学子,怎么会找到校场来?”

  关若归正要回答,就见到好几个教官赶了过来。连忙留下了一句“晚点再同你说”就赶紧跑了。

  他一走陈熙就对着江逸抱怨,“你怎么这么喜欢跟太学的人一块儿玩,这才走了一个卫珩,又来一个什么关若归。”

  “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的事我有时间再告诉你。”江逸看到教官围了上来,没再多说。

  骑射课的教官虽然并不是每人都认识江逸,但对马群中鹤立鸡群的那匹飞霜还是听说过的,谁不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发话的唯一区别对待的那匹,连照顾的马僮都是宫里的人。

  现在这匹马的主人是谁也就不言自明了。看到这位少爷摔了,就算不是一斋的教官也不得不过来瞧一眼。

  在江逸再三解释自己没事之后,众人才散去。

  一斋的教官更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要不要去医馆看一下,并且拐弯抹角地劝他别参加接下来的比试了。

  江逸怎么可能答应,他可是恨不得让人给他画一副马上回身射箭图,怎么会放弃呢。就这样,在他一再强调之下,教官才不再劝说,而是全程紧张地关注着他。

  江逸在之后的比试中倒是丝毫没受影响,发挥出色,这让顾子穆都感到惊讶。

  “我没说错吧?季青都认证过了,你还敢质疑小爷的能力!”江逸又开始得意地炫耀,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狼狈。

  骑射课结束回去的时候他还和顾子穆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直但陈熙问起了他和关若归的相识过程,江逸才停止了和顾子穆的抬杠。

  他刚讲完在任城的相识经过,关若归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能不能帮我个忙?”关若归张了两次嘴,最后才难以启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绝对不是挟恩图报!”关若归看到陈熙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忙着急解释。

  江逸推了推陈熙,示意他的眼神收敛点,然后才对关若归说,“我也没这么想。”

  关若归想请他帮忙的事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不管怎么说,他今天都救过自己,于是江逸叫他一起回了天字院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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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江逸房间坐下,关若归才解释起今天他出现在校场的原因。

  这正是由那天江逸在酒楼碰到他时的那一幕引起的。

  关若归的父母所在的镖局叫威行镖局,老当家年过六旬,曾经在走镖时被关父所救,后来关若归父母便加入了威行镖局,老当家因为救命之恩对关父十分看中,甚至隐约想收他为义子。

  所以关父有些时候也能做威行镖局的主,比如说这次来京城的这趟镖就是关父主张接下来的。老当家膝下无子,便收了几个徒弟,这几个徒弟都不喜关父,只要他想做的,他们都不支持,也就竭力反对这趟镖。

  而现在就是这趟镖出了问题。

  他们接的是济南府一富户张家的镖。张家一直来往京城做生意,这一次说是有一批贵重之物,需要威行镖局护送。

  一路上还算顺利,关父江湖经验丰富,哪怕遇到了劫匪,也都有惊无险地避过。倒是在来了京城交接的时候,揭开封条他们发现有一件玉器碎了。

  这件东西按照张家所说那是价值连城,威行镖局根本赔不起。

  但关父觉得东西碎得蹊跷,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保护着,怎么也不可能碎成那样,所以他怀疑张家就是为了讹他们。

  因为张家知道他们赔不起,提出了用威行镖局在京城的一处院子来作为赔偿。

  说起这个院子的来历,一直是老当家的得意之作,时不时要拿出来说说,所以关若归才知道这事。

  威行镖局老当家当年走镖走南闯北,某次来京城时偶然遇到了一个赌鬼要当了自家的院子。老当家见院子位置极好,赌鬼为了翻本价格压得很低,心一动便花了一笔钱把院子买了下来。然后还把他开成了威行镖局在京城的据点。

  京城地理位置好的房产是绝对的优质资产,这么些年来那处院子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而现在张家却想通过这件事得到京城的这处房产,所以关父才会怀疑他们是预谋已久的。他本想先拖住他们,但没想到对方识破了这一招,还真告到官府。

  关父没这么多钱赔偿,也不能同意卖房,于是就被关了进去。

  “所以你去校场就是想来请我帮忙救你父亲?”江逸听到这觉得大概理解了。

  不过关若归摇了摇头。

  “我去校场是听闻府尹之子在国子学。我担心他们对父亲滥用私刑,便想找人去求求情。”

  他出现在校场有预谋,但却不是冲着江逸去的。但是因为江逸的意外,他没找到那名府尹之子,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来找江逸。

  “之前是你找回了丢失的东西,你父母才能回家,现在明显纠纷未解决,恐怕没办法这么容易救他们出来。”

  江逸知道如果是大哥应该可以搞定,但本来上回大哥就不乐意他告诉关若归国子监的地址来通信,现下肯定不会同意,只能委婉地拒绝了关若归。

  “这事我相信父亲所说的,肯定是他们有鬼,一同来京城的叔伯们也在想办法抓到他们的把柄。在此之前只需帮我让父亲在牢平安渡过。”

  关若归的确没有挟恩图报,他的要求甚至只是在普通不过的诉求。

  因此江逸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

  “这事好办,我明日就让我家小厮去给你父亲送点东西看望他。”

  “你家小厮?这样就行了吗?”关若归有点怀疑,他没想到江逸说得如此简单,只要一个小厮出面就行了。

  “哈哈,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逸哥儿的身份?国公府的小厮当然是奉主人之命去的,对于能认识国公府的人,那些衙役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顾子穆看关若归这怀疑的样子就知道他还不知道江逸的身份,被他这问话逗得笑了起来。

  关若归立刻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知道江逸身份不凡,但还从来没想到过他竟然是国公之子。

  这样一想,自己当初还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当时要是一不小心伤了他,别说救出父母,恐怕整个镖局都要受到连累。

  关若归庆幸自己当初做出了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