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生孩子吗?”

  宴会结束后,林风裁和梁灼一前一后到了停车场,这样做,是因为送梁灼出门的人太多,为了避免暴露两人相熟的事实,林风裁先离开,在停车场等着他。

  梁灼的司机认识他,见到他以后,主动邀请他在车里等,说是老板提前吩咐的。

  半小时后,梁灼打开了车门,裹着一阵暖风,坐在了林风裁的身边,林风裁嗅到一点淡淡的酒气,还有独属于梁灼的气息。

  他已经发现了,梁灼无论身在何处,侵略性永远都是那么强,他一上车,密闭空间内的大半空气仿佛都改变了走势,直通向他。

  梁灼交代了一个地方,司机发动车子,然后转过脸端详林风裁的侧脸,“干嘛装作不认识我?”

  梁灼的加入,让本就有些许闷的车内空气燥热了起来,林风裁将领带扯松一些,微微伸了伸脖子,“我当然有我的顾虑。”

  梁灼的视线顺着他的手下移,在看领带,也在鉴赏他的手,林风裁的手修长笔直,抓在领带上的时候莫名有一丝禁欲的感觉。

  他侧过脸瞥了梁灼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条领带确实很适合你,我的眼光不错。”

  “嗯。”林风裁别过视线。

  梁灼却对他兴味盎然,刚才,虽然林风裁没有和他相认,但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主动和他打招呼,已经让梁灼倍感满意,毕竟在他的设想里,林风裁见他出现,一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领带、主动的问候。

  梁灼在心底“啧”了一声。

  林老师连向他示好都如此谨慎。

  “说说吧,林老师。”他道,“什么顾虑?难道怕我不认你。”

  林风裁微微一笑:“怕你认我。”

  梁灼的眼睛危险的眯着:“林老师还真是孤高桀骜,被我认出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不是。”林风裁解释:“在你来之前,我认识了一位导演,出了名的不喜攀权附贵,如果见我攀附了你,自然心中不欢喜,说不定要收回递给我的机会。”

  梁灼瞥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攀附我不好吗?”

  “梁灼......”林风裁突然喊他的名字,“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林老师觉得呢?”

  林风裁缄默,“为什么?”

  梁灼嘴角晕开一个笑容,车子还没驶出车库,车内暗淡的光线下,他的笑容并不明快,似乎藏着其他晦暗的色彩,让林风裁分辨不清,唯余暗惊。

  一瞬间的复杂过后,梁灼的神色再度恢复到那种轻微倨傲的状态,“不是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林风裁打量他,总觉得他还有未尽之言,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答个“好”字。

  车子驶出车库的瞬间,林风裁看到了卓然,两人的目光隔着车窗交汇,梁灼问他:“是看到什么人了?”

  林风裁收回目光,“无关紧要的人。”

  在他们的身后,卓然扶着喝醉酒的张墨中,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林风裁怎么会坐在梁灼的车上?

  他的不解中掺杂着难以消解的嫉妒,低头看一眼手边的男人:粗糙的皮肤,密密丛丛令人感到不洁的胡子,肥腻的身形。

  回想到宴会上对梁灼的惊鸿一瞥,再对比眼前的人,瞬间满是嫌弃。

  晚风拂过,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凄凉。

  .

  站在厚达医院巍峨的大门口,林风裁不禁问梁灼:“为什么来这里?”

  梁灼正了正领带,抬起头,笑得有些神秘:“林老师,帮我个忙。”

  “嗯。”梁灼给了他那么多帮助,面对他的请求,林风裁当然难辞其咎。

  夜色深浓,暗寂的大地上,厚达医院灯火通明,医务们守着秩序有条不紊的工作,前台值班的护士见到梁灼,自发带他上楼。

  半路上,有两位医生突然冒出来,开始和梁灼讲述病情相关的内容,林风裁往后退了一步,方便医生们离梁灼更近些,被梁灼察觉,伸出一只手,拦住他的腰。

  林风裁反而离梁灼更近了一些,梁灼的手却不愿松开,压低声音对林风裁道:“配合一下。”

  林风裁只得按兵不动。

  心中对接下来的事隐隐有了预感。

  到了贵宾病房的门口。

  白色的大门庄严的紧闭着,林风裁通过刚才医生的话,已经知道里面生着病的人是梁老爷子,他知道,梁灼带他来看望他的爷爷。

  腰上的手臂上移,改为更亲密的搂肩膀,林风裁看了梁灼一眼,他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派头。

  门开了,穿过玄关的时候,踩在厚重的地毯上,让人有种轻微的失重感,林风裁沉了沉气,做好见到梁老爷子的准备,又向前走了几步,豁然开朗,入目好些人,都散在屋子里能坐人的地方,应该是梁家的亲眷,最中心的位置摆着一张病床,一个老人躺在上面。

  进来前,林风裁哪能想到屋子里会有这么一些人,因此一下被这么多目光聚焦,他得费一点功夫,才能装作视而不见。

  “呦——”一道尖利些的女声最先传来,“这是什么人哪?”

  林风裁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些的女人,遗传了梁家优秀的基因,人很漂亮。

  梁灼没有作声,将林风裁揽的更紧了些,那个女人笑了,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梁灼带着林风裁直抵病床,喊了声:“爷爷。”

  床上的老人缓慢睁眼。

  梁灼的声音带着几分愉快,仿佛真的在向家里人介绍自己的爱人,“瞧瞧,我带了什么人来看你。”

  老人的眼神光缓慢集中,终于看清了站在梁灼身旁的林风裁,以及梁灼放在林风裁身上的手。

  看似亲密无间的模样狠狠刺伤了他。

  怒气攻心,一时说不出话来,“梁灼......你......”他不住咳嗽起来,捂着自己的喉咙,面部都有些扭曲了。

  林风裁下意识望向身旁的梁灼,在老人这么痛苦的情况下,他却在勾唇笑,刹那间,林风裁心底的预感落实:梁灼带他来,是为故意气人。

  想到自己答应他在先,林风裁也只能配合,一本正经的叫了声:“爷爷好。”

  声音刚出,梁灼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以示满意,可这声却气坏了床上的老头,在刘姨的拍抚下,他终于气顺,毫不客气的斥责林风裁:“谁让你喊的?”

  耳朵被老人吼的发麻,林风裁选择闭嘴,看梁灼表演即可。

  只见梁灼不疾不徐道:“您老人家不是天天盼我结婚,这不,我把结婚对象带来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爷子板着脸,法令纹深到两腮的肉几乎要从脸上掉下来,“我是让你结婚,和女人结婚!”

  他言辞凌厉的强调,抬起一只手,指着林风裁:“他能生孩子吗?”

  “哦?”当着老爷子的面,梁灼转过头,问林风裁:“林老师,你会生孩子吗?”

  林风裁:“......”

  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强力忍住揉按的冲动,还要温声回答:“不会。”

  梁灼重新望向老爷子,“您听见了吗?他说他不会。”

  老爷子脸都要气变形了,充满命令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梁灼,不准带这么个东西回家。”

  东西。

  梁灼面容一沉,下一秒,轻轻落了个吻在林风裁的耳畔上,林风裁全身一僵,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没办法。”他是对老爷子说的,“原谅我不能随您老的意。”

  老爷子瞪着眼看他,胸口起伏不定。

  梁灼含着不屑的笑意,搂着林风裁,转身,要离开了。

  林风裁带着复杂的心情和梁灼一道,突然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极机敏,下意识拉了梁灼一把,“啪”的一声响,一个杯子摔在两人的身侧,应声而碎。

  如果不是林风裁拉了梁灼一把,这个杯子就该会落在梁灼的后脑勺上。

  梁灼站在原地,回头望着床上的扔杯之人,爷孙两的视线相撞,一老年一盛年,却一个赛一个的狠厉,梁老爷子高声叫骂:“梁灼,你小子别得意的太早,你也会有我这么一天!”

  梁灼冷冷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离开,林风裁紧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出病房没几步,刘姨追了出来,叫梁灼的小名,“小灼。”

  林风裁停下步子,回头望向身后的女人,她看上去十分干练,一看就是照顾大家族家庭生活的管家一类的角色。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女人谦和的对林风裁说,“我想和小灼单独讲两句话。”

  梁灼道:“当着他的面说。”

  女人目露为难,“小灼,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给我个和你单独聊聊的机会吧。”

  林风裁非常识趣,拍了拍梁灼的手臂,向女人颔首,主动离开,离开时给梁灼吃了一粒定心丸:“我去车里等你。”

  过了好久,梁灼才回到车上,一上车,也不管林风裁还在旁边,立刻开始找烟。

  他的动作没有章法,林风裁接过司机递来的烟,交给他,他已经找到了火机,拿过烟便点,手微微颤抖着,火机似乎出了问题,几次打火不着,他越发焦渴,鬓角微微出汗。

  林风裁拿过火机,只一下,就打着了火,凑近给梁灼点上烟。

  梁灼猛吸一口,吐出青色的烟雾,终于感到一些安宁。

  林风裁的手挥了挥,意在驱散眼前的烟雾,梁灼扯出个笑,摇下车窗,烟雾向有风处飘走。

  视野终于清明,林风裁眼中的一丝怜悯恰好落进了梁灼的眼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了一丢丢~

  晚安,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