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言扣完分,胸口的郁气散去了些许,转而拎起目瞪口呆的仓鼠上了七楼,那一层楼全是空教室,没有人,适合毁尸灭迹。

  仓鼠小温还沉浸在刚才的魔幻事件中,回过神来时,鼠已经被移动到了另一张表面坑坑洼洼的桌面上。

  陈柏言双手抱臂,居高临下质问他:“你认识晏温?”

  “什么?”仓鼠小温装傻充愣,一口否认,“是谁?不认识。”

  陈柏言眯起狭长的眼睛,危险的目光如若实质般扫射着它:“为什么无缘无故出现在他面前?”

  “不小心滚下去的。”

  “你觉得我很好骗吗?”陈柏言的语气突然冷硬,令仓鼠小温毛骨悚然,小腿还没迈开就被制裁住了。

  陈柏言旧计重施,眼看着自己就要越过栏杆了,小命堪忧,仓鼠小温急中生智道:“我见过他!我见过他!”

  陈柏言的动作停了下来,但没有收回手,仓鼠小温在风中飘摇。

  他问:“七年后?”

  仓鼠小温不敢往下看,咽了咽口水,小爪子紧紧抱住陈柏言的大拇指:“对,他是我隔壁邻居,今天看见觉得眼熟,想确认一下。”

  陈柏言一脸狐疑,不是很信它。

  哪有那么巧的事?

  见他无动于衷,仓鼠小温硬着头皮继续说:“他有一个朋友,叫齐斯远,经常去他家串门。”

  陈柏言终于有所动容了,但神情更加阴郁。如果仓鼠小温可以转头的话,就能够看见不远处的球场上,晏温起跳进了一个球后,笑容满面的和齐斯远抱了一下。

  虽然一触即离,只是一个简单的加油打气的姿势,但落在陈柏言眼里,已经扭曲成了暧昧的肢体接触。

  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陈柏言放下仓鼠小温,匆匆下了楼。

  “喂,陈柏言,我呢?把我带走!”仓鼠小温跳脚。

  陈柏言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

  仓鼠小温的脑袋朝下探,学校的桌子比陈柏言家里的茶几高出了许多,它像站在了万丈悬崖边缘,恐慌从脚底蹿上天灵盖,腿一颤,跌坐了回去。

  妈呀,吓死鼠了。

  它郁闷地来回走动,没等到陈柏言发现他不见了回来找它,却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为了维持人设而逃课的晏温打算在七楼呆半节课,碰巧与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的仓鼠对视。

  仓鼠小温:“……”

  晏温:“……”

  晏温粗鲁地把仓鼠抓在手里。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吱吱。”(那你得去问陈柏言。)

  “他不要你了?”

  “吱吱吱!”(他要是敢,我等下就去咬死他!)

  “好蠢。”

  仓鼠小温磨牙:“……”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算了,他不喜欢你的话,我带你回家。”晏温有些落寞。

  或许因为这个人是七年前的自己,仓鼠小温与他有心灵感应,也跟着失落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迅速萎靡。

  它也不知道陈柏言是不是不要它了。

  晏温把仓鼠小温揣回兜里。

  这节课是自习,课室里吵吵闹闹的像是在开菜市场,晏温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去。

  立马有人喊。

  “班长,晏温上课迟到,扣他两分!”

  “班长,晏温上节课和上上节课都在睡觉,扣他分没?”

  陈柏言不负众望,干脆利落地在后面空格上写下扣除分数和扣分理由。

  晏温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收到了无数声“恭喜恭喜,预订了下周班会演讲。”

  他随手把仓鼠扔桌上,仓鼠滚了一圈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愤恨地瞪着晏温。

  但它的眼睛是圆的,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晏温笑出了声,曲指弹了一下它的脑门,由于力道过大,它不受控制地后仰摔倒,瘫成一团,悲愤至极,但它深知自己的臭德性,两眼一闭,直接躺尸,不给晏温玩弄它的机会。

  用余光偷偷关注晏温的陈柏言,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登时睁大了眼睛。

  他心里紧张,仓鼠昨晚威胁他的话在耳边响起,万一它真的知道他暗恋晏温,要是它大嘴巴告诉了晏温……

  晏温说过的话也同时交叠萦绕。

  “别靠我太近,男男授受不亲。”

  “对呀,我恐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有什么讨厌的人,如果一定要有的话,就陈柏言那 ⒏/⒐77/⒐/七/七/七/⒊【澜00-49-57生】种,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还特别听老师的话,天天扣我分,吐了,特想揍他一顿。”

  后果不堪设想。

  陈柏言紧攥着笔的手倏地一松,起身,朝晏温的位置走去。

  晏温正在逗着仓鼠,突然光线暗了下来,他抬头一看,是陈柏言。

  他愣了愣,手臂搭着椅背,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问:“陈大学霸,找我有事?”

  陈柏言的眉毛轻微地拧了一下,指着趴成饼状的仓鼠:“这是我的仓鼠。”

  晏温扫了眼仓鼠:“我捡到的。”

  陈柏言抿了抿唇,说:“谢谢。”

  晏温没打算把仓鼠还回去,指尖拨拉着仓鼠的尾巴:“它挺合我眼缘的。”

  仓鼠小温一个机灵爬了起来,赶紧护住自己的尾巴。

  敏感地带,可玩不得。

  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忽然心生一计。

  ***

  仓鼠小温死赖着晏温,不肯跟陈柏言走。

  陈柏言生怕仓鼠乱说话,不敢放任他。

  于是——

  “你到底要跟我多久?”晏温转身一甩书包,不耐烦地问。

  陈柏言跟着顿步,说:“把仓鼠还给我。”

  “回去。”晏温拍了拍仓鼠的脑袋。

  仓鼠一溜烟钻进了他的卫衣里。

  “看——”晏温颇为得意,一个字从舌尖弹出来,剩下的全被突然蹿到跟前的陈柏言吓了回去。

  陈柏言的手从衣摆直接伸进了他衣服里,一顿乱摸。

  “艹!”晏温擒住陈柏言的腕部,耳朵尖红得滴血。

  陈柏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赶紧揪着仓鼠的尾巴,把它拽了出来。

  “抱歉。”他找了一个借口,“它昨晚没有洗澡,会弄脏你的衣服。”

  仓鼠小温耸动鼻头,嗅了嗅自己,想给满口胡言的陈柏言一爪子。

  它一点都不臭!

  被触碰过的身体部位好像在升温发烫,晏温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他羞愤地咬牙:“陈柏言,你是不是想尝一下拳头的味道?”

  陈柏言以为晏温真的生气了,恰好旁边有个冰室,他再次道歉,并说:“我请你喝冷饮。”

  “不用。”晏温快要暴走了,握拳挥了挥,“我们打一架。”

  “这件事是我不对。”陈柏言怕晏温更加讨厌自己,诚恳道,“如果你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你可以摸回来,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知道。”陈柏言弱了声音,“我不是故意的。”

  晏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堵在了喉眼里,他又不是真的生气,就……就很羞耻,让他很烦。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调整好呼吸,认为自己确实需要降火,气冲冲推开了冰室的门。

  陈柏言在进去前,眼神阴鸷地凝视仓鼠,沉声警告道:“离他远点。”

  仓鼠小温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不识好歹!

  晏温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打开一溜串的消息,全来自于他的小弟们。

  小弟一:老大,你到哪儿了?对面来了十多个人,我们可能顶不住。

  小弟二:他们来了,老大,该怎么办?你在哪里?

  小弟三:老大,我有点怕。【瑟瑟发抖jpg.】

  晏温动了动手指头,回复——先打110,再放狠话,不要跟他们对着干,他们动手,你们就跑,分开跑,我们有地形优势,他们追不上的。我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他又稍微想了想,作为老大,应该给予一点精神上的鼓励,于是又加了一个“加油”发过去。

  在陈柏言落座时,晏温神色自若地收起了手机。

  “你有急事吗?”陈柏言问。

  “没有。”

  陈柏言把菜单推给他:“你点吧,我请客。”

  晏温压住了菜单,手指敲着桌面,似笑非笑道:“先把仓鼠拿出来。”

  仓鼠被陈柏言死死捂在口袋里,动弹不得,连喘气都难。

  他不由分说:“这是我的宠物。”

  晏温不和他绕弯子:“我之前丢了一只仓鼠,和它长得很像,让我看看它左屁股是不是少了一撮毛。”

  被这么一提,仓鼠小温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恶作剧,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又被陈柏言一根手指拿捏住了。

  怪不得那一块总是凉飕飕的,原来是少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