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将军今天火葬场了吗>第四十六章 “别提那个野种”

  秦术没走两步, 就看见温宛如气冲冲地从前厅出来,他顿住脚步,目光疑惑的朝里看看。过了片刻, 才抬脚进去。

  卫左卿有气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双眼下搭,沉下的眼睫挡住眼底的情绪,一时让人看不透他。

  秦术静默一会,然后启唇笑道:“卫丞相。”

  “哦。”卫左卿恍然回神, 褶皱的额头此刻又多了两条褶子,他强颜欢笑, 起身回礼:“小将军, 打扰了。”

  不知怎的, 卫左卿竟心中慌乱,瞥见秦术似笑非笑的眼,慌乱更甚,也不知方才的话他听见没有?

  “本是来找秦将军,不想他外出了。”

  秦术抬手, 请他坐下, “家父有事外出,好些日子才回来,丞相可是有事?”

  他的神色平静,应该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卫左卿放心了, 神情恢复如常, 昂起的下颚又是一副在上的姿态,既然没听见,那就是没有把柄在他手上。

  如此便好。

  卫左卿摸摸胡须,准备起身告辞, “无事,不过是路过,便进来看看。”

  “哦,这样。”秦术应了声,眼底划过精明,他说的话,秦术一句也不信。

  “告辞。”

  “丞相慢走,管家,送客。”

  卫左卿干笑着,转过身就变了脸,笑意全无,一脸沉重的出了门。他背着手,目光不经意一瞥,瞧见角落的身影,霎时皱了眉,想到了旁的事,他又看一眼,已没了身影。

  听闻秦万海要娶的夫人还带了一个孩子来,不会是刚才那位姑娘?

  卫左卿在心里想想,那个孩子多大?好像是十七,这么一算…

  双眸微睁,眼中闪着激动的光,卫左卿又惊又喜,飞快的出了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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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术立在门口,拧着眸子看了半响才收回目光,他侧头朝温思月的方向看,已不见她,想来是走了。

  既然客人走了,他也没必要留在这,于是喝了一盏茶,就回去了。

  而此时的温思月去了温宛如那,也不知怎的了,总感觉温宛如离开时,是生气的,她想,定然是那个丞相说了难听的话。

  她要去看看母亲。

  院子的下人都退了下去,温思月进去时没看见一个人,她喊了声:“母亲。”

  温宛如没出来,出来的是王嬷嬷,她神情严肃,动作小心,“姑娘别喊。”

  “母亲呢?方才瞧着不大高兴。”

  王嬷嬷点头,神色牵强,“姑娘看见了,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夫人正歇息呢,还是不要打扰了。”

  温思月望了眼门口,面露担忧,“真的没事?丞相说了什么?莫不是又因为我?”

  “不是。”王嬷嬷摇头,这事可比小辈之间的事严重多了,可不能说。

  她哀叹一声,满脸为难,“姑娘回去吧,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温思月哦了声,眼睛依旧盯着房门看,她垂下眼,不太想走。近日卫丞相来过几次,都是因为她的事,没直接找她,但肯定让让秦万海和温宛如为难了。

  她捏紧手帕,颔首回王嬷嬷:“好吧,改日再来。”

  温思月回了院子,想着明日再去,可等她明日再去时,依旧没见到温宛如人,她不免更担忧了。

  “春花,你有没有觉得母亲近日不大对劲?整个人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眼下连我都不见,是不是病了?”

  春花敛眸想想,圆润的下巴都绷在一起,有些凝重,“好像是不太对劲,是不是将军走了,太过思念?”

  “怎会?”温思月立即反驳,在她看来温宛如不是那样的人,怎会因为思念生病。

  不可能的。

  “大概是有什么事吧?”

  温思月走到半路,又顿住脚步,折返回去,“回去瞧瞧。”

  走了两步,她抿抿唇,说道:“罢了,母亲定是心烦,咱们去了,更得闹心,还是让她静静。”

  春花颔首,觉得她说的有理,“也是,等夫人心情好了咱们再去。”

  两人放弃,又慢悠悠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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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思月走后不久,温宛如收到了一封密信,她打开看了,当场气红了脸,怒气冲天。

  “他还敢送信来,当真是可恶。”

  王嬷嬷接过信看了眼,弯腰叹气,她瞅瞅温宛如的脸色,搭下眼,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

  “嬷嬷可是有话说?”

  温宛如捂着胸口,难受了一阵,瞧见王嬷嬷眸光乱转的神情,便问问她。

  毕竟是跟了她那么多年的人,当年的事是知晓的,旁人信不过,可王嬷嬷是可信的。

  “说吧,不妨事,已经走到这一步,要瞒也瞒不了多久。”

  卫左卿能送来信,说明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竟然他要见,夫人去见一面也无妨,夫人的亲事在跟前,断不能出什么岔子,若是现在不处理,难道要等将军回来再处理?”

  “老奴直言,趁着旁人不知道,将军不在府,赶紧料理了,免得日后被人知晓,留给把柄。”

  王嬷嬷一番话,句句肺腑之言,都是为温宛如打算。

  细细想来,说的颇为有理。

  温宛如面无表情,低眼斟酌良久,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理清,而后才点头,“说的不错,将军虽知道那事,可不能让他知道是谁,他们同朝为官,不能让他给将军使绊子。”

  “眼下是个好机会,定要在将军回来前,跟他说清楚了。”

  王嬷嬷赞同,她便是这么想的,“万一他找上姑娘,更麻烦。”

  温宛如一僵,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若是被那丫头知道身世,只怕要难过一场了。

  她心里慌乱,急忙抓着王嬷嬷的手臂,急切道:“对对,说的对,要是找上月月更麻烦。”

  “我去见他,当年的事也该有个了解。”

  温宛如想的很明白,大人的事,就不要牵扯到孩子了。

  “我陪夫人去。”王嬷嬷目光坚定,不管如何,她都现在温宛如这边。

  她将卫左卿送来的信又看了一遍,把上面的日期,地方,牢牢记在心里。

  那日,温宛如带着王嬷嬷去了约好的茶楼,怕温思月起疑,愣是等着她来请安后才出去。

  温思月从她那出来,皱着脸,神色苦恼,方才见温宛如像是藏着心事,而且急着让她回去,真不知是怎么了?

  她想问问,可温宛如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说不了几句,就说要歇着,让她回去。

  哎。

  温思月叹气,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心中烦闷,她抬头,望望湖边柳树飘动,荡起的涟漪,情绪好了不少。

  “不回月容轩了,正好月底,去将账簿拿回来。”

  春花欣喜,兴奋的跳了起来,“好啊,可以去外边逛逛,好久没去了,若是有空还能去喝茶吃点心。”

  她瞥了春花一眼,无奈摇头,“府里也有茶水和点心。”

  “那不一样。”

  春花撅着唇,眼睛瞄了一眼,有些羞涩和娇嗔,在温思月面前,她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也是可爱。

  “也罢,回来时去茶楼吧。”

  “好啊好啊。”

  春花细数那些好吃的点心,说着说着,已经勾起肚里的馋虫,下意识的咽下口水。

  她侧目看看,跟着笑。

  —

  尽管今日有风,可盛夏的空气还是沉闷的,走不了几步路就一身汗,而且瞧着这么闷,应该又要下雨了。

  温思月拿了几家的账簿,吩咐春花收好,然后才带着她去茶楼。

  “姑娘。”春花跟在身后,忽然扯住她的袖子,惊讶道:“那是夫人和王嬷嬷。”

  “什么?”顺着春花指的方向,确实看见了温宛如两人。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府中歇着,怎么在这?

  温思月眉心打结,满眼困惑,出来时,温宛如没说要出府啊?

  她盯着两人背影,思虑片刻,“去瞧瞧。”

  应该是出来办事,她想。

  温思月跟着她们进了茶楼,然后去了二楼,她左右看看,进了一旁的房间。

  一开门,她愣在原地,惊呼一声:“是你,卫公子。”

  卫易臣半眯着眼,对她嘘了一声:“小点声。”

  随后看看春花,别有深意。

  “春花,你去一旁的面馆等我。”

  “好的。”

  春花也看出不寻常,瞥了眼卫易臣就走了。

  房内只剩他们两人,说话方便许多,温思月盯着他看了一会,问:“你怎么在这?”

  “跟我父亲来的。”

  所以,他们都是一样的。

  两人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茫然与求知欲,卫易臣撇撇眼,盯着一旁的墙壁看。

  隔壁正是温宛如去的那间,她会意,接着将耳朵贴了上去。

  卫左卿和温宛如见面,又是为了他们的事?

  温思月掀起眼皮,目光尴尬地望望他。卫易臣淡笑,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他耳力好,隔着距离也能听见。

  此时隔壁房中的温宛如正冷着脸喝茶,一改端庄姿态,眼神有些狠意。

  “找我来有何事?我可警告你,莫要胡言乱语。”

  卫左卿回去想了许久,此刻情绪放松,叹道:“何必如此,我只是想补偿你。”

  “哈哈…”

  温宛如不屑地笑了几声,带着感慨和恨意,岂是他说一句补偿能了结的。

  “怎么补偿?”她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盏,收起笑脸,回忆起了当年之事,“那年扬州城外,大雨飘摇,我救你一命,日日给你送膳,行善举,可你是怎么对我的?趁我不备玷污我,害我毁了名节,毁了下半生,被人戳脊梁骨的骂。”

  “当初我不该救你,让你死在破庙里。”

  温宛如恨得咬牙切齿,奈何一切都是枉然,回不去。

  “那日是我鬼迷心窍,做出了那样不耻的事,只怪你太美,一时忍耐不住。”

  “啪…”

  话音落,温宛如甩了他一耳光,说话的话让她作呕,“闭嘴,恶心。”

  她的手在颤抖,掌心又热又疼,可温宛如丝毫感觉不到,她缓了缓情绪,说起了今日来的目的。

  “今后别来找我,遇见了只当不认识,你也不希望这桩事毁了你的前途。”

  温宛如心中憋闷,若他答应,一切好说,不然…

  她捏紧袖中的匕首,那就不怪她了。

  “我知你恨我,不求你原谅,只想知道,那个孩子?”

  温宛如脸色骤变,目光森冷,她就知卫左卿是为了这个来,真是卑鄙。

  “别提那个野种。”她脱口而出,如今想到那个孩子,心中依旧有郁结,大概是一辈子也无法看开的事。

  刚平复的情绪又被激了起来,偏卫左卿不知,紧紧追问:“什么野种?那也是你的孩子,我们之间的事跟孩子没关系,若你同意,我想让她认祖归宗。”

  “我让你别提,别提。”温宛如情绪激动,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揪着他的衣襟,“她就是野种,野种。”

  “宛如,宛如,你听我说。”

  卫左卿不放弃,依旧诉说他的想法,听得温宛如情绪失控,下意识的捂着耳朵。

  想起这些受的苦,双眼慢慢湿润,再抬头看看眼前虚伪的嘴脸,温宛如再也忍不住了,抽出了袖中的匕首,飞快的朝他胸口刺了一刀。

  “你去死吧,跟她一起去,哈哈。”

  “啊,宛如…”

  卫左卿躲闪不及,捂着胸口往后退,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此时,隔壁的两人忍不住了,哐当一声,踹开了门,卫易臣冲了进来,看了温宛如一眼,没说话,只吩咐人赶紧请大夫。

  温思月腿脚无力的走了两步,见她无事便安心,她想过去抱住她,可她想,温宛如是不是讨厌她。

  因为她的身世是那样不堪,还说,她是野种。

  “母亲。”她的喉咙干涩,语气里藏了太多情绪,繁杂的让她静不下心来。

  温宛如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不,不是,月月,不是。”

  她甩甩手,往后退了几步,咬着惨白的唇笑笑,手足无措,“我想先回去。”

  她踉跄着,差点跌倒,幸好手扶着栏杆,才勉强稳住身子。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温宛如,转身下楼。

  “月月…”

  发生这等大事,茶楼瞬间慌乱,温思月推开人群,挤了出去。

  说是回府,可她哪有心思,满脑子都是温宛如和卫左卿的话,想忘都忘不掉。

  从前她想,有没有父亲对她来说都不要紧,母亲一个就够了,可方才,温宛如情绪那样激动,说那个孩子是野种。

  不就是说她吗?

  温宛如心里,对她也是讨厌的吧!

  泪水流个不停,方才忍着,眼下无人,自然可以放肆大哭了。温思月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到了何处,等她回过神来,已到了城西偏僻的地方。

  她擦擦泪,转身想往回走。就在此时,天空一声巨雷响,接着是刺眼的闪电,她吓了一跳。

  想跑回去,可天气是多变的,脚步没迈开就下起了倾盆大雨。