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从皇宫出来之后还有点懵, 刚把东西呈上去,还没等他说明,景元帝就大赞他聪慧能干、心怀百姓。

  他也不知道怎么地, 景元帝就同意了他的建议,还当场表示亲自下旨给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配合这项工作。这要是换到以前, 少不了要怪江逸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心想出的这些招数。

  虽然他不理解, 但是至少目的已经达到, 江逸也就不再纠结这些。

  至于皇帝最近这段时间态度的改变, 江逸也只当景元帝突然心血来潮, 想起了自己年幼时与他那一点舅甥情谊。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这事过去没几天, 他在没有提前知会的时候回了趟国公府。

  当他正要去到母亲院中请安的时候,一不小心听到了母亲跟大哥的对话, 这又让他对景元帝的喜怒无常有了新的认知。

  江逸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哥江慎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

  “母亲明知皇上现在对逸哥儿是何想法, 为何还要去请旨?”

  “我总要为逸哥儿的将来着想。”长公主很失望, 说这话时便带了些愁容。

  江逸见提到了自己,私心多听了两句, 才弄清楚他们在讨论何事。

  景元帝将他的建议在朝堂上正式公布,并大为嘉奖。长公主见状就想借机向皇兄为江逸请封一个爵位。

  但这件事却被景元帝拒绝了。

  江逸在门外听到母亲犯愁的声音,不愿见她为难,忍不住推门而入,“娘,以后我会努力,有什么想要的也会自己去争取。您不用为了我这么…”

  他想说的是希望母亲不要为了他这么低声下气去求景元帝, 虽然长公主自己不觉得去求皇帝这事有什么不妥, 但江逸却见不得母亲受这委屈,在他想来景元帝拒绝时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想到这, 心中忍不住怪起景元帝来。

  明明上次在宫中还说他的这个主意不错,列举的事例简单易懂,还有各种数据,十分详实,把他夸了又夸。并且还在朝堂上公然嘉许了他和国子监众学子,听说就连祭酒和司业都得了赏赐。

  所以现在拒绝了母亲的请求,说到底就是看他不顺眼吧。一想到景元帝还有这两副面孔,他就更生气了。

  “皇上他不待见我就算了,您也不用再为了我去求什么。”

  江逸突然闯入长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听到他说这话,长公主和江慎面面相觑。,两人一下子明白,江逸这是误会了。

  其实景元帝不肯同意长公主的请封,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按照公主之子封他爵位。他是想要认回江逸做皇子,堂堂正正赐他皇子该有的爵位和荣耀。

  如果是长公主的次子请封,最高也不过一个候爵之位。景元帝自然舍不得让他受委屈只得这么一个小小的爵位,所以才没有答应长公主的请封。

  长公主和江慎母子俩默契地停顿了几秒,因为不好跟江逸解释愿意,决定将错就错让他误会下去。

  这次之后,江逸一下子像打了鸡血,憋着一股劲想要做出更多的成就,最好能让景元帝后悔今天的决定。

  有了这个信念,他便开始一心扑在修路的事情上。因为有景元帝发话,工部和户部的官员并没有因为他没有正式任命的官职而小瞧他。

  江逸仗着这件事让国子监受了益,开始公然逃课。等到司业问起,他要么就是工部有些路面材质的研制工作需要他参与,要么就是户部拨款不到位需要他从中调解。

  这样下来,他在国子监待的时间都还没有在外面待的时间多。

  ******

  江逸对景元帝的误解只因为他先入为主,但对宫中发生的一切时刻保持关注的皇后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这日,袁仁安的夫人王氏如以往一样进宫给皇后请安。

  到了坤宁宫,她先向皇后磕头请安,被赐了圆凳坐下后又迅速地看了眼四周的宫女太监,显得神色过于慌张。

  皇后微微拧眉,她身边的嬷嬷立刻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伺候的宫女太监打发到了偏殿门口处候着。

  太监宫女们刚一离开,王氏就急切地说:“娘娘,您猜的没错,江…”

  她口中的名字还没说出来,皇后立刻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待嬷嬷亲自到门口看了两眼示意一切安排妥当后,皇后才朝王氏点了点头。

  王氏这才继续开口,不过她也不再提起名字,只以他指代。

  “娘娘,老爷派人去了金陵打听,如您预料的一样,她与长公主在闺中时就相识,虽然没查到怎么来的京城,但派出的人回报,有几批人去打探过她的去向。”

  这些确实都是皇后预料到的,所以她听完后十分淡定。

  “景仁宫那边的消息打听了吗?”皇后又简单地问了一句。

  王氏立刻会意她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道:“谢家老夫人虽被关在佛堂,但臣妇正好有位表妹嫁到了金陵,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她所说的谢家发生那些事的时间与景仁宫出事的时间一致。”

  王氏强调这事自己打听到的,向皇后邀功。

  皇后听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小拇指的护甲,若有所思的样子。

  王氏也不敢打扰,静静地坐在圆凳上,坤宁宫安静地只剩窗外风吹过的声音。

  景元帝的转变从中秋家宴开始,皇后在那个时候还只以为是因为他不满四皇子学业怠懈,才偏袒江逸,当场斥责四皇子。

  可之后景元帝一反常态,在众妃嫔去向太后请安时,听太后偶然提到江逸也全是夸赞,就连他身边的太监李兴随口就能说出国子监那天的课程,这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但她还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无论如何也没敢往这方面想,毕竟以长公主对江逸的爱护,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长公主之子。

  直到某日,舒嫔宫中的一个宫女说漏了嘴,让皇后知道了舒嫔的失宠并非如皇上所说的是她教导皇子犯了错,而是另有隐情。

  于是她找机会从景仁宫探听到了那个秘密,又在太后宫中时无意中听太后身边的老人得知长公主与谢家大小姐竟是旧识。

  有了这一切的信息,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联想。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必须有人亲自去江南走一趟,于是她把这事托付给了亲哥哥袁仁安。

  去到江南一趟不易,经过这么久的时间,现在总算弄清楚了。

  “此事可有惊动他人?”皇后慢慢问道。

  虽然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想到当初皇帝要封皇贵妃的样子,若真是那人的儿子,她不得不为自己为孩子考虑更多。

  现在太子那边有二皇子去给他添堵,袁家暂时还不需要出头,太子也不会找袁家麻烦。可江逸与四皇子和袁家的恩怨就多了,皇后并不愿放任江逸这么得圣宠。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王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双手绞着手帕显得坐立不安。

  “有什么话就直说。”皇后不悦地抬眸。

  “老爷担心其他人不稳妥,特地派了身边的长随去的,这人回来时说,见到了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少年。”

  王氏边说边抬头看皇后的脸色,她也不知道此事该不该说,毕竟没有查到确切的证据。

  “此话当真?”皇后放在扶手上的手一下子抓紧,仿佛从她的话中抓住了这件事中的破局之法。

  “后来经过打听,得知此人姓连,这连家只是一介商贾,当年谢家大小姐搬出谢府后确有经商,但两人似乎并不认识,也找不到任何他们相交的线索。”

  王氏说到此事有些战战兢兢,她们都知道她说了出来就是已经有了某些栽赃嫁祸的想法,现在只看皇后究竟会不会同意。

  皇后果然不愧是袁家人,与袁仁安想法一样。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与平日的端庄贤淑完全不同的笑容。

  “没有线索也有可能是隐藏太深,岂不是更有问题?既然如此,我们就帮他把线索挖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王氏随着皇后的动作也站了起来,随后低头应道:“是,臣妇回府就转告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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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逸的行为同样很快引起了太子的关注。

  “逸哥儿最近像是天天往工部和户部跑,他这是怎么了?”太子下朝之后拦住江慎问道。

  江慎当然知道江逸是怎么了,毕竟江逸有这一天也有他的功劳。他对太子倒是没有隐瞒,大致将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太子听完后都愣住了,不赞同地摇头道:“你与姑姑也不安抚下逸哥儿,反而由着他误会,此事若让父皇知晓怕是会当场让人去拟旨。”

  “此事我只说与太子殿下您知,若陛下知道了,是何人所为一目了然。”江慎开玩笑时表情也跟认真一样,若不是太子了解他,都看不出这是句玩笑话。

  上回一同去国子监看望过江逸,他就与太子深谈了一回。而在太子表示了愿意尊重江逸的想法,不会主动揭开真相之后,江慎就对太子放下了戒心,确定了目前比较有威胁的还是韩嘉言。

  “最近工部和户部的人一直在父皇面前夸逸哥儿,父皇现在对逸哥儿不知多满意。你们也要注意,我怕父皇再召逸哥儿进宫时会控制不住说出来。”太子好心提醒。

  “殿下放心,户部的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二皇子那边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皇上也就没空管逸哥儿了。”

  江慎倒不担心,顺便还把话题引到了与太子设好的针对二皇子的计谋上。

  二皇子和袁家打的算盘他们怎会不知。太子与属官提到的后手就是指的江慎。,网早已拉好,现在就等猎物进洞了。

  但他们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比皇后慢了一步,袁家已经把连家人带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