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蚩原本是干西北边的一个小部落,游牧民族随水草而徙,渐渐定居下来。只可惜这一代的首领脑子里不光有放牛放羊,还装了个一统天下的美梦,时不时就要在边境东晃一枪西刺一刀,扰得人不胜其烦。偏偏本人又没什么行军打仗的天赋,几次差点被褚熙的父亲褚铖活捉。首领也不当回事儿,仗着马好,一溜烟窜出去,在褚铖追不到的地方冲他做鬼脸。

  真要论打仗,他的四儿子舒勒才是好手。

  他才是褚铖和褚熙的大麻烦,舒勒年纪不大,但心狠手黑。他从来不像父亲那样,打仗闹得像过家家似的,他总是目的明确,要么为了割人头向父辈邀功,要么为了抢东西——粮食,军备,马匹他们倒是不要,天蚩人从来对中原人的马不屑一顾。偶尔他们也抢女人,不为别的,只是炫耀示威。

  舒勒的母亲就是天蚩首领抢回去的中原女人,生得貌美娇弱,却因为过于娇弱,生下这个混血的孩子不久就死了。舒勒从小和狼群和马驹一起长大,因为混血的容貌被族人轻蔑地指指点点。所以他从小争强好胜,事事都要压过自己三个哥哥一头。

  对上年少成名的褚熙他也毫不发憷。舒勒但凡动手,总有种哪怕自己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在临死前撕下敌人一层皮的疯劲,褚熙招架起来都费劲。

  年轻的四王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他心机深沉的大哥摆了一道,那不靠谱的首领爹直接把他打包送到干西当质子了!

  什么“灾年需要干西的庇佑”“希望你在宫里伺机而动”,都是屁话。

  不过既然他来都来了,眼下看到褚熙,自然要狠狠搞点事情来让自己开心开心。

  “啊呀!褚将军,真是故人相见,分外……分外什么来着?”舒勒笑眯眯地举着酒杯,一点也不见外,仿佛他和褚熙是什么老朋友,而非多年死敌。

  褚将军冷冷地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把舒勒那盈满笑意的眼神当作黏人又踩不烂的马粪。

  “褚将军怎么不喝酒?想必是干西的清酒比起我们天蚩的烧酒差得远了,将军心有不满呢!”

  这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旁边有年轻的文臣沉不住气,开始阴阳怪气:“看来贵部的烧酒是无价之宝了,不如请小王子回去转告一声,明年给干西上贡的时候多带几坛来,权当抵了你们那些破铜烂铁了!”

  舒勒刚要反击,没想到褚熙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挑了挑眉,当即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端起酒壶走上前去给褚熙又倒了一杯。

  褚熙手起杯落,喝得干干净净。

  齐沛坐在上面,看褚熙一杯一杯又一杯,着实心里有点不太爽,表面上却还风平浪静。他明明记得褚熙虽然从不管别人喝酒,自己却是不爱喝的。

  几年不见,本事见长啊。

  舒勒喝了怕是有两坛,醉得话都说不清楚,指着褚熙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见褚熙不理他,他又醉醺醺地混进台上献舞的舞女之中,一个人跳起草原的舞蹈。座中的官员讥讽地笑他,他也毫不在意地跟着哈哈大笑。

  褚熙还在冷静地自斟自饮。

  齐沛怕他喝出事来,打算提前散席。没想到他刚起身,褚熙就腾地一下站起来,碰倒了桌子,碗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齐沛。

  其他还在吃吃喝喝的臣子都紧张起来。

  齐沛莫名地有点心慌。他原本回头想安慰一下大家,说点场面话,比如“朕去更衣,诸位自便即可”之类的,一回头才发现他和褚熙已经靠得太近,他的脑袋差一点点磕到褚熙的下巴上,再凑近一点就能呼吸着彼此的心跳。他什么都没说出来,转头又走了。

  他走一步,褚熙跟一步,一步一步一直跟着他走回寝殿。

  齐沛坐在桌前,还有几本折子要批。没想到褚熙直愣愣地贴着桌子站着,影子把齐沛兜头罩住。齐沛缓缓搁下笔叹了口气,产生了一种还有人庇护自己的错觉。

  醉鬼伸出手,直接捏上了齐沛的脸颊。手感很好,他多捏了几把,结果手被齐沛打掉。他好像有点忿忿,这次两只手一起,一左一右地揉捏。齐沛像只鼓起腮帮的小松鼠,被他搓来搓去。

  “放肆!”齐沛一拍桌子。

  褚熙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讪讪地把手收回。收回去之前还拨了一下他额前的流苏,把齐沛撩得心烦意乱。

  “褚熙哥哥……”他小声嗫嚅,“你喝醉了会记得吗?”

  应该不会吧,齐沛心想。他站起身,一步步朝褚熙走过去。没想到这个醉鬼看见他走近居然开始踉踉跄跄地小步后退。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顿时被撕开。

  “你退什么,”齐沛装作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襟,把他逼退到床边,“你又想走吗?我……”

  齐沛愣住了。褚熙毫无预兆地亲在他额头上。那双唇随即辗转,拂过他微微颤抖的睫毛,顺着鼻梁蜿蜒而下,最后准确无误地印在他唇上,轻柔地吮吻舔舐。

  滚烫的眼泪倏地落下。

  齐沛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褚熙的脖子,踮起脚,咬住褚熙的下唇,叼在齿间研磨。对方的喘息愈发急切,柔软的舌头不由分说地侵入他的口腔,在里面肆意冲撞。

  齐沛被亲得头晕脚软,一边哭一边想,是酒味太呛人,以后喝了酒绝对不准他亲。

  “褚将军,你挡着朕的光了,朕怎么看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