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怎么又不见了?

  陈柏言就纳闷了,它为什么那么容易丢?而且丢得悄无声息。

  “陈柏言,你在这里干什么?”仓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柏言生气转头,张口刚要训斥仓鼠到处乱跑,就与晏温打量的目光撞上,一时间表情扭转不过来。

  他把顶到舌尖的话生生咽下去,干巴巴地回答:“我来找仓鼠。”

  “哦。”晏温走到陈柏言面前,头发被外面的风吹得凌乱,鼻尖冻红,手畏冷地缩进袖子里,只露出一小节抓着手机。

  碰巧遇上自己偷偷暗恋的校园死对头,该说些什么?

  晏温迷茫捉急,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找到了吗?”

  “没有。”晏温比他矮一点,陈柏言微微低头,看见他乌黑发亮的眼睛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背在后面的左手捏了捏右手食指的骨节,鼓起勇气问,“能帮我一起找吗?”

  “啊?”晏温怔住,意料之外的邀请。

  陈柏言胡编乱造一通:“现在仓鼠跟你比较亲近,你应该更容易找到它。”

  这什么逻辑?

  好在跟陈柏言搭话时,晏温的脑子也不太灵光,像个坏掉的生锈机器一样卡顿,非常迟钝。

  不过他要维持人设,不能让陈柏言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欲拒还迎推辞道:“我现在还有点事——”

  陈柏言立马接下去:“如果没空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就是可能要花更长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不见的。”

  语气明显低落下来,眼睛里的光也逐渐暗淡。

  这招绿茶式表演卖惨,是仓鼠小温教给他的,最适合用在嘴硬心软的人身上。

  晏温还怕陈柏言就此放过他呢,小心思得到了满足,佯装不耐烦补充道:“行吧,反正我事儿不多,等我忙完,和你一起找。”

  “好。”陈柏言达到了目的,平日里的礼义廉耻抛到九霄云外,丝毫没有麻烦别人的自觉,又问,“你什么时候忙完?”

  “很快,我来找我爸。”

  !!!

  陈柏言警笛大响,拦住晏温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能让他看见他爸爸和别的女人鬼混,但速度慢了,晏温越过他,脚底生风快速走向那个房间。

  由于太匆忙,房门没关紧,晏温一推就开了,差点把他爸吓萎。

  几乎全|裸的女人花容失色,一边尖叫一边抓着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晏温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距离他爸几米,声同机械般告知他:“家里来了人,今晚别回家。”

  他爸,晏清,正职挂牌会计,副业牛郎,但不是站街或者夜店坐台那种,他仗着一副欺骗性好相貌和一张甜言蜜语随口就来的嘴,自己出门猎艳,专钓富婆,百发百中,上完就甩,孜孜不倦。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上次那个没断干净,甚至闹离婚想跟了晏清,结果被她老公发现了聊天记录,带着一帮人把晏清家砸了。现在应该还在泄愤。

  办完了事,晏温不欲多留,正要出去时,暼到了墙角的一抹白,他迟疑片刻,蹲下身将仓鼠捏起来,细眯起眼:“小色鼠,原来在这儿看活春宫,陈柏言还在找你呢。”

  仓鼠小温在心里喊了一万句冤枉,他可没兴趣看自己的老子滚床单,只是太久没见他了,跟过来看一眼而已。

  晏清,五年后会因病逝世。

  晏清对他不算好,也不算坏,饱饭暖衣供他从襁褓长到现在,但自从发现他喜欢男人后,一切就变了。

  毕竟,他只是晏清用来传宗接代的一个工具。

  晏温把仓鼠丢给陈柏言,甩了甩手,打算去找一家宾馆,解决晚上睡觉问题。

  陈柏言跟着他一起乘电梯下楼,出了酒店,晏温往左走,陈柏言也往左走。

  两人同行了一段路,晏温拿不准陈柏言要做什么,莫名有点紧张,停下来问他:“你还有事吗?”

  陈柏言诚恳地说:“我想请你吃饭,感谢你帮我找到了仓鼠。”

  “不用了”即将脱口而出,那只看似呆憨不灵活的仓鼠就像成了精似的,飞跳到晏温身上,缠着他不放。

  晏温拗不过仓鼠,最终还是答应了。其实他也不是真心想拒绝,只是因为让陈柏言看到了他家里的破事,丢不起人。

  晏温被带进了一家装潢精致的餐厅,服务员穿着西装马甲,挺腰直背端着香槟在各餐桌流连,就餐时,还有人在台上钢琴演奏,环境优雅浪漫,氛围拉满。

  晏温从来没有进过这么高端的场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顿住了脚步,扭头要回去。

  陈柏言察觉后面的人没跟上,像生怕人反悔放鸽子,回头时眼神凌厉而具有压迫感:“怎么了?”

  晏温支吾:“就简单吃个饭,不用搞这么隆重吧。”

  陈柏言:“我习惯了。”

  靠,这逼给他装到了。

  被晏温抱在怀里的仓鼠小温,白眼要翻上天简直无语了,陈柏言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合着家里那些外卖全是它一只仓鼠吃的?垃圾桶里的炭黑实验品是它弄的?那条纯蓝围裙是它用的?

  但它不能开口说话,内心疯狂吐槽,虚伪做作的男人。

  然后转念一想,陈柏言是为了讨好自己,又觉得他好会,手段好多,一点都不像个不开窍的木头旮瘩。

  心里又甜滋滋的,甚至有点羡慕现在的晏温,还没有和陈柏言错过,还可以和陈柏言共进晚餐。

  而他,整个青春都在暗恋,除了不经意的触碰和公事公办的对话,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以至于如今回想起来,还耿耿于怀。

  晏温硬着头皮跟着陈柏言到了卡座,坐下后,发现桌子中间居然点了蜡烛。

  他们两个男生吃烛光晚餐……

  虽然他弯而且喜欢陈柏言,但性格行事都非常钢铁直男,看着陈柏言被烛光衬映得眉目鲜明的脸,说不出的别扭,鸡皮疙瘩蹭蹭蹭冒出来。

  “把这个蜡烛撤了,亮到我的眼睛了。”

  直男癌可以秒杀一切浪漫因素。

  陈柏言虽然不愿意,但更不敢惹晏温不高兴,听话地让服务员把烛台端走。

  自从那次仓鼠钻了晏温的衣服后,晏温好像对仓鼠很感兴趣,每天没事就过来跟他借仓鼠玩,因此他每天都能和晏温说上几句话,虽然十分简短,但看得出来晏温也没有特别讨厌他。

  既然如此,那不妨把两人中间的那条线一点点擦掉。

  陈柏言盘旋了一个计划,可以利用仓鼠,先和晏温成为朋友,然后是好朋友,陪伴他感动他,温水煮青蛙,最后拿下他。

  目前,依旧要托仓鼠的福,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翻开菜单,晏温被上面的价格唬到了。一个三明治需要60块,一份意大利面加一朵西兰花需要280块,他越看心越惊,翻到了后面,转换成了中式菜品,最便宜的蛋炒饭也要30块。

  尼玛,搁这儿打劫呢。

  他合上菜单,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对面的冤大头,重新低头,故作熟练地挑选了一道蛋炒饭。

  他点着菜单上的图片,捋直舌头:“this……I want this。”

  还好他初中英语不错。

  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有素养地弯下腰,用标准的普通话对晏温说:“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晏温膛目结舌:“你会中文?”

  服务员莞尔一笑:“这是我们入职的要求之一,普通话等级需要一级甲等。”

  晏温想到他那蹩脚的英文,恨不得掀开地板钻下去,丢死人了。

  他倒了一杯柠檬水喝了口,仓鼠刚要阻止,就被猝不及防地灌了一口。

  陈柏言点完菜,看到仓鼠推拒着能把它整个头罩住的杯口,忍不住提醒道:“那是洗手水。”

  晏温僵住了,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淡定地说:“我去吐一下。”

  陈柏言想笑,但憋住了:“是干净的,喝了也没事。”

  晏温很坚持:“厕所在哪里?”

  陈柏言给他指了个方向,他木着脸慢慢走过去,实际上内心抓耳挠腮,失落感吨吨吨往上涨。

  他不活了他不活了,他都干了些什么,这一天把这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他在陈柏言那里肯定更没好感了。

  陈柏言收回目光,视线落在用餐巾擦湿了毛的仓鼠身上。

  仓鼠立马接受到了信息,狗腿地跑过去,对陈柏言耳语:“他今天晚上回不了家,估计要去找住宿的地方,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柏言不明白它的意思,也不是不明白,就是不太敢想。

  “我该怎么做?”

  仓鼠冲他翻白眼:“你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别跟我玩纯情,知道你套路多。”

  陈柏言舔了舔干燥的唇:“他会答应吗?”

  “这得看你了。”仓鼠说,“喜欢的人要自己追,而且又不是让你们那啥……睡在一起干那啥,怕什么。”

  说到后面,仓鼠的心跳都加速了。

  他怎么感觉他在卖自己。

  要是……要是他们真的情不自禁搞到一块……毕竟是两情相悦的人,只差捅破窗户纸了,那它睡哪儿。

  妈呀,不能深想,突然害羞。

  仓鼠埋着头,不看陈柏言:“反正全靠你自己了,能帮你的我都帮了。”

  结尾还附赠了一句“加油”。

  等晏温调整好心情回来,感觉桌上的氛围好像不太对劲,尤其陈柏言时不时瞟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晏温不是个能憋事的人,不舒服就会直接说出来。

  “你总是看我干嘛?”

  陈柏言没有想到委婉的措辞,打了一击直球:“我刚刚在酒店房间外听到你今晚回不了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挤一挤,我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似乎一道惊天大雷在天灵盖上轰炸,晏温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声响干脆。

  陈柏言这是在,邀请他开房!

  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