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一样,替你去拿紫玫瑰。

  梁灼的病房里,李青容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开口道:“小灼,也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当心,这么晚才来医院看你。”

  梁灼懒得和他们绕弯子,“您不当心,梁沛可当心的很,看我在床上躺着,什么主都替我做了。”

  李青容忙笑了一下,拉了把身旁的梁沛:“他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了,悔的肠子都快青了,这不,拉我来给你道歉呢。”

  梁灼将目光投向梁沛。

  床下的梁沛高高瘦瘦,同样带着一副眼镜,却全然没有林风裁的沉静斯文,一副披皮焉儿坏的败类象,无端让人生厌。

  此刻,梁沛一脸歉然,沉痛的表情和旁边的李青容如出一辙。

  梁灼笑了,毫不客气,“看来还是钱好使啊,来钱的渠道一被封,立刻到我这儿来道歉了,梁沛,你可真是能屈能伸。”

  梁沛的后颈僵直着,没滋没味的说:“大哥哪里的话。”

  李青容忙打岔:“都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你们和乐点,老爷子脸上也好看。”

  梁灼冷笑,“还拿老头子压我呢,怎么,如今家里是谁在做主,你们又忘了吗?”

  李青容讪讪,只是一个劲的赔笑,很难想象她在踏进医院的前一刻,还在和自家儿子狠狠咒骂梁灼。

  一旁的梁沛见母亲这幅委屈求全的样子,心里也非常不得劲。

  梁灼成为家主之前,李青容就很有远见的告诉他,她俩以后在梁家的日子不会好过的,梁沛当时只是听听罢了,如今真切的身处其中,才知道这不好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过是动用自己的人脉拉着部门的人参加了一个项目的投资,因为项目紧急,还没来得及经过高层的协商,想的是先斩后奏,没想到,梁灼却这样生气,直接将他降为副职。

  梁沛的拳头握紧了,李青容有所察觉,忙暗地里拍拍儿子的肩膀让他松心,可是梁沛的劲已经拧起来了,难以松开:

  “梁灼,爷爷还没死呢,你当上家主,难道就连基本的长幼尊卑都不论了吗?难道整个梁家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了你,全由着你。”

  李青容拉他的手让他别说了,梁沛却已经完全豁了出去:“梁灼,你不要太得意,对你不满的人多的是!”

  李青容只有叹气的份儿,目光望向床上的梁灼,果然,梁灼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蔑与傲慢,他淡淡笑着:“是啊,对我不满意的人太多了,你梁沛首当其冲。”

  “不过,那又怎么样?”

  “老家伙还没死,我不论长幼尊卑,那又怎样?”

  “梁家都由着我,那又怎样?”

  梁灼的一连三个“那又怎样”,直接把梁沛问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梁灼竟然能嚣张到这种地步,也终于明白,梁灼早已不同往日。

  李青容深深的无奈了,是替自己无奈的,他望望病床上的梁灼,再望望自己的儿子梁沛,终于醒悟,哪怕何幼薇已经疯了,却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哪里是她生出来的这个榆木脑袋梁沛能比的。

  李青容道:“梁灼,他不懂事,你......”

  梁灼微微眯起眼,锐利的视线投向说话的李青容,“紫玫瑰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这句话虽为问句,却语气笃定,几乎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青容的脸陡然变白,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什么紫玫瑰?”

  梁灼的目光让她无可逃遁:“梁允弦已经告诉我了,紫玫瑰是你交出去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至于这个蛇是谁......”

  李青容感到有些站立不稳。

  ......

  林风裁赶到梁灼病房的时候,李青容母子两已经离开了。

  林风裁推门进去,梁灼正在低着头看文件,边和旁边的高修谈论着什么,人好端端的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林老师回来了。”高修先看到了林风裁,出声道。

  随着他声音的落地,梁灼和林风裁的目光相撞,梁灼唇边勾着浅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风裁调整了一下因为着急赶路而急促不已的呼吸,缓缓向梁灼迈步走去,梁灼拍了拍他身旁的沙发扶手,林风裁坐在了扶手上。

  “低头。”梁灼这样说着,十分贴心的拿起一个手帕替林风裁擦额角的汗,“这么着急,是怕我不见吗?”

  林风裁拿过梁灼手里的帕子,自己给自己擦汗,目光看向高修,高修和他微微点头。

  这点互动怎么可能逃过梁灼的法眼,但是他没有点破,好心对林风裁道:“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林老师的工作。”

  林风裁分给他一点目光,道:“已经耽误了,你要怎么办?”

  “好办,”梁灼道:“反正你写那剧本也怪辛苦,钱也挣得少,不如来给我当秘书,正好替了高修,你想到要多少钱我给你开多少钱。”

  高修惶恐的喊了声“老板。”

  梁灼也不看他,只盯着林风裁瞧,林风裁将手帕还给他,站起身道:“我没什么兴趣,高修挺好的,你得留着他。”

  高修向林风裁投去感激的一瞥,意识到这一瞥正好被自家老板看见了,忙低下头。

  林风裁没有和梁灼说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来,甚至连个理由也没编,梁灼竟然也没问什么。

  到了傍晚,林风裁正在和梁灼同桌吃饭,高修忽然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安保,安保手里押着一个穿着医生服的中年男人,林风裁认得他,他是梁灼的主治大夫之一,姓沈。

  高修道:“老板,我今天让人查了一遍您的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后来找了家里的宋医生查验一遍,才发现您的止痛药里有过量的□□,长期服用下去,轻则成瘾,重则致命。”

  听到“致命”两个字,林风裁的眉头紧皱。

  梁灼点头,看向他身后,高修道:“他是您的主治医生之一,止痛药就是他经手开的,今早在夫人和沛少离开后,我派人跟踪了他们,发现他们和他有接触。”

  梁灼漫不经心,似乎一点也不惊奇,甚至没有停下手里剥虾的动作,他把剥了皮的虾放进林风裁的碗里,才开口道:“查户头了吗?”

  高修看了欲争辩的沈医生一眼,“查了,有进账。”

  全程,梁灼连看也没看沈医生一眼,着押着他的人把他带下去,但是让高修留下来。

  门被关上了,偌大的屋子里剩下梁灼,林风裁和高修三人。

  梁灼的声音响起:“说说吧,是谁让你查我的药?”

  高修怔了一下,没想到梁灼一开口就问起这个,想到林风裁对他“事后就说是你自己觉得不对劲,才那么做”的嘱托,他犹豫了,半天没开口。

  林风裁放下手里的虾,淡声道:“是我。”

  高修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林风裁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其实林风裁只是想到了那个梁灼派去送他的司机,他当时用的可是人家的手机,电话也是当着司机的面打的,想必从他对高修说第一句话开始,梁灼便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后来对高修的叮嘱,纯属多此一举。

  梁灼看着林风裁,笑的十分开怀:“早晨那么着急赶过来,全都是为着我吧。”

  他想听林风裁说那句“我就是为了你。”可惜林风裁偏没有说,只“嗯”了一声。

  梁灼却已经非常满意,看向高修:“今年的年终奖,给你翻倍。”

  高修喜不自胜,不过本着随时保持冷静的职业操守,没有太表现出来。

  他本要离开,想了想,又问了梁灼一句:“夫人和沛少要怎么处理?”

  梁灼道:“找点人盯着。”

  高修还有些犹豫:“......只是这样?”

  梁灼看向他。

  高修先看了林风裁一眼,寻思这话要不要当着林风裁的面说。

  梁灼给他吃了定心丸,虽然是不耐烦的:“有事说事。”

  高修道:“早晨夫人离开您病房前一直不肯承认紫玫瑰是从她手上拿出去的,现在她们又勾结您的主治医生要害您,我们恰好可以以此为理由,就像对付夏晗一样,先......”

  “好了。”高修的一句话没说完,却遭到梁灼的打断,“你先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好的。”

  等高修离开,林风裁看了梁灼一眼,果然如梁灼所料,问起了夏晗,“你把他怎么样了?”

  梁灼贯会观察林风裁的脸色,笑道:“也没怎么样,给他吃点教训。”

  林风裁不禁道:“为什么?”

  梁灼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场景,牵起林风裁的手,说话都带着寒气,“我亲眼看到的,他推了你一把。”

  林风裁瞳孔微扩,自从两人从拍卖会逃生,林风裁从未和梁灼提过夏晗的事,因为夏晗推他这事是在暗中进行的,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借此彻底知晓夏晗的真实面目,知道他对他的恶意,从此多加防备,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可是梁灼竟然看到了夏晗的所做,且为此而教训夏晗。

  长期独自生活的经历塑造了林风裁的理性和不依附他人的独立,也给予他谨慎与小心。

  他早已习惯独自处理和解决一切事情,但是梁灼强势的介入了他的生活,还愿意完全站在他的一边。

  这种感觉令林风裁感到生疏而奇妙。

  林风裁认真的望着梁灼,坦白:“他和我一样,也是冒着危险去替你拿紫玫瑰的,后来......紫玫瑰也一直在他手上,是我让高修从他手里抢过来的。”

  梁灼笑了,“林老师,我说过,你比紫玫瑰重要,他对我来说,算什么?”

  林风裁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很久,才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梁灼说:“林老师对我也很好,是为什么?”

  林风裁眼中神色无尽复杂,却缄默无言。

  梁灼只是看着他,大有不等个答案不罢休之感。

  林风裁却从他身旁抽离,回避了他的问题。

  他向隔间走去了,梁灼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有点沉,他自问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却在有关林风裁的事上用足了心思,然而,如果林风裁总是如此,他的耐心很快也会用完的。

  他不想把最恶劣的一面完全向林风裁暴露出来,可是如果那样才能彻底得到他,他愿意。

  林风裁关上隔间的门,想着梁灼的那个问题,有些茫然,又想起刚才那医生的事,忽然发觉还有更令他茫然的地方。

  他之所以叮嘱高修不告诉梁灼给他打电话的事,为的是怕梁灼怀疑自己,毕竟认定梁沛母子会在梁灼药里动手这事,看上去多少有点像能预知未来,可是,梁灼竟然什么也没多问。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

  镯子给林老师考虑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